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分卷阅读36

    那房间里面却极整洁,收拾的极为干净,只有地上一行血迹,像是有人爬过。陆广野用唐刀撩起帐幔,就看见了孟元君躺在一张椅子上,面色安详,如同活着一般。

    而在他脚下,白青雨则坐在地上,满身血污,绝美的脸庞已经被辨不出面目,头发被鲜血沾湿,一绺一绺地披散着,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地。

    容探以为他死了,便走近了一些,白青雨却突然动了一下,抬起头来。

    容探立即后退了一步,陆广野一把护住他,将手里的唐刀指向了白青雨。

    但白青雨并没有再动,只是倚靠着孟元君,道:“我要死了。”

    “你早该死了。”容探道:“你回来,是想死在孟元君身边?你这样恶毒的人,哪配和他死在一起。”

    白青雨惨笑出声,嘴里却不住地流出血来,形象十分可怖:“难道……难道我是个阉人,心里就没有感情,就不配爱人?”

    他说着,便伸手抓紧了孟元君的衣袍,只是他气数已尽,不过喘了几口气,怀里的一个木盒子便掉在地上。他的手也顺势耷拉下来。

    白青雨的手里,竟然还握着半块月饼。

    陆广野用唐刀检查了一遍,白青雨已经死了,没有反应。

    他便道:“他倒是情深,临死了,还啃上一口月饼。”

    “大概是心里太苦了,所以临死之前,吃一口甜。”容探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也是可怜。”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行尸群里爬过来的,大概撑着一口气,只为死在孟元君身边。白青雨当年还是富贵家人的小少爷的时候,大概没想到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虽然罪不可恕,但也不失为情种一个,真是可恨又可怜。

    原本躺在椅子上的孟元君忽然又动了一下,嗓子里发出行尸的低吼,却似没什么力气了。陆广野拎起唐刀,容探拦住他:“算了。”

    看孟元君形容,哪里像是个行尸,仿佛还活着,只是生病了。他一身白衣,穿戴的那么整齐,面容整洁,依然丰神俊朗,只是衣袍上沾染了白青雨身上的血,很是刺目。

    容探和陆广野从白家出来,往范氏私宅走。东边天空渐渐亮了起来,继而朝阳升了起来,橘黄色的晨光照耀着青州城。一个噩梦终于过去了,接下来噩梦还有没有,不知道。

    第45章

    他们回到范氏私宅,苏翎还在昏迷当中,没有醒过来。倒是伤情好转了不少的顾槐,听说白青雨的死讯,嚎啕大哭。

    从他嘴里,他们听到了更多的关于白青雨的事。

    身为阉伶,只是他的一个遭遇而已,早在成为阉伶之前,还在少年的他曾经历过更多的苦难。或许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你永远无法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心是多么丑陋,正是这些丑陋的人心,造就了他们看到的白青雨。

    而听过这些遭遇之后,容探忽然觉得,白青雨对孟元君,或许并不是他们以为的断袖之情那么简单,或许只是一个对人心绝望的可怜人想要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是他已扭曲,不再是人。

    但这 吃人的怪物,竟也是人造出来的。

    苏翎终于还是熬过了鬼门关,三日之后,烧退了。顾槐也好转了不少,刚能下地,便要去白家一趟。

    青州城的行尸,早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一半,也大都离开了青州城,去了周边的城镇。偌大的青州城,如今真正成了一座死城。容探和李牧陪着顾槐出来,走在街上,只见死尸遍地,气味难闻的厉害。他们捂着口鼻,到了白家,却发现孟元君和白青雨都不见了。

    不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白青雨大概也成了行尸,只是不知道做了行尸的白青雨是和孟元君在一起呢,还是早已经和孟元君各奔东西。即便生前有兄弟之义,死了成了行尸,却也形同陌路。

    顾槐却不愿意再跟他们回去,说他想留在白家。

    容探也没有挽留,和李牧从白家出来。

    李牧见他神色沉重,便道:“你这几日一直意志消沉,可是为了他们的事?”

    “从前在都城的时候,我也爱听戏听曲,不知道我见过的那些小倌儿里头,有没有也是被人贩子从小拐卖的。从前虽也知道那些卖唱的也是为生活所迫,却从不会想他们可怜不可怜……你说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人贩子这种人。他们自己也是为人父母子女的,竟也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真是畜生不如。相比白青雨,这些人更可恨。”

    他说的恳切,握着拳头。李牧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他们两个沿着街边往前走,街上恶臭熏天,即便没有行尸,这青州城恐怕也待不下去了。

    “照此情形看,咱们得赶紧离开青州城了,”李牧说:“这满城死尸,只怕会发生瘟疫,到时候恐怕就算躲在家里也不行了。”

    容探点点头:“我也这么想,范家的宅子那么大,咱们躲在最里头也能闻见尸臭味了,寻常百姓家里就更不用说了。只是我担心,眼下青州城的行尸刚刚减少,人们一旦出来,那些已经穷途末路的行尸,恐怕又要掀起新一轮的血雨腥风。”

