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文励惊讶地望着舒景，一脸茫然。
舒景深深叹了口气，说：“你现在的身份不但是七皇子，还是今科状元，已经有太多的人认识你，关注你，你的身份若是被揭穿，你知道会惹多大的麻烦么？若是其他的时候，或许还可以大事化小，可是现在，各国使臣齐聚，本来就不安好心，你的事一出，他们看了北渊国的笑话不说，还借机生事，皇上只会严查到底，你会害了一大批人，必然会有很多无辜地人被牵连，你忍心么？”
见轩辕文励眼神闪烁，舒景接着说：“这些日子以来，照顾过你，维护过你的人，在你出事以后，都有可能被认为是同伙，一旦出事，你连带伤害的，都是真心待你的人，所以，你一定不能出事！”
“可是，他们以为我是七皇子，才会对我好，一旦知道……我，我总有一种内疚感，是我占有了别人的身份，感受了属于别人的温暖。”
“所以，揭穿身份对你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舒景皱着眉问。
轩辕文励缓缓点头。
啪！舒景忍不住又打了他一巴掌。这么大的事，竟然只考虑自己，不顾及别人的安全，舒景有些生气。
“有段日子，我们过得很清苦，每天能够吃饱饭就很开心，可是现在，我锦衣玉食，心里却从未真正轻松过，只要有一天，文哲安全了，我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哪怕吃不饱，穿不暖，至少心里踏实。”轩辕文励低声说。
真是个实心眼的人，让他来冒名顶替，实在太勉强了，舒景只得劝：“你是顶替了七皇子的身份，可你也替七皇子承受了他应该承受的负担，考取状元的人是你轩辕文励，不是轩辕文靖，是你用自己的努力争取到了现在的位置，所以，你不用想太多，至于离开，就算不揭穿身份，同样可以离开，等到你成家之后，你可以向皇上请求赏赐封地，以后到封地生活，到那时，你自然可以过你想过的生活。而且，此时因着七皇子的生母已逝，你又不受宠，没有人会反对，还会有人暗中助你一把。”
“我想见一见文哲，我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在母亲面前起过誓，一定好好照顾文哲，我好怕！”
看着轩辕文励着急又古怪的表情，舒景追问：“你到底在不放心什么？这么多年没有见过他，为什么不能耐心再等一等？文哲说过，等他有了能力，他一定回来找你的。”
“那是我以前天真，我什么都不知道，前几天，我去了四皇兄那里，我才知道，我……我竟从来都不知道……这几天，我梦到母亲来质问我，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弟弟，为什么，我……”轩辕文励抱着头，声音越说越轻。
四皇兄？四皇兄！好男色，还在府中养了好几个男宠的四皇子，原来如此！看来是猜得**不离十了，要是告诉他实情，只怕他沉不住气，可他现在这个样子，也很难办。如果知道轩辕文哲在哪里，一定会告诉他，因为，能感觉到他的真心。舒景拿了一面镜子到他面前，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如果文哲需要你的帮助，你能帮得了他么？”
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轩辕文励也吓了一大跳，他站起来，问：“那我该怎么办？”
看着举足无措的轩辕文励，舒景再一次叹气：“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做好‘七皇子’，你不用在意顶替身份的事，如果真正的七皇子在乎这个身份，他早就回来了，所以，你没有顶替任何人。不管怎么样，七皇子的身份有一定的好处，你可以好好利用！至少，可能给你们兄弟一个安身之所。而且，我可以对你发誓，轩辕文哲已经离开吉尔王爷，离开大漠国。”
