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与蔷薇花》分卷阅读45

    第34章 近黄昏

    “给。”林战把一盒巧克力掀开盖子放到慕夏眼前,“吃吗?”

    “别人送的?让班长知道打死你啊。”慕夏笑着调侃一句,随手拿了块,顺便瞥过包装,一看之下立刻有些怔忪,不想自己刚才随口一说的成了真。

    这盒巧克力有着华而不实的包装,品牌logo写得很显眼,慕夏记忆里在哪儿见过,好似从网上总结的礼单,标题是“送女朋友礼物top10”之类的……好不好吃不知道,但据说制作精致,到处都是小心思。

    他顿了顿,见林战捧着盒子去给游弋献宝,没忍住说:“谁送的啊?”

    林战一脸懵逼地转过头:“谢泽原。”

    慕夏:“啊?”

    脑内飞速闪过许多恶俗桥段,情敌变情人,不打不相识,相爱相杀,破镜重圆……慕夏拍了拍后脑勺,只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按捺住激动的情绪,装作平静地问:“他干吗送你这个?看着像讨好女孩子的。”

    “鬼知道。”林战把巧克力随意放在自己书桌上,“我和苹果一人一盒,说是他家亲戚从国外带回来的。不爱吃这个,拿过来分给你们吧。”

    慕夏还没说话,游弋自床上探个头:“什么牌子,还挺好吃。”

    林战见他喜欢,又原路折返把盒子递过去:“你喜欢就再拿两块——不用给我面子,天气热这个放不久,回头扔了可惜。”

    “别吧。”游弋磨磨唧唧地哼了声,含着巧克力讲话含糊,“太甜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指的什么。

    晚自习下课后的男生宿舍沸反盈天,走廊不时传来打闹和宿管的厉声呵斥。寝室天花板上,电风扇转得呜呜作响,几乎摇得身首分离,总算能缓解片刻炎热。

    慕夏洗完澡回来游弋还在慢吞吞地吃那半块巧克力,他抬头看了眼,把自己放在枕边的那块无声递上去。游弋说谢谢夏哥,趴在床上,伸手揉了把他还在滴水的头发,扔下一块毛巾,囫囵地擦了擦。

    因为姿势不当这动作没什么力度可言,慕夏顺手按住了他的腕骨,夺过毛巾自己擦,让游弋把手收回去。

    余光看见林战收拾课本,慕夏随口问:“去哪儿?”

    “天台读书。”他说,在数学和英语中挑拣半天最后还是选了单词本,“快期末考了,今年是统测,和外校用一套题……不想输给他。”

    没指名道姓目标却在不言中,慕夏了然:“谢泽原也是文科?”

    林战没说话,把书本拢成一团,转头走了,生怕晚一点就没位置似的。游弋嘟囔了一句“不是很懂你们学霸”也不知他到底听见没。

    夜风习习,慕夏下床拉了窗帘,站在寝室当中伸个懒腰,仰头看向游弋:“统测真有那么重要?”

    “要出市排名还有家长会,而且是高三前最后一次测试,老师都挺重视的。”游弋翻着一本练习册,看得头晕直接盖在脸上,瓮声瓮气地说,“我爸妈暑假要回来,这次也得好好考,不然会被关禁闭了。”

    慕夏砸了咂牙花子,顿觉自己才是最不努力的那个。

    相识相知大半年,他对游弋的了解虽然没到对方挪手指头就猜到心思的地步,但也不能说十分有限。他知道这小子其实没那么豁达,稍不注意就陷入自我拉扯,没说话的时候指不定内心转了山路十八弯,某种程度上和自己很像。

    教数学的老王喜欢拿游弋开玩笑,说他所有的动力都来自父母压力,纯天然表现型选手,爹妈不在家,就丧失了学习动机。游弋对此无法反驳,他根本就不爱上课。

    高二是个尴尬的时间段,偶尔觉得离毕业还有三百多天,早得很,偶尔又被老师敲着边鼓紧张得仿佛第二天就要高考。

    总体来说,大部分人不会紧赶慢赶地想考大学,更多时候忧愁的还是当下的市级统测。

    慕夏却不一样,对他而言进入暑假意味着开始集训。此前黎烟提过一次,原野画室如今学生收了十来个,大都是外国语和育才的同学,暑期课程班必须开,她没说强制出戏,慕夏却不敢不去。

