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出书版)》分卷阅读55

    “唔……朕还有好些折子要批,你有何事要奏?”爱卿觉得景霆瑞正望着自己,心想,“他难道不知道臣子不能这样盯着皇帝吗?”

    但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景霆瑞确实没有遵从过那一套繁冗的礼节。现在追究这个,也太晚了吧。

    “关于,开凿东部运河一事,微臣已经和工部的诸位大臣商议,决定在今年夏季汛期之前动工。”景霆瑞奏事时语态沉稳,条理清晰,听得爱卿不由抬起头来,望着他。

    “这事之前的奏折里也提到过,开凿东部的大运河,既能方便东部山林里的石材、煤炭、木材运输到南方,又利于战时运送边防粮饷,是极好的事。但它关系到兵部、工部、户部,还有运河沿岸各县府,工序繁琐,真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有了决议。”

    爱卿惊喜地道,一抬手,一旁伺候的小太监,就走到景霆瑞跟前,把他手里的奏折接了过来,呈上去给皇上看。

    爱卿翻开奏本,浏览了一遍后,不禁点头赞道,“此事涉及边防稳固,以及东南两地的商贸,是宜快不宜慢,你办得极为妥当。”

    “谢皇上。”景霆瑞抱拳。

    “呃!”爱卿的脸上却一热,暗想,“我怎么在夸他了?”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景霆瑞办事确实又快又好,让人想不夸都难。

    他原以为,这开拓大运河的事,起码要商议上一年半载,各部的尚书大臣才能确定下来。

    “微臣还有一事奏明。”

    “讲。”爱卿看到景霆瑞的手里没折子了,焦躁地想,“这回他总该说到朕了吧。”

    “你们先退下。”爱卿还相当体贴地,让殿里的内监、宫女都退至外头。

    “是。”景霆瑞顿一顿,然后说,“自北斗御医随太上皇、太后出宫,太医院院使一职就一直空缺,微臣想以新调任入宫的军医吕承恩补缺。还有,臣想加强明德门、延兴门、延平门的巡逻防守,因此将赵廷易、孙凯、周木诚这三人升为百骑长,望皇上恩准……”

    景霆瑞说的人,爱卿通通不认识,也不在意,太医院院使也好,还是守城门的百骑长,谁当不都一样,他耐着性子,只是想听听景霆瑞还有没有别的话要交代。

    在景霆瑞表示,以上便是此次觐见的全部内容后,爱卿放在桌上的手,就捏成了拳头。

    “……谢皇上,微臣告退。”得到皇帝的许可之后,景霆瑞行完礼,就起身要走。

    “等等!”爱卿叫住了他,还一脸严肃地站了起来。

    “是?”景霆瑞停住了脚步。

    “你来,除了这些话,就没有别的要和朕说了?”爱卿觉得心里很委屈,鼻头酸酸的,他都给他台阶下了,景霆瑞竟然还不理他。

    “别的?”

    “那晚的事,你打算怎么办?”爱卿皱拢眉头,直接挑明道,“没错,是朕对你下了药,可是,那晚吃亏的人,明显是朕啊,你难道还要气朕……?”

    “是皇上您辜负微臣在先。”没想,景霆瑞显得冷淡地打断道。

    “朕哪里有?!”爱卿本想好好地和景霆瑞说话的,此时,怒火又蹭地燃起,被人误会的感觉果然很难受。

    “是皇上您先忘了与微臣的约定。”景霆瑞也拧起了眉头,断然道,“微臣没有做错事情。”

    “你……”爱卿气得脸色都白了,咬牙道,“好!那你说,朕到底答应了你什么?”

    “……”景霆瑞略微蹙眉,沉默不语。

    “快说啊!这是圣旨!”爱卿气恼地用力一拍桌案,“你是想抗旨吗?!”

    “恕臣难以遵命。”景霆瑞抱拳道,一副顽抗到底的样子。

    “你真不想说?好!”爱卿指着飘着雨丝的殿外,怒斥道,“出去跪着!直到你肯说出来为止!”

    景霆瑞规矩地躬身行礼后,就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他跨出朱红的大殿门槛前,正好遇到小德子端着一碟西域蜜汁贡枣进来,小德子本想和景将军搭话,却听得里头“砰!”地一声,茶盏摔碎在地,吓得他忙不迭地赶了进去。

    景霆瑞望了望里头,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就来到殿前空旷的,铺着石砖的广场上,面朝着御书房的大门,双膝跪了下去。

    他这一跪,可真是惊煞了所有人,要知道,皇上平时最宠信的臣子非景霆瑞莫属!

    虽说景霆瑞确实是天下罕见的文武全才,可是大多数人,尤其是文官都认为,他的极度受宠,只是出于皇帝的私心。

    可不是吗,景霆瑞等同于陪着皇帝一起长大的,这层关系,简直比亲兄弟还要亲,而皇上又是极重感情的人,也难怪会重用景霆瑞了。

    皇上亲口处罚景霆瑞,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让人难以置信。所以,不到半个时辰,这消息就不胫而走,让整个皇宫都炸开了锅。

    “难道朝上要出大事情了?!”满朝官员顿时惶惑难安。大臣们甚至觉得这“大事情”指不定跟自己有关,有的人还审视起自己上表的奏折来……

    +++++

    春雨淅沥下的太医院,就跟蒙着一层雾霭似的,阴凉得很。

    “听说皇上在御书房处罚景将军了,弄不好,怕是要砍头呢。”

    太医院的年轻学徒,从外头进来,身上还沾着雨水,却按耐不住地先汇报这一令人震惊的事情。

    “什么?!”

