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竹》分卷阅读23

    第二十六章 拜堂

    陆家祠堂坐落在内院,门前一方宽阔天井,当中一棵百年古槐,青苔覆盖的泥土里盘根错节,葳蕤茂盛的枝叶伸展到最高处,撑开一顶硕大的伞盖。

    清灵之气在竹庭,福泽之气在祠堂。

    蒙蒙细雨里,青石路面积起了浮水,湿滑难行。陆桓城怕晏琛大着肚子走不稳,一路抱着他来了这里。沿途不少下人瞧见,掩嘴私语。晏琛十分羞涩,手里油纸伞压得低低的,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等进了祠堂,陆桓城才把他放下,吩咐道:“我去去就来,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

    说着亲他一口,转头退了出去。

    这是一个阴雨天,祠堂未燃灯烛,景象昏暗。晏琛环顾屋内,见堂前陈列着几行牌位,高低整齐,每一块均刻着陆家先祖的名讳,按左昭右穆之序排列。牌位由檀木所制,因年份不同,木色亦有深浅。

    他往前走了几步,端详着上头的名字,发现不少他都识得。

    晏琛化身虽晚,聚灵却极早,最初的记忆能一直追溯到陆桓城的太祖,也就是七代以前。不过那会儿他的灵气还未凝出五感,耳不能听,目不能视,只依稀体会得到一些浅薄的情感。这位太祖爷爷年轻时有过一段不得志的消郁时光,暮年不幸丧妻,时常在书房长吁短叹。晏琛听得多了,灵息便懂了什么是哀伤。

    晏琛真正清晰的记忆,要从陆桓城的高祖爷爷算起。

    这五代爷孙的名字,每一个他都是记得的,甚至记得他们孩童时的轶事,比如趴在西窗上,被父亲用竹篾子抽屁股,戒尺打得噼啪作响。也记得他们何时考中功名,官至几品,有过哪些令人称颂的丰功伟绩。更记得他们晚年告老还乡,回到这座熟悉的陆宅,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晏琛站在先祖牌位跟前,忽然有些不太自在。

    严格说起来,他应该算是陆桓城的一位先辈,如今却乱了辈分,反倒把陆桓城唤作哥哥。三百年来,他一直护着陆家的灵息和文脉,说起族谱和旧事,恐怕比陆桓城了解得都要细致。上溯七代这几位,他从兜裆布陪到了白挽幛,他们若能说话,想必会也对他客气敬重。

    百余年光阴逝去,晏琛却在这一代化身为人,委身于他们的曾孙乃至玄孙,几度**欢爱,直至珠胎暗结。

    当年,陆家的先祖坐在西窗前勤勉读书、闲望青竹的时候,会想到若干代之后,这根西窗的竹子会为他们延续血脉么?

    晏琛面颊发烫,低下头去,望着自己高隆浑圆的肚子,心里羞耻的矛盾感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是那样地依恋陆桓城,春心萌动,患得患失,仿佛当真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十七岁少年……或许在遇见陆桓城之前,他度过的那些漫长年岁,都作不得数吧。

    他真正的生命,是从看见陆桓城那一天才开始的。

    身后传来开门的响动,晏琛回头,迎面盖下来一块鲜红的帕子,蒙住了头脸。他看不见陆桓城了,慌得要去摘它,却被按住了手腕。

    “别摘,这是喜帕,拜堂用的。”

    晏琛听见这话,面颊顿时更烫,似一团烈火贴脸燃烧。

    红艳艳的嫁娘盖头,绣着一对金丝银线的戏水鸳鸯。陆桓城的手指撩过层层流苏,不经意碰到他的皮肤,心脏在一刹那失去了节奏,砰砰狂跳,体内的血液疯狂涌动。晏琛呼吸凌乱,激动得差点捏碎了衣角。

    陆桓城要娶他,他们将在这儿,当着陆家先祖的面交拜成礼。

    该怎么跪,怎么拜,怎么说话?

