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魏先祀作弊的事情她们全班都知道了。今天“作弊人员”大模大样地回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但没什么不好理解的。为作弊这事儿都闹出人命来了,难道校方还敢把剩下这些作弊学生怎么样吗?万一再死一个怎么办?
所有人一拥而上向魏先祀打听“内幕”。魏先祀沉稳地坐在座位上,昔为阶下囚今成座上宾这种感觉不错。但是魏先祀不打算把这件事的真相说出来。大家都问她,作弊事件是否如流言所说是个阴谋,现在校方打算怎么收场,听说你跟自杀的杨是璨昨天呆在一起受审她是否有流露出消极悲观,她话语间是否有意无意透出自杀的意愿,你是否也打算过自杀抗争,以及兔死狐悲你对于此事有何感悟……魏先祀始终像特工一样冷静,端坐于位上不发一语。
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不用去想。
魏先祀只是有些怀疑,她觉得那个瞎子不像会自杀的人。不过,自杀倾向是没个定数的。唉,应该说,这个事件背后所隐含的深层意义:逼死学生,谁之过?
这是魏先祀正在思考的。
为什么作弊还有指标,完不成就要受罚。学校对学生来说是上级,但官大一级压死人校领导头上还有教育局。体制如此,无法改变。真正值得好好探讨一下的是,为什么体制会变成这样?
放学路上看风景是一天之中最放松的时候。上学和放学的心情不一样,上学总是绷着弦去的,而放学则像是骑着自行车冲下坡路,心情舒畅。魏先祀骑惯了这辆车,觉得现在相当不错了。不过作弊这事儿还没了,在学校里掀起风波,在宿舍里也一样。魏先祀还没骑到拐弯处就听到有人在吵架,听声音多么熟悉明显是自己的楼友同学们。管得宽不停地喊你们听我解释你们听我解释……魏先祀拐过弯,看到了她们在干什么。怪不得管仿叫得这么急,一群人拿着拖把脸盆什么的追着打她。魏先祀停下车观望着。
“你们听我解释呀!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说那个瞎子不应该用这种方法抗议,她不能好好说嘛把问题跟老师反映一下……”
“你说瞎子是吧?歧视残疾人,打!”
脸盆飞了过去,“哐!”。魏先祀这才知道不锈钢脸盆打起人来也是很有威力的。管得宽被打中,脸盆掉在地上,她还差点摔一跤。不过遭此一击,她化劣势为优势,机敏地捡起脸盆挡在身前当盾牌用。“我又不是故意的就随便这么说嘛!我这不是忘了她名字了吗!叫,叫什么来着……我知道了,杨是璨,行了,我不说她是瞎子了!……我的意思是,杨是璨没必要自杀!自杀这个行为不好!”
一贯老实的王营新也加入今天这场骚乱了。“管仿!你不要再解释了!你说的都是掩饰之辞,你根本就不关心同学的死活,你想的只是有人自杀会给学校带来麻烦,自己就做不成楼长了!”
“作为一个学生不能做对学校不利的事情!学校就像是家一样,我们都有维护它的义务!”
“你去死吧!那有哪个家庭的家长会把自己的家庭成员推上自杀的绝路呢!”卢松霓朝管得宽的脸扔了一块肥皂,她马上拿起脸盆一挡。“什么家庭,唱这种无耻的高调,你还有一点良心吗!”
人道主义,人为第一。一听管得宽扯集体主义虎皮作大旗,宿舍的同学一个个都更愤怒了,手里有什么都招呼了上去,叮叮当当响成一片。管仿见势不好大叫,“我们都冷静一下行不行!你们也太偏激了一点!”
“什么我们偏激,是你愚昧无知!”
“我没有认为死人是无所谓的事呀。是呀我知道这很严重。但是……”管仿的身体脸盆协调性非常好,看起来脸盆就像是她的一个器官。“自杀也是对她本人的不负责任呀!”
