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青衣-青衣篇》分卷阅读17

    青衣赶紧拿袖子抹去额头的汗珠,他哪里是热的。一会儿,上官良勋便折了回来,二人一道喝完甜汤,府里的家丁搬了两个取暖的铜鼎进来。

    “入了夜会更冷,别真的受了风寒。”

    “多谢将军。”

    守岁这个事,因着身世青衣向来不怎么上心,在鸿仁寺的时候,守不到鸡鸣的那个年年都是他;下山后的辗转,新年守岁更是无足轻重。只是今年,守岁似乎变成了一桩很暖心的事。上官良勋拿了本札记在看,他不敢弹琴怕惊扰他,便也随手拿了本书靠坐到铜鼎边的矮榻上看了起来。润堂里静悄悄的,不时能听到外头传来的爆竹声。

    子时前,洪叔来叫上官良勋出去放爆竹。青衣披上厚斗篷跟着一道出了府门,街上十分热闹,各式烟花飞舞,好一个姹紫嫣红、祥和欢庆的夜晚。青衣捂着耳朵,站在大门口,看着街上的各式烟花笑着,绝色的容颜在绚烂的烟花照耀下愈发倾国倾城。

    马车里的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青衣,业城之中,竟有如此佳人。再看一旁弯腰点爆竹的上官良勋,莫非是上官府的亲戚么?!

    放完爆竹回到润堂,二人闲聊了一阵又各自看书。上官良勋把札记看完的时候,发现青衣已靠在矮榻上睡着了,也不知是何时睡过去的。果真如他自己所言,他是守不了岁的。上官良勋吩咐家丁往铜鼎里头添了炭火,又去聚贤堂拿了被子回来给青衣盖上,这才出了润堂,一路往校武场去。

    空气凉薄,四周寒意深深。

    洪叔提了四盏灯笼,悄悄地挂到校武场的四角,幽暗的烛光和朦胧的夜色中,矫健挺拔的身影,娴熟轻快的打着一套内家拳。上官良勋的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总觉得春节前的那次朝会,皇上话中有话,似有意派他前往北疆与文帝的军队一教高下。打仗,他从来没有怕过,怕的是他若一走,菱主虽有重兵在手却无将可托。

    大年初八,有人叫门。

    上官良勋本以为是一道圣旨,不曾想是一位稀客,藉王姜帼。

    不夸张地说,上官洪比上官良勋更清楚几位王爷的为人,趁着上官良勋将藉王引去润堂的当儿,已支会了其他几个管家,又将紫枫差过去伺候,聚贤堂的两个丫鬟,还是紫枫要机灵些。

    “王爷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要事吗?”上官良勋看他光顾着喝茶,忍不住问道。

    藉王将茶杯往桌案上一摆,四下看了看,“没事,本王就是闲着无聊出来走走,正巧路过将军府罢了,怎么,没事便不能来吗?”

    “岂敢岂敢,王爷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这宅子,看着护养的还算不错,将军引本王四处走走吧。”不待上官良勋接话,藉王已起身往外走,那晚他看到的佳人,可还在府上么?!

    二人转入游廊没走几步,正巧青衣从慕草堂出来,迎面碰上。藉王看看上官良勋,“这位是……”

    “回王爷,这位是我的门客,赵青衣,赵公子。”

    青衣闻言,连忙抱拳作揖,“草民赵青衣,参见王爷。”

    “赵……公子。”藉王端详着赵青衣,心里很难接受,那晚他看到的,分明是个美目盼兮的佳人,眼下怎么成了公子,可他行礼的手势、还有他的衣着穿戴,确实是男子做派。

    “是。”青衣应了一声。

    “你是丰泽人么?”

    “回王爷,草民乃西晋朝阳人。”

    “西……晋,有意思,一个西晋人跑到丰泽投在了将军府门下。”藉王审慎地看着赵青衣,“你很有抱负啊。”

    “王爷说笑了,赵公子是我招揽的,详细情形王爷若是有兴趣容我慢慢道来。”上官良勋边说,边向赵青衣使了个颜色,“不耽误赵公子抓药,你先忙。”

    赵青衣冲着二人一揖,“草民告退。”

    藉王看着他绕过他们走开,反剪双手继续往前踱步,“本王不曾想到将军竟是个雅趣之人,这条游廊建的甚好。”

    “一介武夫,让王爷见笑了。”

    “听闻上官天的厨艺了得,不知本王今日可有口福。”

    “请王爷恕罪,不凑巧,天叔出远门走亲戚去了,十天半个月后才回来,到时再请王爷过府一叙,可好?”