    对他们这种一开始就定下走艺考路子的学生而言,高考来得比文化生要早得多。十二月开始断断续续地考试,校招,一直等到次年三月左右才能暂且尘埃落定。之后又要投入文化课学习,一刻也不敢松懈,直到高考结束。

    中间还有个更难煎熬的寒假,大江南北奔波,就为了考个好学校。

    思及此,慕夏猛地有了好大的压力。他坐在床沿,抬手敲了敲上铺床板:“喂。”

    “嗯?”游弋的声音像只犯困的大猫,从书本底下传来。

    “上次烟姐说考完统测一个星期开始就集训了,你还要帮我拿一下成绩单……不过拿不拿无所谓,基本就是前几名,倒数的。”慕夏说到最后有了点笑意。

    游弋对“集训”这个名词不太陌生,可他的了解也浅尝辄止地停留在“一大群人关在房间里画达芬奇的鸡蛋”这种程度。闻言一点头,末了他想到慕夏看不见,说:“行,你集训的时候我会去慰问你的。”

    慕夏:“哪种程度的慰问?”

    游弋:“看你想咯。”

    慕夏:“那我要**上的。”

    他简直烦死这个人一言不合开黄腔,偏生还正经无比,游弋不用看都猜到慕夏的表情,于是忍无可忍地把练习册往下铺床里一扔——结果瞎猫碰见死耗子,正好砸中了头。

    慕夏:“哎!你知不知道这样很痛啊!”

    语气又愤怒又无辜,好似这是场飞来横祸。游弋被他一说,乐得整个人倒在了被褥里,拖过枕头按在脸上也掩盖不住爽朗的笑声。

    夏夜的校园月光清晖淹没在了流云中若隐若现,虫鸣从每个墙角草丛里传来,时而微弱时而尖锐,嘀嘀咕咕,仿佛一场小不点儿们的音乐会。走廊上终于偃旗息鼓,宿管老师催促着熄灯,凌乱的脚步也轻了。

    “啪”地一声,寝室重新归于黑暗,慕夏光脚踩在地面上。夏夜的炎热稍微褪去一些,水磨石的清凉从脚底一涌而上。

    他短暂地脑子放空,忘记自己想做什么,半晌才把寝室门开了个缝,以免林战和许文科没带钥匙回来时吵醒睡着的人,又走到窗边书桌旁喝了口水。

    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完,慕夏觉得自己该睡觉了,正走回床畔,上铺传来游弋悄悄话似的声音:“要不要一起睡啊?”

    像一句蛊惑的咒语,慕夏在那刻被鬼迷了心窍,理智里什么“快三十度的天气”“你脑子进水了吧”都说不出去。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游弋床沿了,两条腿吊在外面。慕夏略一思索,毅然决然地掀开凉被和他躺在了一起——等会儿林战他们回来会怎么想谁都无暇顾虑,游弋在他躺好时胳膊覆过去,揽过了慕夏的腰。

    他回应般地吻游弋,两个人胡乱缩到一起,凉被乱七八糟盖在身上,不时掀开一个角,昏暗里只得隐约看见交叠在一起的腿,听见压抑的喘息。

    室友随时会回来的紧张刺激着慕夏的神经,他瞬间一片空白,旋即脑子里五彩斑斓地闪了足足十来秒,回过神时感觉腿上湿了一片。慕夏试探着去摸,一抬眼在黑暗里察觉游弋表情促狭,一挺身从床头扯了张纸。

    “好快啊,我都还没用力……啊!”游弋若有所指地瞥他下身,吃了气急败坏的一脚,痛呼险些没憋住,怒目而视,“还不让人说了!”

    “呸,你就坏吧。”慕夏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宿舍床太小,又没到真正夜深人静的时候,何况还是对方先撩起的火,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小青年急匆匆地缴械那不是很正常么?

    可这些话他没脸说,只得拉过游弋,在他脖子上狠狠地啃了口。

    游弋推他:“留印子,你忘了潜哥怎么暗示的?”