“那她还能怎么办?你知道一个残疾人的心理有多脆弱吗?你站在她的问题上考虑过吗?如果是你被判定有作弊行为,第二天可能就要被开除学籍,眼前又是无边的黑暗,你能承受这种压力吗?”
吕许诺扔过来一个管仿挡不住的东西——水!她泼了一大壶水过来,管仿一下子被淋得湿透。这启发了大家,每个人都开始用水攻击管得宽。
魏先祀将车搬上二楼停好,在阳台上看着那一幕。浑身**的管仿极力替自己辩解,“有压力就要自己调节嘛!不能因为是瞎子就自暴自弃!而且那人听说是吃药把眼睛给吃瞎的,那人品本来就不怎么样!我觉得她碰上这种事——就算是被冤枉的好了,她应该耐心等一等,说不定校方自有安排呢?说不定这只是个测验,考察我们在遇到突发情况时的反应能力——我说这些话没有蔑视生命的意思呀!这是你们冤枉我的!我也跟那个,那个女生一样被冤枉……”
魏先祀经过三楼时看到站在那儿发抖的王琶弓。真的在发抖,而且拌得很厉害。王琶弓看到魏先祀,立刻回房间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杨是璨这条线本来是想发展一下……但写着写着就完全遗忘了。所以这位盲人只会出现在开头几章里。
第10章 惧怕伤害和伤害,都不应该存在
一开始,管得宽说的是,“造谣!什么跳楼自杀没影的事儿!”
过了会儿她的口风变成了,“这么点儿小事就自杀,心胸狭窄,死了也活该!”
在这话传开后被群起而攻之,管仿不得不改口说,“我没说她死了活该,我只是说这么死的不值,这事不能这么处理,作为一个学生这样做给自己的学校带来了不幸,这欠考虑……”
然而!管得宽坚决否认她说过前两段的话。“哪个龟孙子造谣陷害我啊!我根本没那么说过啊!”
得了管得宽没人相信你。
管仿只能一遍又一遍说,“我没有说过死了也白死这种话。是别人说的,我真的没有说过。”
还是不相信管仿!管仿平日不得人心,大家积了一肚皮火气,敢怒不敢言,但忍耐是有限度的,到一定程度就爆发了出来。即便没有这条导火索大家总有一天也要借机发泄这些怨气。做人不能欺同伴太甚,你欺压人家人家能看得惯你吗?
然而管仿是个,立场,坚定,的人。立场坚定啊!一直执行自己的方针。回房洗个澡换身衣裳,管楼长依旧威风凛凛,别个袖章出来巡查了。
(以下为管仿内心独白)
……有一点感到了心跳。那是好兆头所以一直坚持下去吧。
……纵然在哪里都是透明人的一个人,也不可以伤害别的人。
……我永远记得。
……我喜欢你说的话。
……是啊,是啊,我喜欢你说的话。虽然我是透明人,但不可以伤害别人。因为透明的我,要有透明的心。惧怕伤害和伤害,都不应该存在。
……我很怀疑。有些时候,怀疑透明的我不存在。水是从我身体里流过的。那一天,我很感激,对你说了谢谢。那包含了不仅是谢谢,而且是爱的意思。没用的透明的我,如此喜欢在世界上活着的你。
“要不,再来点狗不理吧?”
会席提议。三个人看了她半天。会席耸耸肩看向窗外。岳诵挠着额头说,“或许可行啊。哎呀,你别抖,抖什么……”
“这事跟我没关系。”她颤抖地发表严正声明。“跟我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岳诵说,“别推了。要是事发了咱们谁都逃不掉。”
“太冤了我。”王琶弓哭了起来。“明明是你把她变成植物人的。”
“谁植物人啊?没植物人。不要乱讲。再说我这就是个猜想。猜想懂吗?在没有被证明之前猜想什么都不算。”
其它二人也点头。“就是,你成绩太差了,什么植物人,没那么严重。”
杨是璨先变瞎子,再被困分野,命运也太不偶了点。
话说岳诵当天一进班级就听到同学都在说什么瞎子自杀的事。一问,七班的杨是璨,现在在医院急救。
“杨……杨是璨……没……没那么巧吧……”
岳诵想了半天,才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哐啷!此刻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是啊,再给我两粒狗不理。会席,在那边的柜子里,你去拿。”
“为什么要我去拿?”