    他一点都不会啊。

    晏琛紧张极了,蒙着那块红盖头,一把拽住陆桓城的衣袖,结巴道:“我,我没拜过。”

    陆桓城被他一语逗乐,笑道:“说得像我拜过似的……阿琛放心,我也是第一回结亲,比你还要紧张。”

    他扶着晏琛转了个方向,面对先祖牌位而立。自己上前布置一阵,燃起了一排蜡烛,祠堂内渐渐变得亮堂,弥漫开一股宁静的香烛气息。

    他回来牵起晏琛的手,扶稳他的腰身,道:“先慢慢跪下。”

    “好。”

    晏琛护着小腹,缓慢而小心地往下跪,一寸一寸,膝盖终于触到了绒布拜垫。待跪稳之后,陆桓城打量了一番他的身形和跪姿,觉得有点不对,眉头微皱:“阿琛,你拜得下去么?”

    晏琛试了试,立刻意识到了难处所在——肚子太大,牢牢抵着腿根,莫说俯首低额地拜堂,就算弯腰也弯下不去。他尴尬地捧着肚子,老实摇头:“不行。”

    陆桓城想了想:“膝盖分开一些?”

    晏琛不肯:“那样……实在太难看了。”

    “哪儿难看了?”陆桓城安慰他,“阿琛听话,你怀着孩子呢,给孩子留点儿地方,它才好和你一起拜堂。”

    晏琛顾念着孩子,勉强同意,便由陆桓城为他调整了姿势,分开双膝跪着。他又试了一次,这回肚子正好嵌进双腿之间,顺利地拜了下去,兴奋地舒出一口气。

    陆桓城瞧他的模样娇羞可爱,不禁也笑了,撩衣在他身旁跪下,面朝先祖牌位,朗声道:“陆家列祖列宗在上,桓城今年二十有五,到了娶妻的年纪。半年前出门远游,有幸遇着晏琛。他是江北嘉宁县人,今年十七岁,生性淳善,与我情意相通。今日我娶他为妻,当着祖宗的面许下承诺,这一世要与他白头偕老,爱之,护之,悉心待之,不让他受一点委屈。晏琛腹中的孩子,将来会继承祖业,踵事增华,荣昌盛誉。但求祖辈庇荫,保佑我们平安无恙。”

    他亦是第一次当新郎,祠堂里没有傧相,拜堂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不甚清楚,干脆把想说的一股脑儿全说完了。衣袖底下碰碰晏琛的小指,耳语道:“阿琛,祖宗在听呢,你也说两句。”

    “我,我叫晏琛,我是……”

    晏琛匆匆开口,才半句就哑了声——他的籍贯与出身都是假的,当初情势所迫,对陆桓城撒了谎,如今跪在祠堂里,祖辈都在天上看着,怎么能亲口说谎?

    祖宗会责怪的。

    他犹豫半晌,小声恳求陆桓城:“我在心里说,好么?”

    陆桓城猜他或许是害羞了,并不强求,体贴地应允了。

    晏琛便认认真真地跪好,正对先祖牌位,一字一句地在心里道:我叫晏琛,是一根竹子,离书房西窗最近的那一根,高高瘦瘦的,你们从前……大概都见过吧。我化为人形,不为别的,只是心里太喜欢桓城,想与他相守一辈子。之前在外头时,我对他撒了一个小谎,说我是江北嘉宁县人,可我是陆家水土养大的,三百年都向着陆家,对桓城没有一点坏心,你们在天上瞧得明明白白,应当不会责怪我吧?今后,我做了陆家的媳妇,一定会好好待他,名门闺秀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请你们……接纳我。

    晏琛说完了话,战战兢兢地不敢动,就怕下一瞬天地变色,风雨交加,陆家先祖勃然大怒,不肯容他。等了一会儿,没等来飞沙走石,倒是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似有雨停转晴的迹象。晏琛方才安心,轻声道:“好了。”