看到舒景要发誓的样子，轩辕文励连忙说：“我相信，我相信你的话。”
“安身之所……”轩辕文励，不，七皇子一边走，一般重复地说着。
第88章 欲补反毒
好不容易把轩辕文励的情绪稳定下来了，舒景疑惑着吉尔王爷的事，他为什么冒着风险前来北渊国？难道他已经东山再起了？记得两年前，他还是无权无势的主。
不，吉尔王爷来北渊国并不能说明什么。一般来说，若是出使他国，必定派遣有一定权力的皇子或使臣出使，但大漠国不同，上一次大战之中，大漠国占据了北渊国两座城池，在停战协议中也占尽便宜，他对北渊国无丝毫敬意，更怕北渊国借此机会一雪前耻。所以，这次派出来的人，多半是可有可无之人。
关键是，吉尔王爷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他千里迢迢赶来，定有所图！只怕，还与昶王脱不了干系！
舒景还在沉思，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慌乱，他连忙跑出去一看究竟：是六皇子的院子中出了状况。
自从六皇子娶妻之后，舒景便很少去，更何况，有一大半的日子，都被煜王爷锁着，只有偶尔做些点心叫人送去。
煜王府的下人向来训练有素，举止端庄得体，像今天这般慌张，还是第一回见，舒景有些担心了。远远地看见陆管家以最快的速度急急忙忙地跑出门去，平时的稳重全然消失，舒景几乎确定，六皇子出事了！不知不觉中，舒景走路都用上了轻功。
一到六皇子的院中，便看到了十分混乱的景象：六皇子抱着头，一边叫喊着，一边在地上打滚，侧夫人吓得瘫坐在地上大哭，翠儿心疼地看着六皇子，手中拿着棉被，想垫到六皇子的身下，确总不能成功，一边骂着侧夫人，一边手忙脚乱地扯着棉被，就怕六皇子伤着。
舒景叫了两声翠儿，翠儿却没有听到，他推了推跟着侧夫人的那丫头问柳。问柳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饶命啊！接着，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幸好，人还醒着，舒景耐着性子说：“你把事情说清楚，我定绕你性命。”
“夫人送了十全大补汤来给六皇子喝，六皇子喝了汤就这样了，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啊！”问柳边说边哭。
听到这话的翠儿生气地说：“买药的是你，煎药的也是你，不找你问罪找谁？”
问柳丫头一下子吓晕了过去！
舒景将问柳丫头抱到椅子上躺着，又去扶了侧夫人，随即走过去拿起桌上的药碗，闻了闻，感觉没什么异常，看着六皇子的症状，很是不放心，他将碗中的一点点残渣倒入口中。凭着舌尖的感觉，舒景知道，这药，是十足的补药，可是，对于六皇子来说，这和毒药没有太大的区别！‘罪赎’和‘罪灭’这两种毒的一些成分是一样的，同样都是剧烈的热毒，这十全大补汤太过滋补，引发了六皇子身上的‘罪赎’。
‘罪赎’，一旦毒发，身体持续发热，直到皮肤干裂，不仅会留下难看的疤痕，还会耗尽身体，对身体损伤极大！毒发一次，怕是半年都很难休养回来，此时，六皇子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了，身体开始不断抽搐，怎么办呢？
舒景掏出了自己身上备用的药物，犹豫了一下，掐了一半放入六皇子的口中。这是两年前神医门的大弟子为他研制的药，毒发时可以起到缓解的作用，他手中也只有最后一颗，不，现在只有半颗了。不是他不舍得这药，是药三分毒，这药药效很好，可副作用也很大，而且，这是为自己配的药，对六皇子未必适宜，故而，舒景不敢乱用。
温水送服了药，很快，六皇子便安定了些，说明这药发挥药效了。接下去，只有等陆管家请大夫来。舒景赶紧将人抱紧房中，要是着了凉，更难医治。
