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出书版)》分卷阅读82

    他一手持着铁锅木柄,把热气腾腾的温泉水当作“火焰”热着薄薄的锅底,一手拿过一个凤鸟蛋,在锅缘磕了一下。

    “扑。哢嚓!”

    凤鸟蛋被捏爆了,透明的蛋汁以及蛋黄从男人的指尖流淌下来,男人便一脸愕然地愣住了。

    “你根本不常煮,对不对?”炎无情地嘲笑道。

    “是啊,一般都是仆人煮的。”男人甩掉了手上的蛋液,炎注意到虽然蛋壳颜色奇异,但里面似乎是和鸡蛋一样,只是金黄的蛋浆更加浓稠一些。

    男人又一次地尝试敲碎蛋壳,令人出乎意料,这一次他做得非常好顺利,“呲啦”地一声,蛋液全部滑入锅内。

    炎确信在那一瞬间,男人有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西凉小曲,但他很快就集中精神,小心控制着锅的热度。

    事实上,不管是什么蛋都非常容易熟,没过多久炎就闻到了一股简直要人命的鸡肉香!就像是用一只上好的野山鸡,花了好几个时辰才炖煮出来的浓郁香气!

    “你要吗?我可以分给你一点。”男人显得异常大方,“即使不用放盐巴,也一样地美味。”

    “不用了。”炎违心地拒绝。看到男人拿出一个小银勺,刮着锅子里的凤鸟蛋,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时,炎暗暗地骂了一声‘混蛋’,也吞了一口唾沫。

    他已经很久没吃到新鲜的鸡蛋了,极易碰碎的蛋类也不是军粮最好的选择,即使有带一些,炎都把它们分送给了老人和小孩。

    是的,要不是这该死的西凉人在他的面前,如此享受地吃掉了一颗什么凤鸟蛋,他都快要忘记鸡蛋是什么滋味的。

    炎转开视线,就算知道对方没有做错什么,对这黑商的恶感度又加深了一层。

    男人在吃完后,就收拾好东西,牵着骆驼走掉了,炎被这么一搅合,始终不能放松心情地泡温泉,倒是“逐风”在另外一个浅浅的池子里,玩得非常开心。

    炎感到手脚都泡得有些发软,便起身离开温泉池,在上岸时,脚底猛地一滑,竟然以青蛙的姿势,完全扑倒在地上。

    连“逐风”都惊吓到,而赶紧过来嗅主人湿漉漉的头发。

    炎满面怒火地抬起头,支撑起身体,却感到手心一阵刺痛,一看,手掌、手臂还有膝盖,全都蹭破了皮。

    而害他跌这么惨的源头便是那些凤鸟蛋液!男人虽然带走了鸡蛋壳,可是他刚才捏爆一只,在甩手时,有不少滴落在池边石头上,现在已经被泉石烫热,却还是很滑,而且顽固地黏在石头表面。

    炎不偏不倚地踩中!加上脚底发软,竟然跌得如此惨烈!他呲牙咧嘴地吸着气,因为起身的时候,手心,还有膝盖和脚底都很疼,应该是磕破了。

    低头一看,果然如此,鲜血淋漓不说,膝盖还有一大块红肿,到明天一定会变成更加恐怖的淤青。

    炎用水洗干净伤口,简单地包扎了下,怎么似乎比来时的浑身肌肉疼还要凄惨……!

    “再也不来这里……!”炎头一次觉得出门应该看一下黄历,他牵着“逐风”,满腹怨气地回去哨台营地。

    +++++

    湿热的水雾在秋日的夜风中上下翻滚,就像是飘渺的白云,山石也是如梦如幻,似蓬莱仙境一般。

    炎站在这令人觉得飘飘欲仙的烟波里,似乎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一次地来到了灵石山温泉!