    婚礼很简略,夫妻都说过了话,就到了拜堂的时候。

    陆桓城执着晏琛的手,念了一句“一拜天地”,两人便一同俯身拜下去。窗外云开见日,雨停,风止,长廊悬挂的雨帘断了,少许残珠顺着廊檐,一滴一滴地往下坠。

    再念一句“二拜高堂”,两人齐齐拜下,祠堂的烛火忽然明亮起来,窜到高处,轻盈地跃动,将牌位上镌刻的名字映得清晰可辨。

    陆桓城没有急着念下一句。

    他站起来,把拜垫挪到了晏琛跟前,重新直身跪好,然后深深地凝望着这个喜帕遮面的少年,张口道:“夫妻交拜。”

    这一拜下去,便是礼成,从此陆家十几代先祖作证,他陆桓城有了妻室,名叫晏琛。不是妾,不是偷,是光明正大的妻子,不容旁人一声质疑。

    眉心贴地,砖面冰凉。

    陆桓城与晏琛的头顶轻轻碰在一起,像一个踏实而心安的契印。

    第二十七章 圆房(1)

    鸳鸯喜帕是一朵花苞,陆桓城伸手掀开,就见他的小媳妇低着头,慢慢抬起了双眸。眼神触碰的瞬间,恰如怦然心动的那次初见。

    “阿琛,我们成亲了。”

    他怜爱地抚过晏琛的脸,难掩欣悦之情。

    “还差一点呢。”晏琛有些羞涩,悄声提醒他,“还没入洞房呢。”

    陆桓城顿时呼吸一紧。

    他明白晏琛指的是礼数,不是当真盼望这时候与他圆房,但胸口莫名的焦躁却被点醒了,揽过晏琛的腰便用力吻下去,唇舌失控交缠,忘了要轻啄慢吮,吻得津唾沾满唇面,泛起一层微亮的水光。

    祠堂里气氛肃穆,庄重不可亵渎,而陆桓城在祖宗的眼皮底下,抱紧了他刚过门的小媳妇,做着一件最轻浮的事。

    甚至想做得更孟浪,把这儿当做洞房,三两下扒干净晏琛的衣裤,直接架上壁龛,用最直白的姿势狠狠要了他。

    情潮迭起,不过一念之间。

    他们已经拜了堂,晏琛从此被打上烙印,只属于他一个人,天底下再没有别人可以染指。这具身体只在他面前**着敞开,颤栗着**,将他灌溉进去的精水孕育成骨血,日复一日,诞下一个模样肖似的婴儿。

    理智也平息不了强烈的占有欲,任它化作**,燃烧在身体深处,不可遏制。

    他吻了晏琛许久,失智的冲动才释放干净,过程中也不知哪一根筋搭错,竟当真抽走了晏琛的腰带,剥去衣衫,把人弄得肌体半裸,狼狈地仰面躺在拜垫上。

    晏琛的唇都被吻肿了,眼底浮着一层薄泪,轻喘着问:“桓城,你真的……要在这儿吗?”

    陆桓城乍然惊醒,面色大窘。

    他禁欲了两个多月,就是怕害得晏琛动了胎气,哪敢在这要紧关头对他胡作非为?万一不小心把孩子催动出来,他这猴急的夫君可就真成了天杀的冤家,要被晏琛埋怨一辈子。

    陆桓城赶忙否认,七手八脚地为晏琛整理衣衫。

    拜堂之礼已毕,两人便一同回藕花小苑去。晏琛的双腿跪麻了,迈不动步,依旧被陆桓城打横抱起,环着脖子,亲密地搂在怀里。

    陆桓城走着走着,感觉晏琛的状态越来越奇怪——一路上垂着脑袋,不敢与他对视,脸颊绯红如血,耳根也红通通的,咬唇,凝眉,表情极其害羞,耳旁的呼吸也愈渐急促,身子微微发着颤。

    等回到居所,他把晏琛放到床上,那双环着脖子的手没有松开,反倒稍稍使力,把他往床上带。陆桓城愣了愣,就见晏琛鼓足勇气望向他,眉眼含羞,紧张而期待地道:“我身子不方便,你等会儿……动作要轻一些。”

    什么轻一些?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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