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寒梅》分卷阅读19

    萧翎在他身后呢喃细语:“方才抱着我哭叫,现在却不理我了,谢郎,你翻脸翻得好快。”

    谢子寻说是说不过他,眼下打也打不过他,躲更无处躲,又从骨头缝里往外渗着懒意,闭上眼不搭理他,竟是前所未有的乖巧。

    萧翎就笑,看他长发散乱,因手上沾满粘腻,便好意将他抱起来,以唇舌将乱发拨开。

    谢子寻被他摆了个跪坐的姿势,腰上无力,撑也撑不住,只能倚靠着萧翎,于是被顶得更深,许是因为萧翎已经这样玩过,所以倒不觉得痛,只是腰愈发软了。

    萧翎贴在他耳边,说话时将暖暖的呼吸扑进他耳中:“子寻,我是真的喜欢你。”

    这话谢子寻听了无数遍,几乎是习以为常,也是习惯性地没有反应,升高的视线越过窗沿落在屋外小湖中,望着一湖天光云影。

    萧翎却不像往常那样说过便罢了,无论谢子寻说什么都不追究,他沉默了一会儿,像在等着什么,始终没有等到,又恼又恨地咬住谢子寻耳垂,痛得谢子寻骤然回神,手上都多了一些力气,搭上他环在自己胸前的手试图推开。

    他推也推不开,萧翎反而咬得更加用力,像要给他咬一块下来似的。

    然而等萧翎放开时,却只留下一个深深的齿痕,没有破皮,也没有见血。

    他又说:“我真的喜欢你。”

    谢子寻很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是真是假,又能如何?”

    萧翎又沉默了,心里像钻了个小洞,透着一缕细细的寒风,似哀似愁,又全都不是。

    又能如何。四字便道尽一切。

    他想,谢子寻果然是知道的。

    一眼就能看透他的钟情,也能看透所有利弊。谩说谢子寻没有对他动心,便是动了心,又能如何?

    “喜欢”二字,称得几斤几两?

    萧翎能一边思慕他一边为华阳打理产业,也能一边喜欢他一边与闳溟言笑晏晏,而一向将清阳排在首位的谢子寻又会怎么做呢?

    他们立场不同,目标不同,就如黑子与白子,轨迹相异,怎么能携手同行呢?

    这或许也是当年谢子寻选择远观萧允的原因。

    即便他能与萧允两情相悦,萧允也无法左右萧氏的立场,谢子寻更不愿背离清阳。

    后来萧允与萧承掌权,所谓萧氏的立场,无非取决于他们的心意。

    然而那时候,谢子寻已经撞见了祭灵大典中离席私会的兄弟两人,他看到他们在花树下拥吻,夜风中落英如雨,美得如梦似幻。

    若非此事令他心浮气躁,也不会因为闳溟言语轻薄便贸然动手。

    谢子寻从未将这缘由说给别人,连苏子京也一并隐瞒,少年人曾经动过的绮思就此染上哀色,所有奢望都抛到天边,再不复言。

    不久以后萧承弑亲继位,谣言无数,满城风雨,谢子寻一概不理,哪怕萧翎突然出现,萧承一语定音,宣布他将是下一任家主,其间种种猜测,也未能惊动他。

    萧允在他心里,或许徘徊不去,却始终只是剪影般的少年,这么多年里他早已变了,谢子寻不是不知,只是不去想,因为没有新的人入驻,所以旧的人也不妨停留。

    苏子京曾调侃他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他一笑置之,其实自己也略有好奇,然而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兜兜转转,最后千方百计试图叩开他心门的人,竟然还是出自萧氏。

    而且大约与萧允一样,无法同他走到终局。

    两人各怀心思,收场收得十分压抑,萧翎带谢子寻去沐浴,出奇地老实,没有任何僭越,连话也很少,谢子寻昏昏欲睡,险些跌进水里。

    萧翎就想起第一次带他来这里时自己做了什么好事,想着想着忽然觉得奇怪,感觉谢子寻对自己的态度差异有点大。

    他对他,温和得过了。

    在水阁中尚不明显,今天的容忍和配合却是明摆着的。

    真的只是因为心血吗?