    一直唠叨着“宫里头的事,你们少管。”的老御医,这回也瞪圆了眼睛,胡须一抖地问,“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景将军在御书房外都跪了两个时辰了,这人都湿透了!有人去劝了,可皇上说,谁也不准替他求情!”小学徒立刻来了劲,绘声绘色地说着,他路过勤政殿时,听到太监们正在议论的事。

    “据说,连贾大人都去求见皇上了,想问景将军到底是犯了什么罪?但是皇上三言两语,就把贾大人给打发了出来。听说皇上的脸色可难看了,所以说,这回景将军是性命难保了。”

    “景将军十岁入宫,深受太上皇喜爱,向来是我行我素惯了的。”一旁,一位四十岁上下,正捧着药典研究的中年太医感叹道,“常常得罪人而不自知。这回是皇上,就有苦头吃了。”

    “可不是吗?不过,话说回来,小的倒是挺佩服景将军的,”小学徒振振有词地说,“比起那些仗着官威,任意差遣、刁难我们的官爷们,景将军的为人要正派得多。”

    “这倒是,他看着让人胆寒,却不难伺候。”太医赞同地点头。

    “你们聊够了没?”一直蹙眉,沉默着的老太医发话了,“今日的活都还没做完呢。”

    “是!马上就去!”小学徒正点头时,外头有人来了。

    一个身穿官衣、却十分面生的年轻御医,以及两个内务府的太监,身穿绿袍,官位不低。

    “这位大人是……?”老御医赶紧起身相迎。

    “这位是新上任的太医院院使,叫吕承恩。”内务府的大太监道,“人给你们领来了,好生相处着。”

    “是。公公慢走。”

    老御医与诸位同僚齐齐躬身送走了太监,那位叫吕承恩的新大夫倒也不拘谨,朝屋内的同僚们微笑着点点头,向老御医行个大礼,便放下随身携带着的桐木大药箱,翻看起桌上摆着的厚《药簿》。

    各宫各所要用的药以及禁忌,都记录在上头。

    “吕承恩……莫非是那个行军的大夫?”老太医心里思索着,“听说景将军的部下中,有一个世代为医的能人,用的方子大多是祖传的秘方。就行医而言,年纪还很轻,和景将军一样是二十五岁,还经营着回春堂,这家皇城老字号大小的药铺。”

    “怎么?晚生的脸上有脏东西?”吕承恩眨了眨那双不大也不小的眼睛,语气温和地问。

    “呃,不,你请便,有什么问题不懂,尽管问老夫。”老御医立刻摆出官场上那一套,面带笑容,客客气气,心里却又有些戒备。

    “是。”吕承恩倒是很受落,坐在一张梨花木圈椅里,开始专心研究起药簿来。

    “应该是他没错了。”老御医心想,“果然景将军要在太医院里安插自己的亲信,只是没想到,他会舍得把这么有名的军医拨过来当差。”

    太医院说得好听是为了伺候皇帝,但事实上,各宫有什么人身子不妥当,都要派他们出去问诊,是一块好处捞不着,坏事总摊得上的地方。

    那些亲王、大官们,身上的旧疾一犯,就当是太医们的疏忽,尽拿太医来撒气,自己却又不按时服药!

    想到这里,老太医就忍不住叹气,好在,他就快告老还乡,不用在这里熬着了。

    最重要的是,他心里头还揣着一件密不可宣的大事,就是皇上前些日的风寒,得的实在是有些蹊跷。

    因为怎么看,他身上一片片的青紫痕迹,都是肌肤相亲之时弄出来的。

    这风寒到底是怎么得上的,似乎不用深想,就能知道答案。

    但是,既然景将军说了,皇上得的是风寒,他就得这么说。不然,几个脑袋也不够景将军砍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夫就闭紧嘴巴,平平安安地度过这最后的几个月吧。”老太医想到这里,倒也高兴吕承恩的到来,这照顾龙体、命悬一线的事情,可算是有人接手了。

    至于景将军被皇帝罚跪一事,也不是他能过问的。老太医想着,定了定神,专注于手头的事上。

    +++++

    到了傍晚,殿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廊檐下的风好似走马一般,横扫着窗棂,发出“喀喇喇”的震响。

    爱卿坐在鎏金的雕龙宝座上,面色沉郁,小德子手握着拂尘,静悄悄地守在御座旁,偶尔,他会抬头偷看两眼。

    “小德子。”

    “奴才在!”

    “是什么时辰了?”

    “呃……”小德子算了算道,“回皇上,已近酉时,您可是要摆驾长春宫?再过会儿,奴才该给您传晚膳了。”

    皇上的午膳就没怎么用,这送来的果脯点心也是原封不动,小德子还真有点忧心圣上的龙体,毕竟这才大病初愈呢。

    “朕不饿,他可有说了什么?”爱卿皱眉问道。

    “皇上,奴才已经吩咐了外头,只要景将军肯开口,就立刻进来通报,可是您看……”这都一下午了,都没有侍卫进来过。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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