她盯着自己被不小心碰到的掌心发呆；
她早早就接满了水杯里的水, 在小姑娘终于停下来的间隙, 第一时间送进她手里；
她向门口看过来的时候，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敌意；
她看着她们拥抱时，难过得几乎快要落下眼泪。
她身上哪还有小姑娘曾经描述过的半点率性爽朗，江岚能够看到的，全都是她喜欢上一个人时, 笨拙慌张，又患得患失的模样。
江岚的手从小姑娘的背后轻轻抚过，一下一下，无声安慰着抱住她不放的女孩。
她的眼睛却看着已经走远的“小姑娘的朋友”，心底的怒气汹涌翻腾，在快要突破牢笼的瞬间，又被用力镇压下去。
江岚回来这一趟，原本只是想确定一下自己的心意，从来没有哪一刻，产生过要表白的念头。
她的思想虽然足够开放，但也知道这种取向在农村的人们看来，绝对是有病。
江岚不担心小姑娘不喜欢她，她甚至希望她永远不要回应她的感情。那么娇/软可爱的小姑娘，怎么看，都不适合遭遇这样沉重的事情。
她原本已经决定了看小姑娘一眼就走，其他那些复杂的事情，怎么都要等她成年了再说。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姑娘身边居然还有着这样一个巨大的隐患。
她都不敢贸然让小姑娘对自己的性向产生怀疑，这个“所谓的朋友”有什么资格！即便知道这只是一种潜在的可能，还没来得及变为现实，她也无法忍受。
江岚按捺了半天，终于平静下来，开口问：“蓁蓁，刚刚和你一起在教室里的那个女孩，就是你说的贾宁安吗？”
阮蓁蓁动了动身体，突然松开了紧箍在她腰间的手臂，从她怀里微微撤了开来。
她低着头回答：“嗯。”
江岚揽在她背后的手臂反射性地收紧了一下，又很快地松开了，任由小姑娘脱离了她的怀抱。
这种突然的空落落的感觉，从怀里一直传到心底，让她更加烦躁不安。
“那，你们两个做了三年的室友？”江岚努力控制着语气。
她刚刚看得一清二楚，那个女孩，对小姑娘的感情绝对不单纯！
江岚只是想一想就几乎要疯了，一个对小姑娘虎视眈眈的女孩，利用同性的身份黏在她身边，和她同吃同住，甚至有可能一起洗澡！
她为什么从来没想过，要让小姑娘提防同性！她如果当初想得再周到一些，考虑得再细致一些……这种事情完全可以避免。
“嗯。”阮蓁蓁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
她刚刚冲过去拥抱的举动实在有些过了，现在回过神来，只觉得满满的都是羞耻。
“你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洗澡？”江岚已经快要疯了，脸上还要拼命克制。
她无法停下联想，怒气和自责反反复复的折磨，让她逐渐焦虑起来。
阮蓁蓁察觉到了怪异，她心里有种莫名的不舒服，却还是乖乖地回答了问题：“我们都是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不过我们睡在自己的床/上，也算是一起睡吗？结伴去学校的单独淋浴间，不知道算不算一起洗澡……”
她的语气迟疑，眼神里都是不解。
江岚这才意识到，她问的问题有些奇怪了，以小姑娘的迟钝，恐怕从来都不知道，同性的好朋友，居然还可以对她有这种想法吧？
她深呼吸一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阮蓁蓁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她想了想，又说：“昨天我在宁安家里睡，她想让我和她一起洗澡……”
江岚刚刚平和下来的心情瞬间不见了，锐利的眼神直直地扫了过去。
阮蓁蓁有些害怕这样的她，她小声喊：“江岚姐……”
江岚回过神来，赶紧收起了那个无意识的锋锐眼神，放缓表情，轻声问：“还有呢？”
阮蓁蓁愣了愣，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追问，但还是一件件说了起来：“还有……还有就是，我没有和宁安一起洗澡，她有点不高兴。我没穿她买的睡衣，她生气了。她房间里有个很大的衣柜，还有一张书桌、一个摆满书的小书架，我们昨天一起睡了她的床，床很大很软，可是宁安说她失眠了……”
她的叙述有些乱，听起来杂乱无章，但江岚还是找到了想要知道的讯息。
“可是，江岚姐，你问这些干什么？”阮蓁蓁问。
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她想了想，又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很奇怪。不管是早起的贾宁安，还是突然出现的江岚，似乎都有些不对劲，大家突然怎么了？
江岚笑了笑，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没事，我就是担心你在别人家里，会感觉不习惯。”
阮蓁蓁皱了皱眉，又想不出其他的可能，只能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
