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一:风声鹤唳
万籁俱寂的夜,独剩急促的跫音迴荡在上君府空无一人的长廊上,闷得令人发慌。只见一小兵朝大殿疾行。紧绷的神色大半掩于头盔的阴影下,更添几分阴沉。「噹!」膝甲撞击青石砖地的声响惊走檐上一只夜鹰,呼啸着飞离而去。
「稟上君大人,成王率十万铁骑前来,已围困洛遥城。若敌军倾力攻城,恐怕……今夜便是破城之日。」小兵的低语在空蕩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嘹亮,字句在回音中凝结。明明是灯火通明的殿内,在一瞬森寒一片。「请上君示下。」
望着前来报讯的小兵,沐离弓垂首不语。青丝自肩颈如泼墨般泻下,遮掩起一个似笑似泣的笑容。她千算万计就是没料到,盼望已久的此生,到头来的结局竟是如此不堪。再一次地,上苍开了她们好大一个玩笑。
『孩子,有些事错过了、便再寻不回的。错过了就是会变的,即使是缘分也是如此。』是谁,曾这般向她殷切地耳语道?
「洛遥上君,请。」身旁的亲信将离弓唤回神,递过纸笔。汲饱墨水的笔尖在此刻重如千金;一时内,思绪纷沓的离弓直瞪着眼下的白纸,无从落笔。降?如今的情势已容不下这条路;再一着棋,成王便可直捣还不知情的皇城,此时已不及送传讯兵上路。战?拚上洛遥城数万将士的性命,肯定能惊动皇城加以戒备。可此举,势必迫使她与成王剑锋相对,且此一警讯将是以洛遥城全城的血为价……这样、值吗?沉吟许久,离弓缓缓在纸上问道:「军心,所向何处?」
小兵重重一叩首,朗声道:「愿随上君作殊死一战!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满腔热血,化作短短一语,震荡夜色。
闻言,沐离弓一怔。恍惚间,她彷若瞧见当年那人的神采飞昂,狂傲地立下豪语、长驱入阵……一抹难以察觉的哀戚闪逝漆黑的瞳,离弓的神色陡然沉下,眉眼间透露杀伐之意。
罢了,许是天意令她们死生不复相遇。她已不奢求此生那人的回心转意。下世……她定会紧抓住她不放。再不放手了。
提笔,笔落────墨色在宣纸上渲染,狂放的笔触里是视死如归的涛天战意:「洛遥城,战!」铿锵有力的四字,穿破宁静的夜空,如野火般在城内蔓烧;各处纷纷传来将士激昂的呼喝,久久不散。
静静眺望不夜的洛遥城,沐离弓手按剑柄,拨弄着柄上一绺红缨。先前举棋不定的眼神已被决绝取而代之,静止如水,瞧不见半点端倪。
沐家军,将浴血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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