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光汽化了他的身体，在冥兽悲伤的哀嚎中，他磕上双眸。
苏妲己踉跄两步，猛烈晃着头，“不不不……”难道自己真的不想杀了苍？可为什么自己的心脏在抽痛，好比……失去了什么，再也找不回来了。
杀生丸眸光暴戾，返身抓住她的肩膀，低声吼道：“把他还给我！”
回过神，拍开他的手，苏妲己疯狂笑起来：“别痴心妄想了杀生丸！就像汝父亲一样！都是负心汉！！”
魔音般的笑声蓦然中断，只见她捂着头，痛苦尖叫。
松开紧扣天生牙刀鞘的手，杀生丸眼中杀气化为不屑。这个女人，果真不可信，不知还是嘲笑她，还是怜悯她。
是他的神智在影响吾！
是他不甘心吾玩弄他！
他在报复吾！
想要夺取身体的控制权！不！不！她还要毁灭这肮脏的世界！
苏妲己窜出去，一头撞在石头上！头部砸在粗壮的树干，祈求缓解痛苦。
一道精光突然闪过脑海。她身体发出一道光，埋没了周遭漆黑的树林。
不需要任何遮蔽物，杀生丸目不斜视那片刺目圣光，即使看不透里面发生了什么，仍能不受影响直视其中。
光芒万丈，似初升的阳光。不过一会湮灭，过后归于死一般的平静。
猎猎风中，杀生丸视线良好的眸子清楚地望见浓墨中伫立的一道身影，身着初见时的一身装束，眸子似雕琢好的黑宝石，璀璨夺目。
这么淡淡望着自己，这场景熟悉至极。杀生丸滚动喉结，却是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没事就好……
莫倾笑了，倾城倾国能让无数人疯狂，包括他。杀生丸心蓦地一跳，急剧加快频率，妖怪的直觉很准，他想不出又有什么坏事要发生。在以往，这是从未有过的，刺激是他所寻求，自从遇到莫倾之后，他便有了弱点，有了顾及。
看起来很舒服的素色衣袍上的淡青色山水画渐渐染成嫣红，莫倾的笑容变得越发苦涩，如同咀嚼了什么难吃的东西。
一柄箭从背后捅进他的肩胛骨，渐渐露出淬了毒的冰冷箭头。苏妲己披头散发，从莫倾身后露出了惨白的脸，额头一抹嫣红尤为醒目，她张合血液般红艳艳的唇：“吾说到做到。”
杀生丸愣住。
逃……
莫倾翕动嘴唇，吐不出一句话，鲜血反倒从他的嘴缝流出来。
别傻站在那了，快逃。
目光死寂，奈何他的眼神表达不出他想要的意思。即使读懂了，杀生丸也不会抛弃他而逃走。
快逃！
唇一动，血就像开了闸一样汨汨涌出，浸透素白衣衫，染在了皮肤上，冰凉冰凉。
苏妲己用手托歪他的脑袋，猩红眸子邪意满满。
“看呐杀生丸，吾的玩偶怎么样？合你心意吗？”一手将箭矢捅得进去些，露出全部的箭头。血水潺潺，汇聚成泊。
“心痛吗？跪下来求吾吧……对了，汝那混蛋父亲留给汝的天生牙，对吾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哦！所以别妄想着杀死吾！”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有着温热血水的伤口包容冷冰冰的铁器，莫倾牵扯嘴角努力做出笑的表情。虽然比哭还难看。
“别笑了，真难看。”杀生丸偏偏头，几缕发滑落肩膀，他蹙眉不忍直视，“委曲求全。”
今年的立夏，真冷。
冷飕飕的风灌过破烂的衣衫，好希望有人能拥抱自己。九尾狐同是妖怪，恢复能力理应不低于犬族，可过了这么久，就连血都没停止流动，是毒素的原因吗……
“啧……”杀生丸终于忍不下去，思绪渐渐理清，也接受了自己真的没有办法救他这个事实，“我不懂你和我父亲有什么爱恨情仇，可是莫倾只是局外人，不关他的事！”
“呵呵，”苏妲己笑起来，花枝乱颤，“谁还稀罕汝父亲那点微薄的爱啊……杀生丸，凌月仙姬没有和汝说过吾的事情？果然呢……吾深明大义地成全了他们，换来不过一次次的伤害。”
“不！”莫倾发出低若蚊声的喘息，“她……说起过你，你是……她的老友……”
苏妲己听罢勃然大怒，骤然发力拽出箭尾，血泉涌出，溅了她满脸：“汝懂甚么？若不是他们！吾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一股飓风吹来扬起她额前的发，苏妲己话音落罢，小腹猛地被踹上一脚，飞了出去。
莫倾落在白色的人影怀中，虚弱得连动的力气都没有。搂着他瘦削的肩膀的手在颤抖，杀生丸想着，才不过一会，便伤成这幅样子，自己还能有什么能力保护他呢？
“哇啊……”深红的血喷出一口，苏妲己摇摆身子站起来，癫狂笑道，“好好好！有他当年的风范！”
杀生丸怒瞪过来，仔细瞧着，恍然见似看到那威武不凡的犬族大将。噙着饕餮笑意，苏妲己以血为引，施展巫术。
血水萦绕周身，雪白华发沾染血迹，斑斑点点。
沧桑的眸子似海纳百川，她平静摆着动作，嗫嚅咒语，却不发出声音。