翠儿一直寸步不离六皇子，都没有搭理侧夫人，舒景只得前去安顿一下。两个女人都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好在，他们看到六皇子没有继续打滚之后，安心了些，这会儿，舒景说什么，便是什么，很听话，倒也省事。舒景吩咐问柳将方才那碗十全大补汤的药方拿过来，以备太医查阅。
等了一小会儿，陆管家就带了太医前来，是程老太医和程羡之太医，程老太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还是第一时间去看六皇子，为他把脉问诊。
乘着程老太医把脉问诊的时候，舒景将空的药碗和药方递给程羡之，程羡之这才注意到舒景，这个他曾经以为不可能活很久的人，现在仍然很精神得站在他的面前。
程老太医把完脉，程羡之便说了这十全大补汤的情况，随即，程老太医问：“方才，你们给六皇子吃了什么药？”
舒景对程老太医是十分敬重的，他拿出了那半颗药，说：“刚才给六皇子服下的，就是这种药，这是剩下的半颗。”
程老太医仔细闻了闻，又取下一点点尝了一尝，惊奇地问：“这是哪里来的？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药啊！”接着，拿着药仔细研究。
舒景自然不能说出是谁给的药，只得含糊地说：“是偶遇的一位大夫给我的，不晓得是何人。”
“怎么可能？这，这不是成药，这药成分特殊，不是普通人能用的药，今日用在六皇子身上，也有些不当之处，这应该是专门配置的药，小兄弟将药给我，就不怕我知道药方？”程老太医问。
“专门配置的药？”程羡之呢喃了一下，说，“难道这是敬之为你配置的药？所以你到现在都没事？”
程老太医摇摇头说：“敬之还没那本事。”
舒景尴尬地笑了笑，说：“程老，您还是先帮六皇子看一看吧，这药的事，可以以后再说，至于药方，我想，那一位不会介意自己的药方被别人知道。”
程老太医去了一小块药放好，剩下的又还给了舒景，接着，又仔细看了看六皇子，写下了药方，说：“还好及时止住了发热，后期，只要还是调养为主，这两天，先喝几幅药试试。”
景接过药方便往外走。
待六皇子的事情告一段路，程羡之向程老提及，舒景，便是上次跟他提过的，脉象十分特殊的人，程老这才想起来找舒景把脉。
舒景早料到如此，已经先一步撤退了。小的时候，他的身体都是程老调理的，也多亏了程老，他才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危险中醒过来，可是现在，他还不想面对程老。
第89章 互信的一步
舒景还没走远，就看到煜王爷急急忙忙赶了回来，一见他便问：“人怎么样了？程老到了？”
“已经稳定下来了，程老在里面，刚开了方子，我现在去抓药”舒景知道煜王爷着急，赶紧说明情况。
“抓药的事，交给下人去办。”说着，又把舒景提了回去。一进房间，煜王爷就冲过去看了一下六皇子，发现他只是昏迷，已经没有发热、难受的症状，安心了许多，这才仔细询问程老他现在的身体情况。
程老据实说明一切，不敢有半点隐瞒。当程老说到舒景的药时，煜王爷别有深意地看了舒景一眼，继续听程老说。随后，程老说，六皇子现在的情况，还是需要有人一直跟进他的情况，之前有敬之看着，作息、饮食都很注意，有个意外，也能及时处理，可惜敬之外出一直没有回来。
煜王爷大体也明白程老的言外之意了。程敬之是程老的小儿子，跟着神医在外多年，好不容易回来，却又私自跑了出去，程老这么能不担心，若是煜王爷愿意帮忙，至少程敬之回来之后日子不会太难过。
煜王爷看了看程羡之说：“程敬之擅离职守，回来怕是进不了太医院了，六皇子的身体，不如交给程羡之来照顾，至于程敬之，等他回来之后，我另有安排，程老请放心，程敬之的医术，我很欣赏，我也很需要这样的人在我身边。”程敬之的事，他多多少少有些责任，就算程老不提，他也会尽力保护程敬之，更希望他这次回来，能够带上好消息。