    “啧,真是扫兴,本王难得有此兴致。”

    上官良勋陪着他在府里闲逛了一圈,不痛不痒的应付了几句,藉王便告辞了。虽然他的到访看似随意,但上官良勋觉得,必是有何事或者有何人引起了他的注意。藉王此人生性多疑,桀骜清高,不会无缘无故登门拜访。

    ☆、鬥轉星移三

    玉漏铜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夜开。

    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上元佳节,又是举国欢庆的节日。在业城,上元节历来都是不亚于春节的大节庆,因为承帝会在这一天庆祝自己的生辰。照着往年的规矩,皇宫里请了舞狮队、杂耍队、戏班子,正月十二就开始在天禄阁准备,承帝下旨一应事宜由大总管马得贤督办。宫里的宴请往年不是皇后便是丽妃督办,今年却是破天荒的交给了媛妃,宫里一时议论纷纷,向来不怎么受宠的媛妃是不是要改运了。

    傍晚,受邀的大臣们携女眷纷纷进宫来赴宴。天禄阁里一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清和今日盛装华容,连翠红都有些吃惊,一边替她平整礼服,一边说道,“主子今日这般用心打扮,可有深意?”

    清和笑了笑,一语双关道,“今日不是有好戏看嘛,穿的讲究些。”

    翠红看了镜中的清和一眼,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了,免得横生枝节,转身拿起桌上的锦盒交到清和手里,“主子一切小心。”

    “嗯。”清和接过锦盒,心里有着莫名的兴奋,今日会是她和长孙皇后的第一次交手吗?虽然她的目标并不是她,但她很希望长孙皇后能来趟这个浑水。

    在天禄阁门口,刚巧碰到辽王,清和的脸上绽出难得一见的笑容,上前正欲打招呼,韩王从大门口探出头来,“呦,本王正纳闷怎么不见了兄长,原来是遇到了清和公主,幸会。”

    清和浅笑着福了福身子,“两位王兄吉祥。”

    “免礼。”辽王看着她问道,“近来可好?”

    “挺好的,谢王兄记挂。”

    “进去坐下来说吧,别站在这儿了,也不嫌累。”韩王边说边转身往里走,眼角的余光却是仔细打量了清和手里的锦盒。她手里捧着的,难道是南晋的轉盒?!

    清和跟在辽王、韩王身后步入天禄阁,周围的官员们纷纷行礼问安。

    “估摸着离开席还有一会儿,你先去玲珑轩坐吧,皇后娘娘还有赴宴官员的女眷也都在那里。”辽王对着清和说道。

    “好,两位王兄请好。”清和捧着锦盒往玲珑轩去,官员们一边行礼问安,一边纷纷让出道儿来,清和一边笑着点头示意,一边留意着他们的举动。注意到锦盒的人不少,看样子江一柳他们近来频繁动作,还是起了一定效果。

    玲珑轩里都是人,坐的坐、站的站,看似随意的三五成群却有着明确的等级划分,轻声细语的攀谈浅笑,人人都显得很有教养。长孙皇后温和地笑着,正与庆妃说着话,看到清和的时候冲她招招手,“清和,来母后这儿坐。”

    清和温婉地一笑,向着长孙皇后走去,心里像被人狠抽了一鞭子,猛的一疼,抱着锦盒的手紧了紧。等她到了跟前,皇后娘娘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周围的女眷们有序的过来请安。泰和公主还有昭和公主都十分亲切的同她打招呼,叫她小妹。清和一一向她们微笑示意,十分谦逊的唤泰和公主,长姐;唤昭和公主,二姐。

    今日的宴席,因着清和公主特殊的身份,席位被安排在承帝左侧,是个俯视群臣、察言观色的绝好位置。清和故意将锦盒摆在桌案上,想要看看坐在下首那几位比她晚到的王爷是何反应。

    天禄阁戏台上开始了第一场表演,台上演得认真,台前看得仔细,掌声、叫好声亦是不绝于耳。演到最后一场穆桂英挂帅,天色已经暗了,整个天禄阁被大红灯笼点亮,一派祥和之气。突然,戏台上的一个兵卒执剑跳下戏台,蜻蜓点水的几下已直扑对面二楼承帝的席座,惊起惊呼声无数。

    “护……驾!护……驾!”承帝惊恐地喊道,眼见身边的几个贴身护卫已被如数放倒,那明晃晃的剑向着他直逼了过去,眼前一闪,有人挡在了他前头。刺客见一击未中,抽剑正欲再刺,禁军校羽卫赶到,刺客转而扑向诚王,大声呵道:“把锦盒交出来!”诚王不允,左臂被刺伤,此时禁军纷纷涌上二楼来,刺客见形势不妙,三两下跃上屋顶仓皇逃窜。