    今夜的风明明特别地大,水雾却不减反增,炎差点就找不到他之前泡过的那个泉池。

    心情实在是太糟糕了,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炎觉得自己会彻底崩溃,所以他才摸黑来到这里,其实与前一次来,不过隔开了五日。

    这五天却如同坠入血海地狱一般难忍……因此他连“逐风”都没带来,只是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很好,今天没有别人。’炎暗想,他没有捕捉到其他人的气息,也看不到穿着彩衣的骆驼,上一次,只不过是他一时大意,才会没察觉到还有别人在洗澡。

    炎脱掉了沾满沙子的马靴,他连袜子里都是沙子,把白袜丢开在一块干燥的石头上,就打算解开衣衫上的绑带。

    有什么东西在水底飘荡,起初,炎只是用眼角瞟到一眼,银白色的,好像一线明亮的月光。

    炎的脑袋里,第一个反应便是,‘月亮照耀着温泉,所以是池底在反光。’

    可是,今晚的月色一大半都被雾气笼罩住,变得非常暗淡不说,月亮更像是高高在上的楼阁,模糊难辨。

    炎愣了愣,在意识到那是什么的一瞬间,身体就跟开弓的箭一样,力道极猛地飞射了出去,他整个人噗咚一声栽进水里,热烫的泉水让他的眼睛感受到了鲜明的疼痛!

    炎使劲地眨了下,再睁开眼睛,在黑得几乎看不清的池底,看到那一抹即使在微光下,却依然闪亮的银色。

    ‘蠢蛋!’炎在心里唾骂着,伸手穿过那缭乱飘荡着的华丽银发,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胳膊,想要把他拉上水面。

    很显然,这个男人是泡温泉太久,热晕之后溺水了!

    但是,炎的手才抓住那条壮实的胳膊,那人却动了,一下子蹿出水面,炎还没来得及撒开手,也跟着被他带出水底。

    “哗啦!”冒着热气的水花,从两人的身上滚落,水面荡漾得厉害,炎吃惊不小地瞪着男人,对方也是一脸愕然地回望着他。

    “你做什么抓着我?”男人显得困惑地问。

    “你……你……!”炎想说,‘我以为你溺水了!’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么做,他松开手,感到烦躁地游回到温泉池旁,因为他的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却还没有带替换的来。

    “你难道以为我淹死了?”身后,男人依然在寻找答案。

    炎依然没有理睬,他上了岸,脱掉上衣,双手绞着衣服,试图挤干。

    “没想到你这个大燕人还挺好心的。”西凉男人这会儿倒不笨,含笑着说,“我知道你是来救我的,就算我是西凉人。”

    “和你是谁没关系。”炎忍不住说道,“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

    “怎么了?听上去很惨烈的样子。”男人涉水来到岸边,双臂扒在一块石头上,似乎在等炎的回答。

    他身上脱下来的衣服,放在靠里侧的一块石头上,难怪炎没有看到。

    “打仗哪里有不惨的,哦,除了你这种专发灾难财的。”炎回过头,似乎把心中的怨怒都发洩在这个,看上去很碍眼的男人身上。

    是啊,打仗怎么可能不惨呢?在来这里前,炎就知道自己不但会杀人,还会杀很多的人,但因为他们都是坏人,所以就算杀了也不觉得可惜。

    然而,他忘记了一件事,既然对方是坏人,自然会做出很多歹毒的事情。

    这五日里,他牢牢占领住哨台,并以此为根据地,攻打另外一座距离最近的固伦要塞,要塞内的匪徒明明已经招架不住,再一日,就可以拿下时,匪徒却把要塞内的老人、妇孺推上城墙。

    只要他们发炮攻打,这些可怜又无辜的百姓就成了匪徒的肉盾。

    大军顿时陷入极大的分歧,有人认为‘无毒不丈夫,就算不打,他们也活不了’,也有人认为,‘一边打,一边救,就算死伤一半,还有另外一半’。可是炮火无眼,这样的计谋,无非是自我安慰罢了,这另外的一半,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炎的主张和他们的都不同,他愿意暂且停火,劝他们投降。

    不过,他的本意是先稳住对方,然后找机会救下人质,最后再攻打进去。虽然会花费些时日,但能保住她们的性命。

    谁也没想到的是,他给出敌军若是投诚,便一个都不杀的保证,要塞内的匪徒却连夜逃走!