    慕夏咬着一片皮肉吮吸,直到看见深色的吻痕:“我才不管他——下去睡了,出一身汗。”

    “去吧皮卡丘。”游弋说,“我也去擦一下。”

    寝室重又归于安静,除了空气里一丝诡异的气氛完全察觉不到他们两个胡乱弄过一场。慕夏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的“这样好还是不好”的是非论没了探讨价值,青春期初尝禁果,哪怕他们还没真正地发生关系刻下彼此的印记,也已经让人餍足了。

    但是餍足之后呢?空虚和失措接踵而至,慕夏有好一会儿无所适从。

    上铺不时传来轻微的鼾声,他睁着眼睛,听见林战开门,脚步声放轻地爬上床。后来又有蟋蟀的叫声,直到……鸟鸣,东方泛白。

    慕夏失眠了。

    这样偶尔的失眠一直持续到统测之前,慕夏的状态不太好,英语听力到一半就睡着,临交卷十五分钟被监考老师喊醒。

    他揉着迷蒙的睡眼写了作文,然后abcd一通乱填,搞定后又趴下了。

    大约监考老师也不懂怎么堂堂六班的同学沦落到倒数的考室,态度还这么不端正,提醒了一两次,人家根本不放在心上,过后就视作放弃治疗,长叹一声不再管慕夏。

    在这样的气氛里,慕夏莫名其妙地迎来了高二的暑假。

    家里的事从冬末纠缠到盛夏,父母默契地开始冷战,互相潇洒。慕夏拿不准这样算不算好结局,只得保持缄默,仗着没人过问,大大咧咧地往游弋家里住。

    结果好景不长,游弋爸妈回了国不能蹭吃蹭住,他也要开始集训。

    “包吃住吗?”慕夏收拾着画材,把小拇指长的铅笔无所谓地往垃圾桶里一扔,“到时候就在这边画,还是能户外写生?”

    “户外写生就是个放松啦,你还真当能天天出去画小亭子,给我们个小院子画就谢天谢地吧小夏!”关云霁——画室里年纪最大的学姐,为了考国家美院复读了一年——笑吟吟地说,帮慕夏揽了一把草稿纸。

    慕夏遗憾地一瘪嘴:“行吧。”

    同一届学生里在原野画室的时间数他最长,慕夏自知是找游弋开的后门,他从不说,毕竟黎烟总夸他有天赋,袁也不说什么,对上他时也没臭脸。长此以往,慕夏便放肆许多,偶尔挨骂却还嬉皮笑脸的,除了他没别人了。

    “明天记得按时报到啊,早上八点半。”黎烟提醒他们,“迟到的请所有人下午茶。”

    “那必不可能是我了。”关云霁说,意味深长地看了慕夏一眼,无声翻旧账似的,“到时候我想来点隔壁轻食店的英式三层下午茶。”

    慕夏头皮发麻:“姐姐,放过我,家里离得远。”

    关云霁:“哈哈,那你可要早点起来呀!”

    其他人被她提点想起慕夏每逢早晚高峰必迟到的事实——画室外面暂时不通地铁——跟着关云霁笑,连带着平时总一脸严肃的袁也都禁不住莞尔。

    慕夏把包往肩上一挎:“说不过你们,溜了!”

    他推门而出,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院子内的花架上。黎烟的蔷薇花好似比其他地方开得晚,直到栀子花都开了谢了,才弱弱地吐露出一点花苞。他问过原因,黎烟自己不清楚,推锅给蔷薇花:“可能比较任性吧,花也有性格。”

    彼时慕夏想,花能有什么性格,多半没照料好。

    这天午后他过来时阳光正盛,蔷薇的花苞坠了满枝,等夕阳无限好,竟仿佛一念之间绚烂盛夏般,绽开了全部的花。

    沾着黄昏的薄雾,蔷薇花全是红色,娇艳欲滴。

    第一次见到这片花架时,他揣着满心的不确定与初开的情窦,问黎烟:“什么颜色的?”那时黎烟随意地说:“小弋和袁老师打赌,一定是红色。”

    他呆呆地站在院落里,身后传来关云霁他们的闲谈,从天南到海北。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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