“因为你最高,我们都够不到那个锁孔。”
会席拿了狗不理来。岳诵掰开了两颗,深情凝望着药丸,说,“我可就指望你了,你不能让我失望啊,知道吗?”
“岳诵还跟狗不理讲话呢,嘻嘻。”
“姜流,你的笑声像狗笑一样。”
“谁家狗笑出声来啊。”
“我家的。”
“我才不是你家的狗呢,嘻嘻……汪!”
岳诵在她们的吵嘴声音里把药嚼着吃了。在吃药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想好了一个计划。唉,祸总是在不经意间就闯下了。事闹得这么大,怎么平息都不知道。岳诵躺在那儿,姜流推推她,“哎,效果来了吗?”
岳诵又坐起来,“我觉得,你们都吃吧。群策群力,一起去看看。要真是那样儿呢,就把杨是璨救回来……”
她话音还没落姜流和会席就已经吃下三颗了。
“你们……一提吃药就来劲儿!这次可不是去玩了是去干重要的事!”
“差不多吧。”两人态度都这样。会席也拿了两颗放进嘴里说,“药效会在考试成绩出来之前退掉吗?”
(服用了药之后她们就进入了“分野”的幻觉之中,置身于虚幻的海底)
什么时候退这很难讲理论上可以一直保持。不过什么时候起效很明确那就是现在。岳诵第一件事还是吃烤鱼,浇了很多甜醋酱。“昨天晚上我跟她就是在这儿一起坐着看星星来着……”
“哪来的星星!”
“受不了,别胡言乱语。”
“不是星星,那就是鱼了,鱼鳞像星星一般闪耀着……我们得找鱼群。”岳诵说,‘一步一步来!我告诉你们那是种什么鱼,黑白二色的鱼……啊不对,我们看到的应该是彩色的。”
“运气好直接找到她本人呢?”
“运气有这么好吗?”岳诵也不禁想,要是真那样就好了。会席说,“还有一个问题,你能解开那些缠线吗?”
“叫你们来是干嘛的,就是干这个的!”岳诵吃完了鱼一抹嘴将盘子飞了出去。“群策群力就是说我们一起干效率会高很多!哎呀缠上容易解开难……”
在海洋里,走路的速度变得很慢。金色的鱼不停地死掉,四个人穿越鱼群,不停地觉得身上噼呖啪啦冒鸡皮疙瘩。金色鱼简称金鱼,金鱼死去的时候会发出爆炸声。姜流说,“这些鱼用来当□□……”
“快点走,再不快点儿就要被鸟给吃啦!”岳诵拼命推挤着金鱼跑着,用尽最大力气。这种跟做梦一样走路走不快的感觉真是令人感到不真实。在她们头上,千百只海鸥盘旋着,蓝色海洋里泛起巨大的一片金光,从远处看来仿佛一个金灿灿的油饼,将附近饥饿的鸟都吸引过来了。会席听到鸟叫声声还没有危机感,“我们可以抓住一只鸟骑上去从海里转移到空中。”
“不行,那些鸟都是吃肉的!”
岳诵喊,“快跑啊!”
金鱼的死状就如秋天的树叶,发着惨然的金光,仿佛竭尽全力仍然失败般飘摇着落在海底。一层层,一叠叠,弥漫在摇荡海水里的不幸的开始凋零的气息。岳诵被刺得眼睛疼。
鸟儿向海底俯冲下来了!
尖尖的喙就像武器一样。岳诵第一个逃出了金鱼群,回头一看,会席居然跟只海鸟在抢夺一条金鱼,她慌了,“会席你在做什么傻不棱噔的事啊?快放手跑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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