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竹》分卷阅读3

    新生,传承,故去,惦念。

    这座宅子里发生过许多故事,血脉扶持,或者血脉相残,超脱凡尘,或者深陷俗世。故事的每一个细节,晏琛心里都知道。

    他会刻意忘记坏的,雨水一阵疾洒,冲刷过茎干,就只留下了美好的那些。

    再后来,晏琛的灵气日益丰沛,渐渐能附灵到别的竹物上,譬如竹笔,竹扇,竹笛,竹席……他学会了写字,楷,隶,行,草,感受着笔杆起伏,逐笔研习,逐字揣摩;也学会了吹笛,感受着气息涌流,懂得开闭如何成韵,鸣音如何清亮。

    他是竹,又不只是一根竹。

    他变得越来越像人,聚一团深浓的灵气,徘徊在幽静的书院内,依附竹物,努力学着做一个人。

    再后来,他可以看见了。

    萦绕了几百年的湿雾在一夕之间淡去,迷蒙的视野中,从未见过的轮廓与色泽逐一显现——青石路,窄花窗,短墙流水,抄手游廊。藻绿的苔藓爬进了石隙,紫粉的丁香团成了花屏。

    他看见晴空里一排排的鱼鳞灰瓦,灰瓦下屋檐勾翘。屋檐下,开着一扇方方正正的轩窗。

    十四岁的陆桓城倚在窗边,看着他,嘴角噙笑。

    那一刻,所有关于情爱的诗句都挣脱出了书页,鲜活地写进了晏琛心里。

    蒹葭,采葛,落梅,桃夭。

    情窦恰初开,缱绻意难平。

    千年以前,那些水墨记载的思绪,他突然全懂了。

    第三章识情

    其实那时候,陆桓城并不是在看晏琛,毕竟……谁会没事盯着一根竹子看呢?他只是在想心事,同时习惯性地,把目光停留在了窗外的青竹身上。

    可那不重要。

    晏琛的沦陷,只关乎一刹一眼一抹笑,从此再也离不开这个眉目俊朗的少年。

    遗憾的是,陆桓城并不会每天都来书房。

    他和父辈们不一样,无意于腐朽书卷、利禄功名,反而喜欢往市井里跑,时常沾得一身钱币气息回来,或者张弓骑射,攀山游水……总之,莫说祖训,就连戒尺杖棍都奈何不了他。

    好在陆桓城有一张喜爱的竹弓,晏琛想他想得受不了时,就悄悄附在弓上,被他带出去,看心仪的少年郎变做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男人,扬鞭跃马,身姿挺拔,双眼利如鹰隼。

    再后来,陆桓城长到了十七岁。

    那一年炎夏,蝉鸣燥热,竹荫清幽的书房是一个乘凉的好去处。陆桓城临窗摆了一张简榻,铺平竹簟子,泼上一桶湛凉井水,然后脱去汗湿的衣衫,贴着竹篾裸身睡下,舒爽地眯起了眼睛。

    晏琛想与他亲近,便偷偷摸摸附入了竹簟。

    篾丝交错,触感分明,压在上面的身躯肌肉硬实,体温滚烫。陆桓城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个身,晏琛羞怯的心脏就跟着颤一颤。

    午夜时分,陆桓城在难熬的燥热中苏醒了。

    晏琛也跟着醒了,但他立刻感到一股陌生而强烈的不安。陆桓城的身体异常躁动,肌肉紧缩,密密地颤抖,体温快速攀升,热汗接连从毛孔涌出,浸湿了大片的皮肤和竹簟。他仰着脖子,发出沙哑的粗喘,呼吸急促不堪,甚至不得不张口换气。

    晏琛被压得肌骨发疼,心里慌乱,就想起来瞧瞧陆桓城到底出了什么事。突然间,那具绷到极致的身躯倏然松瘫,重重跌回了竹榻。

    然后,带腥的浓精一滴一滴落在了竹篾上。

    等晏琛明白过来,脑中早已空白一片——他沾染了陆桓城泄出的东西,阳气至纯,浓稠得灼人,他这一根生在阴湿之地的翠竹,连闻到一丝都会腿软,此刻根本虚得不能动。

    片刻之后,精水渐渐转为稀液,漫入篾丝缝隙,一寸一寸洇过了晏琛的肌肤。

    他无助地瑟缩着,颤着身子,彻底被陆桓城的味道侵占。

    从那之后,晏琛长了记性,再也不敢附灵到竹榻上。

    还是规规矩矩一根青竹,守着西边小轩窗,装聋作哑,雷打不动,风儿刮得烈一些,叶片就吓得直打战。

    他甚至不敢看陆桓城,总觉得身上还沾着他的味道。七月天,一场场暴雨昏天暗地泼洒,掀去无数碎叶,仍洗不掉那隐约的腥涩味道。

    尴尬的夏季一天一天苦熬,终于熬到了夏末,暑热消散。

    竹簟子被卷起来,收纳到了橱柜里。

    晏琛却急哭了。

    竹簟子没了,他再也碰不到陆桓城。那胆怯畏缩的几十天,避而不见的几十天,都成了故作矜持的笑话。他肆意虚度着光阴,挥霍着机会,直到等来一个求而不得的下场,才一下子慌了阵脚。

