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暗恋》分卷阅读6

    霍杨含糊地嗯了一声,放下手,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叶朗分外小心地瞅着他,“……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哦,行啊。”霍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拍拍自己旁边的床,“你上来吧。”

    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反而让叶朗呆住了。

    自他有记性以来,他好像就是独自睡觉的。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依稀记着一点在妈妈怀里睡觉的感觉,那怀抱对于孩子来说,像是回到了子宫一样的安心温暖。妈妈走了之后,爸爸搂着他睡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是嫌他烦,还是工作太累,叶朗在五岁的时候就被迫分了床。

    一开始他不愿意,晚上哭着去敲爸爸的卧室,说什么也不和保姆一起睡。然后爸爸就发了很大的火,勒令所有人不准管他,咔哒锁了他的房门。五岁的孩子个子太矮,还够不到灯的开关,再说他也不知道灯还有开关,只知道害怕,在黑暗里嚎啕了一晚。哭累了,也只好抽抽噎噎地昏睡过去。

    后半夜爸爸坐在床边看着他,对他说了很多他听不懂的话。什么叫长大,什么又叫独立呢?他只是不想一个人缩在黑暗的被窝里,每晚听着窗外风打叶声,钟表滴滴答答。

    亲爹尚且如此,他就更不敢要求后妈搂着他了。李妍星送给了他那个大玩具熊,但他其实一点也不想抱着它睡觉。世界上的玩具都是大人造出来的,要么是敷衍孩子,要么是满足自己的美梦。

    他们都忘了自己曾经也是孩子。

    叶朗还杵在原地发愣的时候,突然身体一腾空——是霍杨不耐烦,拦腰抱起了他,两个人双双倒在床上。

    “瞎想什么?”他拽过点被子,扔到叶朗身上,“睡觉。”

    青年扔下这么一句,就脑袋一歪睡死过去,手还搭在叶朗的头顶。叶朗趴在床上,听着他匀长舒缓的呼吸声,犹豫了一下,轻轻把他的胳膊抱在怀里,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睡得很快。

    霍杨也在做着梦,一个与叶朗完全不同的梦。

    他梦见了上一世的记忆。

    叶霍二人初遇在大学,那就从踏入大学校门的军训开始讲起。那年霍杨还是个“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中二期狂犬少年,人五人六还骚包,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打着游戏谈着恋爱上了名校,正是人生中最拽得欠揍的时候。

    在中国青年受的教育里,高考前所有的日子都只有吃不完的泡面和挤不完的粉刺,上大学就是撒欢儿的代名词,对此霍杨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军训前他搞了飞机头,买了七分裤,脚蹬一双骚气冲天的浅粉色篮球鞋,要不是长相好气质佳,放哪都是个二流子。

    大小伙子们喜欢的东西不外乎三种,美女,篮球,排位赛。对于第一种,霍杨眼光独到,谁说军训就是找对象的地狱?油头油面、破衣破鞋,大汗淋漓还能依稀动人的姑娘,那才叫真绝色。

    霍情圣凭一双能扒皮抽筋的眼睛,和一条说动母猪上树的舌头,迅速搭上了商学院里多个漂亮姑娘,其中不乏老司机;就在他以为自己坐拥天下的大学生活开始了的时候,突然一切都变了。

    京城a大是何许地方?各路神仙都到齐,随便拎出来一个,不是学神也是怪杰,要么就富贵双极,家世难攀。

    有那么两天,霍杨不管去哪,都能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议论一个名字,绝大多数是女生。营地里有人指指点点,餐厅里有人激动兴奋,学校的表白墙都挂了他的名字,还挂了三次。霍杨尽管对帅哥没甚兴趣,架不住相识的妹子和学姐每天源源不断的轰炸。

    “xx用什么水杯”,“xx打了什么饭”,“xx和一个美女聊天”,“xx吃了那个美女的蛋糕”……

    霍杨很麻木:“嗯,好,哈哈,洗澡去了。”

    他心想这小子家得多有钱,才买得起这么多粉丝?连他身边都被渗透了。有这本事,怎么不去搞代购!