“可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不是说，最近很忙吗？”
江岚在电话里确实这么说过，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胡乱蒙混过去：“就是突然想回来了呗。”
好在阮蓁蓁没有追问，她只是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提议说：“江岚姐，你吃饭了吗？我们先去吃饭吧，顺便找个地方坐着说话。等午休结束了，我又要没时间了。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我们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江岚低头看看自己被牵住的手，愣了愣，笑着回握住了她的手：“好啊。”
以前的小姑娘那么害羞，现在却学会了主动抱她、还会主动牵住她的手。她的小姑娘，真的在慢慢长大了。
小姑娘的手柔软光滑，手指修长纤细，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小小的手乖巧地被她用手掌整个包住，只有怯怯的指尖会时不时地滑过她的手掌心。
江岚心里软了软，潜藏在心底的焦虑和愤怒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再叫嚣着与理智抗衡了。
“蓁蓁，不在幼儿园工作不行吗？”她问。
阮蓁蓁诧异地转头看她：“我们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想打工挣钱，而且我已经答应别人了。”
“想挣钱，有很多方法的。园长那里，我帮你去说，好吗？”江岚同她商量。
“为什么？”阮蓁蓁问。
江岚从一开始就不太同意她在幼儿园做暑假工，现在又提起了一次。
当然是为了防止小姑娘被带坏。
如果只是担忧小姑娘受苦，那她还能克制住冲动，尊重小姑娘的选择。可既然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那计划当然也要跟着改变。
放任懵懂的小姑娘和一个喜欢她的青春期女孩每晚同床共枕，江岚绝对做不到。
“当然是觉得这份工作太辛苦了。”江岚说，“而且你/妈妈不是也不放心吗？如果我有更好的主意呢，那不是可以两全其美了？”
“可是，宁安是因为我才来幼儿园的，我怎么能留她自己在这里啊？”阮蓁蓁犹豫。
其实她也觉得住在贾宁安家里有些不好意思，而且那位园长明显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才让她们来的，园长给她们安排的工作那么轻松，她都有些不好意思拿那么多工资了。
江岚语气轻松：“她家里应该不缺钱吧，你不做了，她自然也就回家了。这样也省得她再苦恼了，她似乎不太喜欢带孩子。”
“是吗？”阮蓁蓁回想了一下贾宁安刚刚的表现，她确实是有些不耐烦孩子们的哭闹。
她这样一想，似乎真的没有继续工作的必要了。她留下除了给别人添麻烦，似乎也没什么用处。
“我想想吧。”她说。
江岚看不得小姑娘失落的样子，她笑了笑，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成功转移了小姑娘的注意力。
“真的吗？”阮蓁蓁睁大了眼，“我也行吗？”
“当然了。”江岚肯定地点头。
阮蓁蓁最后还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园长那里非常好说话，阮蓁蓁本来就是临时工，帮他看了一上午孩子，就只是喝了两口水，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贾宁安一言不发，骑上电动车就走了。
阮蓁蓁有些愧疚，可又觉得江岚说得有理，贾宁安本来就没必要陪她吃苦。
江岚陪着她走回了住处，贾宁安面无表情地给她开了门，转身就进了哥哥的书房。直到她收拾好东西拎着包准备离开，贾宁安都没再出来过。
阮蓁蓁敲了敲反锁的书房门，只能听到里面震天的音乐声，没有回应。
“走吧。”江岚说，“路上给她打电话，不接电话就发短信。”
即便是她误会了这个女孩，为了小姑娘，她都要狠心切断这哪怕只有一丝一点的可能性。
阮蓁蓁又敲了敲门，喊了两声，等了一会儿，贾宁安还是没有回应，她只能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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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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