程老听着安心了许多，他常年与宫中的各式人物打交道，对于这个煜王爷，自然是知道一些的，有些事情，三王爷做不了主，他却可以，所以，只要煜王爷护这程敬之，那敬之就不会有大碍。
煜王爷看到程老和程羡之都有意无意地看着舒景，便问：“程老以前认识舒景么？”
本来碍着煜王爷，程老把对舒景的好奇压到了心底，现在，既然煜王爷主动问起，便大胆地询问：“老早就听羡之说，有个脉象怪异的孩子，今日既然见到了，很想看一看，不知道方不方便？”
舒景微微退了一步，大脑中思索着如何拒绝。
“舒景的情况确实有点复杂，程敬之这次出门，多半是为了舒景，他现在没什么事，自然是不喜欢被当成病人看，还望程老见谅。”煜王爷注意到舒景的动作，也还记得程敬之帮他把脉时若有若无的抗拒，他知道，舒景不喜欢太多人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他也没办法将舒景的情况详细地解释给程老听。
还是煜王爷知道自己的心思，舒景心中一暖，走上前，对着程老说：“多谢程老的关心，能让您帮我把脉是我的荣幸，可我实在不想把自己当成一个病人来看，我希望我和正常人一样。”
煜王爷和舒景本人都那么说了，程老只得作罢，程羡之倒是不意外舒景的拒绝，当初，他也是乘着人睡着的时候把脉的，至于煜王爷同意他有病不医，倒是有些惊讶。
六皇子的药，很快煎好送了过来，程老看着六皇子服完药，等情况稳定以后才起身离开，程羡之则留下来照顾六皇子。
随后，煜王爷到了前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得一清二楚，这侧夫人好心办坏事，想给六皇子补补身子，却弄成现在这样，罚？！她是六皇子的夫人，现在住在煜王府而已，不罚？这件事情的主要责任还是在她！看着侧夫人红肿的眼睛，惊慌失措的样子，知道她真的是无心的，所谓不知者无罪，似乎不该罚，可是，若真不罚，这么小的孩子，日后难免再出状况，忽然，煜王爷转头问：“舒景，你觉得这么办合适？”
舒景想了一想，说：“侧夫人虽是无心之过，也确实伤害了六皇子，不能不罚，介于她是一番好意，我觉得不宜罚得太重，不如，就让她抄一份药典吧，日后照顾六皇子也需要知道这些。”
煜王爷点了点头，说：“那就按你说的办，责令抄药典十遍！”
处理完了这边的事，煜王爷又急匆匆地往外赶，说是好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处理，府中的事务，要舒景多看着些，尤其六皇子那边，六皇子的府邸不日便要完工了，可以挑个好日子搬迁，这些事情，也可以准备起来。
……咋一听这样的话，舒景有些迷茫，这不是应该交代管家的么？为什么都跟他说了呢？前几天不还对他很有防备？为什么？
今天遇到了六皇子的事情，煜王爷才感觉自己身边需要一个人，一个能顾家的人，一个能让他安心在外边办事的人，他第一次觉得，人生中，不仅需要像乔擎苍和薛海涛那样的得力助手，还需要一个能帮他安定家庭的贤内助。
今天，是舒景在他到来之前，稳定了府中的混乱情况，安顿好上上下下的人，事后追究责任时，不仅考虑了事情的实际情况，达到‘罚’的效果，更是为六皇子今后的生活做了打算，比府上最稳重的陆管家做的还要好。而且，煜王爷感觉得到，舒景对六皇子的感情是真实的，对母妃也十分友善，除了身份和过去有些可疑，总体来说，煜王爷是喜欢舒景这个人的，日后，或许可以考虑将自己身后的事情交给他。
忙了半天，直到肚子唱起了空城计，舒景才想起来今天的中饭都还没有吃，也不管煜王爷到底怎么样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正要走，舒景一下子被拉到了煜王爷的怀里，煜王爷摸摸他的头，说：“有些事，我不是全然不知，也有人对你的身份表示怀疑，可是，我选择相信你，舒景，你不会辜负我对你的信任的，是么？”
舒景点头说：“我不会，永远不会，相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