    有一天下午两点,天上地上明晃晃的大太阳,四面暑气翻涌,热得都能听见塑胶地面劈里啪啦的声音。大家都蔫了吧唧地坐在马扎上,一片死寂。酷日暴晒,隔着两层训练服,皮肤都在火辣辣地发烫。

    霍杨抹了把淌到脸脖上的汗,终于没心思撩闲了,呆滞地盯着不远处大火池似的操场。

    那里居然有条人影。

    这个天晒在太阳底下就是个死,霍杨一开始以为是看花了眼。过了一会,影子越发近了,那竟然真是个人,穿着全套迷彩服,戴着帽子扎着武装带,正在塑胶跑道上跑步。

    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起来,都望着那个不怕死的人。那人不紧不慢,跑得近了,帽檐下露出半张肤色如雪的脸来。

    身后的女生蓦地小声骚动起来,议论时声音压得极低,但霍杨还是听到了只言半语。

    等到那人下一圈又跑到离他们最近的位置时,霍杨忍不住要去观察这个在学校里引起轰动的男人。他注意到他的下巴尖上若有若无地带点淡青的胡茬,不知是忘了刮,还是故意而为,给他的秀致添了分不修边幅的粗糙。霍杨盯着看了很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开始考虑要不要以邓布利多为终极目标。

    当晚,兄弟营的小美女主动与他聊天。

    “天哪今天跑圈的是xx!太帅了,这么热的天跑六圈,还没晕倒!”

    “……”霍杨道,“人都去医务室了。”

    “真是的,你他妈早说!”相貌文雅的美女道,“早说我就去看望一下我老公了。”

    “……你不是要聊他为什么跑圈么?”

    “是因为着装问题。”美女如数家珍,兴奋地打了一大段字,“他戴了条银链子,很细,也不长,大概锁骨链长度。上面什么也没挂,就是一根素链,平时也只掖在衣服里面,不是臭流氓那种戴法的。”

    霍杨奇道:“军训不是不让戴首饰吗?”

    “对啊!教官一开始让他摘下来,他不摘;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条项链有特殊意义,不能摘下来。还说跑步、引体向上、俯卧撑,单手双手都可以,但是不能摘。教官生气了,让他去跑两千米,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去了。”

    美女:“真他娘的帅!太爷们儿了!老公我爱你!”

    霍杨,“……”

    不就是个装逼犯!

    他当即就决定,下个月日子不过了,结束训练后就去打根大金链子,与那位哥们遥相呼应。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大概会双向叙述,一边是现世,一边是回忆

    回忆比较有病啦啦啦

    第7章 眩目七

    可惜的是,引来万人空巷的xx自从跑完圈之后,一直没出现过。

    这可给广大男性同胞落了口实,群嘲xx是虚货,俩腰子里充的都是气。女同胞们有争辩的,说人家起码敢顶着三十八度骄阳在下午两点最热的时候跑两公里,跑完也不见得多狼狈,擦了把汗就走了;也有人说那天晚饭时分在校门口见到过xx,人穿着便装,独自离开时不事张扬。

    要是真虚,跑完就成摊鸡蛋了,怎么还能骑自行车?

    也有将信将疑的,以为xx是娇生惯养,我行我素。本来么,一条破狗链子,听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何必为了这个跟教官怄气?明明是自己要求受体罚,罚完却溜了,不是任性是什么?

    众说纷纭,但无人和xx相熟,没人能拿猛料来火上浇油。再说又不是什么红遍大江南北的大明星,不过是个长得出众的男生,正主儿既然不在,过了两三天,各种讨论也就慢慢平息了。毕竟每日只要解锁手机,摁开电脑,就有五光十色的面孔涌入眼帘,为你量身打造美梦的人多如繁星,人们只需动动手指,就能从市井红尘看到银河之外。如果连爱慕和憎恨都能变得浅薄又短暂,大家当然愿意去关注更热闹的八卦,而不是一抹道听途说的惊艳印象。

    很快,xx连名字都被大多数人忘了个干净。霍杨穿梭花丛中,与妹子们打得火热的时候,也差点忘了宿舍里还有张不知属于谁的空床位。

    第二天新生开课,霍杨等人上完了上午的课,回来发现那张床上干干净净地铺了寝具,书桌上也收拾得非常整齐,再拉开衣柜看一眼,整体就俩词能形容:强迫症,性冷淡。

    他们膜拜了一番那条铁板一样毫无褶皱的床单,在宿舍充满期待地等了一个多小时,连根腿毛都没见到,只好失望地散了。

    结果当天下午,霍杨就近距离视奸了那位性冷淡舍友。哪是什么鬼畜大学霸,分明是过气网红xx!