杀生丸渡了些妖力给莫倾，才让他有了力气，倚着他回头看去，看见她施展的是怎样的法术时，脸色大变：“苏妲己！你这是要和我们同归于尽？！”
美眸掠过他的脸，淡淡嘲讽着不发话。
“同归于尽？”将天生牙刀鞘塞到莫倾怀中，一步一步走来，“我杀生丸的性命岂是你可夺取的？”
零落在地面的血水汇成小溪流入苏妲己的阵法。她“咯咯咯咯”笑个不停，像个小孩找到有趣的玩具一般，星眸婉转，春水荡漾：“天崩地裂术……把这埋葬了吾族人的炼狱毁灭了，汝说可好，莫倾？”
撑着刀鞘，莫倾沉默：“……”
“屠宰场，乱葬岗……都比不过这杀戮吾之族人的该死之地，一旦阵法成，颠覆了此地，覆灭了这个世界……吾的使命便完成。”苏妲己念叨。
杀生丸一刀砍在她的胸口，没有结界阻挡，轻而易举的划破她娇嫩的皮肤。狰狞伤疤纵横胸膛，她仍是笑着，反倒像个没事的人：“很疑惑吗？不妨看看身后？”
杀生丸果真回头去看，用生命保护的人半跪着。
“咳……”莫倾胸口涌现一条血线，扩大成沟壑，左肩划至右肩。
杀生丸总算回过神，也明白为什么这个疯子有恃无恐毫不在乎他的威胁了！毕竟是同一个身躯，不同一个灵魂，**分离，总是有联系的！
“恨吗，杀生丸？”苏妲己以手作笔，血为墨，运起丹青在土地描绘，“吾比汝更恨……吾恨这世道，恨吾为何存在，为何要承受这些让吾崩溃的感情。妖终是妖，人终是人，尔等，不可能在一起！”
——
没理会这疯子的念叨，却也不敢再动她一毫。苏妲己就能安心作画了。
“呼……”伤口牵扯皮肉之痛，远非震撼所可拟。莫倾连连喘息，“苏妲己……你不能，咳，迁怒他人……”
自己的妖力已经非常低了，在短暂时间内能抵制毒素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且不说动一下伤口就加深，目前他贫血，昏昏欲睡，不知道眼一闭还能不能再睁开。
杀生丸用刀尖抵着苏妲己，想让她停下动作。
莫倾得尽快寻求！刻不容缓！
苏妲己抬眸，对上那冰冷如深渊的金眸，“有时候吾真想，剜了他的眼睛当琥珀，明知道他死了，可是还有你啊……”
皱皱眉，杀生丸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她的脖颈，五指渐渐收紧，骨骼扭曲声连续响起。
“汝杀不了吾，只要吾元神尚在，便奈何不了吾。唔……”喉咙一紧，就发不出声音了。
“莫倾！！”一声娇叱，划破天际而来，随而某样事物飞来，落在面前，长而颜色深，乃古琴也。
“这是……”饱满指甲划过琴弦，“铮”地响，竟是发出一道光击碎远方山石。
“几百年前玉藻前遗留下来的伏羲琴，你可暂时压制她的魔性！”说到一半，凌月仙姬回头愧疚对苏妲己道，“玉姬……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
“我不听我不听！”突然来了力气挣脱杀生丸的钳制，苏妲己飞扑而来，作势要取回伏羲琴。
信手续续弹出悦耳琴音，莫倾眉目淡然，毒素染白的唇慢慢恢复了些血色。伏羲琴不负上古十大神器之一之名，鸣奏的乐曲随持有者心中所想，可救人亦可杀人。
音刃接连不断击在身上，苏妲己失重摔下去，血迹模糊了惨白的面颊，猩红的眸子意外的清晰。
“抢吾之人，夺吾之琴，好本事啊凌月仙姬！”咳出的内脏碎片在红色血水是黑色点点，华发脏乱不堪，配上褴褛的衣衫，越发显得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莫倾没事，他看看自己的伤口，明显好很多了。攻击她之后，也没再添新的，原来是随机的啊……
“别再执迷不悟了玉姬！你这个样子不是夫君想看到的！”凌月仙姬想要劝她回头是岸，不料被她冷冷打断。
“在尔等以吾之命换汝之幸福时，吾便不能幡然醒悟，既然遁入不了佛道，那便堕入魔道吧！”她站起来，手朝莫倾那一抓，伏羲琴便飞向她手中，“不是汝的终究不是汝的。”
琴在手，她发出凌厉霸道的气势，狂舞的发中，是她因仇恨而扭曲的面容。脑海中上古记忆涌现，过滤般找到了她初遇犬大将时的画面，最后飞快闪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莫倾不由自主退后了一步，低语喃喃：“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疯魔了……”
信手抚弄琴弦，毫无规律的琴音入耳，宛若魔音。在场的都是听力极佳的妖怪，无疑是把音效放大了几十倍。
杀生丸脚下的阵法亮起来，并飞快运转，仿若巨大的齿轮，决定所有人的生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