    在临走前,可能是担心他们的行踪和计画会被出卖,就杀死了要塞内所有的活口,连两、三岁的孩子都没放过!

    炎无法忘记进入城门后,看到那如同噩梦般无比凄惨的场面,将士也纷纷责怪他说,与其让他们横死,还不如当时一口气攻打下来,还能杀光这些匪徒报仇,现在却是放虎归山,就算占领了这座要塞,也不算是打了胜仗。

    每个人都把他们的枉死,怪罪在炎的懦弱、无知上,认为他太过稚嫩,才会识不穿匪徒的奸计!

    ‘我是想救他们的啊!’炎在心里痛苦地哀号,‘我是想救他们的……!’

    其实,炎也有想过,对方可能使诈,但就算是上当了,放虎归山了,他都认为自己至少可以救下那些无辜的性命……

    可是……炎现在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那些无辜的男人、女人、孩子们的鲜血,痛苦如火烧一般地折磨着他的心,仇恨亦在胸膛中剧烈翻搅着,却无从可去,他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甚至觉得他是如此无能,都没脸回去见爱卿了。

    但是,炎又觉得自己不可以就这样崩溃,谁来替他们报仇雪恨?谁来杀死这些可恨的匪徒,保卫边塞安稳?

    这些毫无人性的匪徒,他能让他们继续猖獗下去吗?

    所以,他来温泉,除了想要静心思考,也想洗涤身上的“鲜血”,好让自己尽快地重新振作起来。

    哪怕,面对现实非常痛苦,他也不想再往下坠,那样的话,他就真的无法再统领军队了。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男人如此评价,对于炎骂他黑商的事情,似乎并不在意。

    “不关你的事,你洗完了就快点走开。”炎把湿透的裤子脱下,同样拧干,放在一旁的石头上,然后,他走进温泉池,随便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完全无视男人的存在。

    男人回转身,他的睫毛很长很密,挂着雾水,显得更加晶莹剔透,加上那双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眼睛,就好像是传说中的狐仙那样,静静地盯着炎看。

    “你到底想说什么?”炎蹙眉,似乎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了了,不太愉快地问道。

    “我们已经赤身**地见了两次,”男人如实地描述道,“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炎不由翻了一个白眼,“不过是偶尔碰见,何必留名。”

    “可是我很想知道。”男人朝炎的位置靠近了一些,侧头看着炎说,“我叫乌斯曼,来自西凉国,就在大漠的那一边。”

    “这种事,一看就知道了吧。”炎不耐烦地说,抬起眼帘,“你的长相很不一样。”

    “呵,你想听听看西凉的事情吗?”

    乌斯曼用掌心支撑着下巴,用一副好像和小孩讲故事的语气说道,“我们西凉很少结交外国人,尤其是大燕,因为大燕人总是把西凉想像成为蛮荒之地,连十国的版图里都不曾有西凉,其实,根本不是那样。”

    “听说西凉国王是前不久才登基的。”炎突然说道,他曾经问过萨哈,但是萨哈来大燕很多年了,对于西凉王朝的君主交替,并不十分清楚。

    而让炎在意的是,虽然也是偶有来往,但总的来说,对大燕毫无兴趣的西凉国,竟然频频进贡贵重礼物给大燕皇帝,也就是爱卿,这样异常的举动,难免让炎心生疑窦。

    “不是前不久,是三年前了。”乌斯曼看起来十分健谈,他纠正炎的错误,也很高兴炎愿意与他搭话,滔滔不绝地说,“西凉的王和你们大燕的王很不一样。”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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