    此兄维持着为了狗链就挑衅教官的强悍作风,大学开课的第一天,上午逃得干干净净,下午来是来了,却倒在最后一排睡觉。霍杨恰好坐在他旁边,灵机一动,向前排女生借了个小镜子,鬼鬼祟祟地观察了此兄的睡颜半天。由于他盯着镜子的时间太长,引来了周边诡异的目光,还镜子的时候不得不翘了个兰花指,极其做作地点评了一下那女生的妆容。

    由于他在商学院里是个名人,那女生没想到他还懂这个,顿时又惊又喜,扛着包就挤到了霍杨旁边的位置上,抓着他大吐苦水,男朋友不懂拍照啊、弄坏她口红啊、还嫌弃她败家啊……只是苦了霍杨,一边词穷地陪着哈哈哈,一边悄悄在知乎上搜“美妆”话题。

    经此一役,大骚包霍杨再也没提什么有关颜值的话题了。

    那人平时不住宿舍,要么回家,要么就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整日不见踪影。偶尔也会撞见他,他每次停留时间都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客客气气地打个招呼,然后就又消失不见。

    有一天霍杨正翻箱倒柜找笔盒,下午有三节西方经济学,教授思维跳跃语速快,讲课还不用ppt,不记笔记就是个死。他正心浮气躁,蹲在地上咬着牙生闷气,忽然头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啪嗒”声。

    霍杨抬起头,看到自己的书桌上摆了一个银白色的金属笔盒,再扭头一瞅,那位性冷淡舍友正戴了耳机,头也不回地踏出了门。

    他盯着笔盒看了半天,鬼鬼祟祟地直起身子来,把那笔盒哧溜摸下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两支辉柏嘉绘图彩铅,一块用了一半的美工橡皮,马克笔和细楷软头笔,一支黑纹路白云石的万宝龙钢笔,顶头镶着颗施华洛世奇水晶,流光溢彩。

    初高中时妹子们送的礼物中文具居多,霍杨不管孬好,啥玩意都用过一阵,因此相当识货。这些文具不仅不花哨,还是都实用价值相当高的精品,非老油条挑不出来。

    一个精细到笔头的人,该写了多少字、换过多少伴手的文具?这种人会如此肆无忌惮地荒废学习么?

    霍杨猜对了。第一个学期那人没来几堂课,最后来考了个试,成绩一出,吊打全院。

    第二天还笔盒的时候,他特意把人堵在宿舍里,一脸严肃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是在找笔?”

    那人一愣,下意识扫了一眼霍杨身后的门,似乎在考虑怎么逃脱。他顿了顿,才说道:“猜的。”

    “怎么猜的?”

    “……你贴在墙上的单词便签昨天的没撕掉,今天的还没贴。你书包里面只放着移动电源,但床上有《西方经济学》和笔记本,只少个笔盒。所以你没写今天要背的单词,应该是因为没有笔。”

    霍杨的反应很平静,默不作声地转身拉开了门,目送着那人离去。

    他像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此人的颜值时一样平静。

    又某一日,霍杨的生日到了。本来他是不大过生日的那种,爸妈不上心,他自己也不挂念,结果忽然收到了一个做成多肉植物盆栽形状的蛋糕,奶油上细细地洒着薄荷叶和抹茶粉,让人不忍下口。蛋糕店附赠的贺卡上写着:“生日快乐。”

    霍杨问了一大圈,从开裆裤时期的交情,怀疑到一毛钱掰成两半花的前前前任,依然没问出来是谁送的。

    这卡片明显是代写的,他给蛋糕店打了电话,旁敲侧击搞到了订蛋糕的人的手机号,还顺便被蛋糕价格吓得差点卖屁股。

    电话接通后,那边声音非常嘈杂喧闹,夹杂着几句听不真切的尖叫笑闹,好像是个酒馆一样的地方。霍杨看了看钟表,已近午夜,怀疑自己那蛋糕应该是送给本公寓里某个小白脸的,“喂,那个……我是a**园c层d宿舍的霍杨。您蛋糕是送错了吗?”

    “嗯?”

    那人的好像不大方便说话,嚼着什么东西,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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