    晏琛开始频频做梦,梦里回到夏初,每一夜都陪着陆桓城入睡,抚摸他滚烫的背脊,亲吻他宽厚的肩膀。白昼榻上无人,他也舍不得离开,像一个小媳妇儿守着床,嗅闻男人残留的味道,闭上眼,假装他还在。

    可是梦醒了,青竹却在西窗外。

    没有人能帮他。

    他出不去。

    晏琛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痛恨自己被困在一座名为“竹”的牢狱里,立锥方寸,锁链绕身,哭喊被消去声音,挣扎被抹去动静。世间鸟雀走兽万千,各自都有行踪,只有他最落魄——他是一根竹,也只是一根竹。

    原地守了三百年,守得心如死灰。

    夏末的最后一场雨,已经带着初秋的凉意。没有人再需要竹簟子,偶尔碰着了,还嫌手冷。

    雨雾疏疏密密,水汽凝结。

    泥土的凹坑里聚起一小潭水,烂了青竹的根。

    晏琛丢了魂魄,十几天来不舍昼夜,只知道痴痴傻傻望着西窗发怔。天色晦暗,书房没燃灯,屋里一床温软的衾裯之上,陆桓城闭目枕臂,正在沉沉安睡。

    多想靠近他,多想……碰一碰他。

    忽然间大风突起,窗扇重重撞上木框,击起一声惊响。

    那惊响似是一道天雷劈下,晏琛只觉天地倾转,头晕目眩,瞬间就失去了意识。许久之后,他渐渐苏醒过来,发现自己正狼狈地跌坐在烂泥里。

    他抬头仰望,细碎的雨水从天而降,打湿了双目。伸手去挡,胳膊刚抬到一半,望见那一截陌生的、白皙的手腕,他猛然愣住了,浑身都开始剧烈颤栗。

    他终于……化出了人身。

    那一晚,晏琛还不会走路,不记得自己究竟怎么进的屋子,大约是跌跌撞撞绊过了门槛,摇摇晃晃磕过了桌角,最后手足并用,一路膝行,急切地爬到了陆桓城榻前。

    他伏在榻沿,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男人,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点他的唇瓣。

    然后含进自己嘴里,认真地吮了吮。

    鼻子突地一酸,滚下两行清泪。

    晏琛迫不及待地想摸他,又怕弄醒他,思来想去,便小心翼翼地用灵息造了一个梦境,将整座书房罩在里面。他忐忑地爬上床榻,睡在榻沿,与陆桓城相隔一尺,半边身子悬了空,然后伸出一只手,抚过陆桓城的脸颊、脖颈、肩膀、胸膛……他的身子越来越潮湿,湿得不像话,湿得难受,股间拧出粘滑的水,淅淅沥沥地流淌。

    陆桓城半夜苏醒,什么话也没说,翻身把他牢牢压在身下,低头狠吻。

    十七岁,**最炽烈的时节,青年来势凶猛,体力耗之不尽。晏琛刚得了人身,腿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就在仓惶间被陆桓城采撷了去。

    他原以为耳鬓厮磨、唇舌交缠已是最激烈的快感,却不料陆桓城省去大半步骤,长驱直入,使劲往那**潮热的幽穴里捅,像有什么深仇大恨,抽送得凶悍又频密,翻出红肿的嫩肉,挤出浪荡的汁水,泄愤似地用力顶撞。晏琛躺在榻上大声哭喘,拼命踢蹬双腿,停也停不下,逃也逃不开,像一只蛾子被长针钉住,折断了翅膀也是徒劳。

    化为人身不过短短一刻,晏琛就把初精给射了,若干年后想起来,真是羞耻得要悬梁自尽。

    陆桓城那一晚翻来覆去折腾了他不知多久,大约以为是在梦里,所以没留情面,把初尝情事的毛头小子最笨拙、最冲动的一面全展露了出来。晏琛哭得凄惨,他心里也急,可抽送的动作开了头就收不住,只好胡乱安慰,冒出几句简单的情话,弄得一脑门子热汗,沿着鬓角往下淌。

    上一回,晏琛只是沾了点儿阳精,这一回荒唐到午夜,肚子里几乎给灌饱了。

    他晕晕乎乎躺在陆桓城身下,敞着腿,咬着唇,默默地想:真好……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失去这人的味道了。

    后半夜雨声愈急,水流汇聚成溪,汩汩地从廊檐底下淌过。

    窗外竹梢摇曳,窸窣不断。

    卷皱而温暖的被褥里,晏琛被陆桓城抱在怀中,一个下巴抵着颈窝,一个唇瓣吻着额心,彼此眷恋依偎,酣然睡去。

    晨初,雨止,人不见,枕畔空留一片叶。

    第四章胎动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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