    这躲藏起来躲过这场浩劫的,不知道能有多少成功逃离青州城。

    这场瘟疫,比他们预想的来的还要快。就在第二日,范宅的一个护卫出去寻吃的,回来的当晚,便上吐下泻不止,吃了许多药都不管用,三天之后便死了。

    他们几个商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打开了范氏私宅的大门,继续往东走,要出城。

    街上的行尸已经所剩无几,许多本来紧锁大门的人家都打开了门,只是走的还并不多,大概都在张望。他们在路上,又碰见了杨大夫。

    “城里恐怕要闹瘟疫,你们赶紧走吧。”杨大夫说。

    “杨大夫,”容探对他说:“我们一路上看到许多百姓并没有要离开青州的意思。您如果觉得这瘟疫十有**躲不过去,看诊的时候多多劝说他们两句吧。一旦瘟疫闹起来,可不是躲在家里就能避免的。”

    杨大夫道:“我知道。”

    因为路上还有行尸,他们当中还有老弱病残,所以走的极慢,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出了青州城,在青州城东外落脚。

    除了他们,还有许多别的人也在那里落脚。夜里快要安歇的时候,去打水的刘惠儿竟然在人群里遇见了她爹娘,家人重逢,都忍不住放声大哭。容探在旁边看着,心里十分感慨,扭头看,范行之正在他身旁站着,笑着看着刘惠儿一家人。

    “你想回家么?”容探说。

    这话其实他早就想说了。范行之奉命护送他们回东河,但那时候他们并不知道这一路竟这么凶险。如今行尸横行,范行之如果要回都城,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他估摸着都城也未必能幸免,范行之一个人回去,恐怕也未必有跟着他们安全。

    范行之道:“我既答应了家父要将你平安送到东河,不会食言。”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容探说:“这世上要说哪里最安全,也只有都城了。都城里要说哪里最安全,就是你们范家。”

    范行之微微笑了笑,神色却有些憔悴沉重。

    他们在郊外睡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起来,刘惠儿便带了一锅粥过来,是她爹娘熬的。

    “公子,我听我爹娘说,前面不远的宋家庄子门前在卖马,你们回东河还有很远的路,光靠双脚走恐怕是不行的,买几匹马,脚程也能快一些。”

    “那你呢,你爹娘准备去哪?”

    “我们准备去投奔我姨丈,他家在玉龙镇,听说那里暂时还算安全,这些人都准备往那边逃呢。”

    容探点点头,把手里的剑给她:“留着防身。”

    刘惠儿接在手里,容探又掏了一袋银子给她:“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带着吧。”

    “多谢公子。”

    “你再等一会,我们去买马,也送你一匹,用得上。”

    刘惠儿笑着摇头:“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们家没人会骑马,带着也是累赘,我家有头骡子呢,够用了。”刘惠儿说着便指了指旁边拴着的一头骡子:“我们这就要走了。”

    容探亲自去送别了刘惠儿,刘惠儿临走之前,忽然低声说:“公子,你知道前头那户人家是谁么?”

    容探闻言抬头看去,就看见前面一辆马车,后面十几个随从跟着,显然是大户人家。

    刘惠儿道:“那就是孟家的人,孟老爷和孟夫人都在马车里呢。”

    突然提到孟家,容探心里就是一动。他透过车帘看到里头坐着的那个中年男子,果然眉目和孟元君有三四分相似,也是个器宇轩昂的男人。孟夫人似乎病了,躺在那里,看不清她的形容。但是容探却被马车外头的一个人吸引住了。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脸庞十分秀美,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只是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痴傻,衣衫松散,露着大半个胸膛,隐约可见胸膛上一块红色胎记。

    容探一呆,就见孟老爷从窗口探出头来,喊道:“小塘,咱们该走了,快上车来。”

    小塘闻言便扔掉了手里的树枝,拍了拍身上的土,爬到车上去了。

    容探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孟家的马车走远。

    刘家也要跟着一道走,他们都是要往玉龙镇去。

    容探都忘了去送刘惠儿一家,呆呆地看着孟家的马车远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回头看见朱笄在哭,便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他跟范行之过去买马,远远就看见有十几匹高头大马拴在一处庄子外头。

    “我家主子最爱养马,只是眼下行尸横行,我们家主子要走,所以这些马都养不了了,只好卖了,也给各位出门在外的一个方便。”

    话说的好听,但是价钱却要的极高,寻常百姓问两句也就都走了。如今是要逃命去,谁不想买匹马,只是这卖马的显然觉得奇货可居,不肯降价。

    幸而范行之出来的时候把范氏宅子里的银两全都背出来了,买了六匹马。

    苏翎身子还没好,不能一个人骑,范行之便和他共乘一骑。老师傅身体也没好利索,李牧便和共乘一骑。陆广野带了李渭,容探便带了朱笄,另外一匹马驮了行李。,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东河而去。

    东河距离青州城四十里,故乡近在咫尺。

    第46章

    容探本以为这一路上艰难重重,谁知道他们竟然十分顺利地到达了东河境内。

    可就是这一路上太顺利了,顺利的叫众人心里都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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