    “追!给朕抓活的!”承帝揽着怀里的清和,气得脸色刷白。

    清和替承帝挡了一剑,此刻她靠在承帝肩头,断断续续地呢喃,“锦盒……父王……锦盒……”

    承帝看着手捧锦盒的诚王,眼里似蒙上了一层霜雾。清和疼的抽了几下,心里却在笑,她本想趁乱将锦盒“扔给”藉王的,不成想救父心切的诚王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她便借机让锦盒滚到了他面前。真正的锦盒,昨夜她已偷偷献给了承帝。不过算起来,今日的锦盒才是她要送给承帝的礼物。往后,她还要送很多个这样的礼物给承帝,直至他众叛亲离。

    “太……医!太……医!快来救朕的清和,快!你们都给朕滚开!太……医!”承帝横抱起清和,踉跄的走着,眼里蒙着泪,似是想起当初祥禧宫里那个时常令他龙心大悦,开怀大笑的敬敏皇贵妃,还有他的一双玲珑乖巧的女儿。清和!你不能死!

    “陛下……陛下……您保重龙体呀……陛下……”马得贤跟在承帝身后,急得满头大汗。

    最后,承帝连发了三道口谕,命禁军将清和公主送去自己的养颐殿;命太医院三位院首留在宫内医治清和公主;命后宫各主闭门自省,未有圣旨,不得往来。

    再有清和公主的消息,已是惊蛰之后了。承帝颁旨昭告天下,晋清和公主为正一品衔,加封号尚颐。

    晋朝虽然是灭亡了,但如今分分天下的四国无一例外的沿用了前晋的很多法令教条、规则法制。根据前晋的国典,公主的最高爵位是从一品,封号雍贤。清和离开业城的时候只有公主的封号,尚无爵位,严格说来是个有名无实的公主,既不能领薪俸,也不能享特权,空有一个封号罢了。

    眼下,她算是“因祸得福、一步登天”了。尚颐公主的封号是承帝为她独创的;正一品的爵位是承帝力排众议册封的,若不是她坚持要在祥禧宫住着,承帝甚至打算让她开府建牙、自立门户。如今整个后宫只有一个女人同清和的爵位相当,那便是长孙皇后。

    上官良勋得到消息后,着实松了一口气,江一柳那一剑,刁钻、凶狠,他真怕有个好歹。

    青衣同高久安说起此事,高久安除了叹气还是叹气,以前师傅就说过她不是个普通姑娘,真的是个厉害角色。

    清和在养颐殿住到能下地走动后便执意搬回了祥禧宫。期间,她不着痕迹的做了桩事,勾搭上了三位院首中与她年龄相当,最年轻的陈院首;不仅如此,搬回祥禧宫当晚她便以制作药熏为由,将陈院首留在了祥禧宫。清和早前曾秘密花费重金,向丰泽附近几个青楼的头牌讨教房中术,再加上与夜帝周旋的那些年,为了培养自己的亲信势力,她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将自己炼制的药同房中术结合到一起,以保证同她睡过的男人会上瘾。这种瘾,虽不致命,却时轻时重,亦可轻可重。

    陈院首的正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的是有恩于陈家的李家姑娘,李氏相貌平平,还有些驼背,与娇俏可爱的清和公主有着天壤之别,身份更是没得比。陈院首自从与清和有了“夫妻”之实,便想方设法的去为她看诊、送药,清和对他的殷勤也颇为满意。陈院首来替清和看诊,翠红便会知情识趣的退出去带上殿门,然后在门口守着,比如今日。

    清和将右手摆在垫枕上,看着陈院首笑,“如何,本宫的身子可是大好了吗?”

    “公主放心,已完全恢复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玄霖。”她一边说,一边伸出脚,在他左腿上轻轻蹭着,“往后想见你一面,可就不容易了。”

    陈玄霖的心被撩拨的直打颤,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若公主召唤……臣……自当竭尽全力。”

    清和“咯咯咯”的笑起来,媚眼如丝,“嗯,上一次……你确实很用力。”

    陈玄霖看了清和一眼,心里犹如猫抓般难受,他想顺势将她搂入怀中温存,却因拿不准她的意思而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低头看着垫枕,兀自镇定。

    “嘟嘟嘟”的敲门声响起,“公主,有客到。”翠红的声音传来。

    清和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来拜访她,真会扫兴,眼看到嘴的肥肉不能下口了,凑到他耳边低语道:“陈院首晚上若是得空,便来替本宫做个药熏吧。”说完,伸手从他膝盖一路摸了过去。陈玄霖整个人一僵,声音低哑的回了声,喏。

    待陈玄霖走后,翠红走到清和身侧低声道,“主子,辽王殿下来了,在偏殿等着。”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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