    心血明明已经递到他手中,他抽身而去,萧翎也无法阻拦。

    萧翎一面觉得不可能,一面又忍不住去想,谢子寻的每一句话都有了另一种解读,连他回绝他的表白,都显得欲拒还迎。

    他几乎想把谢子寻摇醒,向他求证。

    哪怕各有顾虑,不能相守,谢子寻喜欢他与不喜欢他,两者还是天差地别。

    然而汹涌的灵力阻止了他。

    他只差一点就能突破障壁,直抵灵境,与谢子寻双修之后灵力暴涨,本该趁势而为,一鼓作气,可他贪恋情爱,不肯罢手,强行将灵力压制在经脉和灵台中,想等之后再闭关破境。

    先前都还好好的,正到他得意时,倒霉的事也就接踵而至。

    他压不住了。

    清境和玄境是不能比的,同样多的灵力,谢子寻能够承载,便是十年百年不炼化都没有问题,萧翎却不行,他的灵力已经开始造反,四处乱蹿,搅得布在暗处的警戒银铃一阵脆响。

    谢子寻猝然睁眼,挣开他怀抱,出水披衣,又把他捞出来扔在地上。

    萧翎勉强传讯,令已经晋升为近侍的立湖等人封锁此地,然后就地闭关冲境。

    他百忙之中瞥了一眼谢子寻的脸色,发现那神情与父亲有八分相似,宛然一个看到晚辈作死时暴怒的长辈,于是又想起自己和他的辈分年龄差距,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东西,思绪快得自己都诧异。

    这就证明人真的是情势越急迫的时候越跳脱。

    谢子寻是被他弄得太狠,已经忘了灵力大涨这回事,加上他经脉关窍已经全部打开,自然回流,缓缓吸纳,不需要他费心。

    而尚处清境的萧翎,经脉细弱不说,关窍只开了五成。

    简直胡闹。

    如果萧翎出事,他都没有脸面阐述原委。

    以萧翎的根骨,突破灵境原本是万无一失,现在……

    谢子寻无法可想,只能在旁边为他护法。

    萧翎面色赤红,血脉暴突,大量灵气以他为中心炸开,银铃响个不休,被谢子寻一剑劈成两半。

    他盘坐在萧翎对面,膝上钧籁剑寒光如水。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萧翎也劈了。

    屋外风声渐起,谢子寻嗅到浑浊的气息,知道是要下雨了。

    他很累,连一根指头都不想抬起来,萧翎留下的齿痕虽然不再渗血,但还是隐隐作痛,不止是那些伤痕,他觉得自己每寸筋骨都酸疼,也不知道萧翎到底折腾了什么,百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然而现在还不能松懈,谢子寻阖目调息,灵力冲刷着经脉,滋养躯体,艰难地洗去疲惫。

    萧翎百忙中分出神来看他,看他胡乱披着单衣守在自己旁边,腰身细瘦,勉力撑持,指尖都在颤抖。

    为什么还不走呢,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你心中,是否也有我的一席之地,让你不能轻易抛却?

    杂念只存了一瞬便被扫开,萧翎竭尽全力压制狂暴的灵气,引导它沿着既有的轨道奔流,拓宽经脉,清肌伐髓,最后聚集在灵台,凝气成丝,炼出一颗元丹。

    太艰难了。

    像河蚌生珠,一点点累积缠绕,因为过于猛烈的灵气冲突而不断溃散,他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曾经以为简单的破境之举,艰难得仿佛飞越天堑。

    谢子寻忽然发现萧翎脸上在渗血,然后扩散到全身,肌肤上绽开无数细碎的伤口,鲜血如露,滴滴涌出。

    是灵气流转得太猛太久,躯体承受不住了。

    再这样下去,萧翎会被自己的灵力由内向外破开,轻则功力尽毁,重则爆体而亡。

    谢子寻不得不出手,强行推动河水反流,使灵力外泄,然而不过刹那,另一股巨大的力量阻止了他的举动。

    萧翎不愿退。

    他觉得自己还有争斗的余地,所以哪怕是踩在生死边缘,他也不肯就此退缩。

    谢子寻几乎想甩手而去。

    炸死他一了百了。

    他愤怒地攥住萧翎手腕,灵力再次涌入,同时开通自身回路,与萧翎的灵力混合流转,形成一个新的循环。

    有之前双修的基础在,这个过程很顺利,但是经脉被冲击的感觉非常糟糕,又让他想起萧翎当初强行往他体内输送灵力的场景,当下手上又加了三分力,染得指缝里都是血。

    萧翎一得余隙,自然抓紧时间凝结元丹,他天赋卓绝,又没了后顾之忧,片刻之间便成功建起雏形,最艰难地一步也就过去了。

    谢子寻趁势撤手,嫌恶地看着满手猩红,想起身沐浴,却软倒在地。

    明明没有受伤,无力成这样,令人心生烦躁。

    他拧眉喘息,运转灵力,毫不怜惜地四处冲撞,激起更深更重的疼痛,力气倒是回来了,便站起来走进水中。

    腥气萦绕在鼻端,谢子寻恍惚地想,睡了别人险些弄死自己,萧翎真是开天辟地第一人。

    《宅书屋》om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