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分卷阅读86

    “顾犀手下有一个叫沈钰的。我答应过他。取他一只手。”

    易非微微皱眉,“小潘……”

    “我去办。”潘泽从后视镜望,樊云只是点了点头,一贯的冷漠。

    “另一个是唐予歆,如果她要走,帮她平安离开。”

    易非迟疑了一阵,原以为樊云不知道其中的曲折。易非知道唐予歆去见过她,樊云自觉有罪,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没什么难以理解。于是说,“好。还有么?”

    “就这些。”

    “那么你答应我了?”易非对着樊云。

    樊云手搭在门把上,摇了摇头。

    “你到底什么打算?至少告诉我。”易非忽然侧坐过来,拉住樊云的手臂,分明感觉到樊云颤了一下,“你还病着,年内迟早要动手术。叫我怎么放心?”

    “这不是理由。”樊云放轻声音,“不要,你不能因为这个负责我一生……我自己留了足够的钱,手术成不成都是医院的事情,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好,有什么区别?不要再安排我。”

    “就算你都可以,是我想照顾你。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多一天是一天。

    “我真的很怕,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樊云,你知道那天我找到你的时候?我都感觉不到你的呼吸。拉你的手,冷得像冰一样。血从你嘴里喷出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能这样贴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易非抱住樊云的肩膀,泪水大颗大颗地坠下。

    樊云抹易非的泪,抹不尽,越来越多的泪水滚落。

    “不要这样……别这样……”

    樊云的力量一丝丝抽离,没有办法再支持下去。手覆在易非脸颊上,肌肤相亲,内心也瞬间崩塌,希望就这样屈服下去。嘴里喃喃地念着,不知道劝慰易非,还是同自己搏斗。声音越来越低,近乎自语。

    “我是很懦弱的人,别让我心软了。就算我们再继续下去,病可以医,我可以不做思想依附你活着,但是我……已经……”

    心口又尖锐地痛起来,呼吸带着痛楚划割胸膛。

    “对不起!你怪我自私吧。……在顾犀那里,你不问我,我……我和她上床了。”

    易非目光里闪过痛楚。但樊云并没有看着她,神情漠然。樊云的视线漂浮着,闭目塞听,不肯再与周围有任何连接。

    易非更用力地揽住樊云,掌心触到樊云骨节清晰的脊背,“不怪你,不怪你。等事情过去了,我一定帮你报仇。”

    “不。你没有听明白。是我对不起你。易非,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太不值得了。”

    易非愣住了。樊云还被紧紧搂在怀里。没有动,也似乎没有了气息。所有话都是从石缝里渗出,冰冷的,不带感情。

    “你……什么意思?”

    “不要再跟我了。放手吧。你当是放过我。”

    易非皱着眉忍住泪水,摇头。

    头脑里飞速转着,猜测樊云这些话的真假,但身体像完全不明白头脑的想法,只是出于本能地抱紧樊云。似乎有更坚定的信念早已封印在血液里,她只能用温暖去融化樊云,再无其余。

    易非的肩膀微微耸动。怀抱又温暖又无助。樊云昏昏沉沉,身体又困倦地似乎要融在这怀抱里。

    地狱之门就在背后缓缓推开。鬼吏钉耙一样的枯手紧紧抓住衣角,阴冷和烧灼一并沿着脊髓爬上。

    灵魂早已抽尽。她明明已经一滴不剩,仍然贪恋着被易非拥紧的片刻安定。

    无耻至极。

    樊云摆脱了易非,马上推开车门。

    易非侧靠着椅背,埋着头,无声无息。

    潘泽回头看着易非,又看着樊云从车后绕过,横穿马路,在路当中拦住一辆的士。橙黄色的衬衣一闪,钻进车里,车子仓皇失措地驶离。

    进ktv时樊云已经喝了很多酒,拎着瓶子,脚步虚浮。两点多,留下的都是包夜的客人。走廊里乐声响着,弥漫着烟酒和浓郁浮杂的香气,彩光从一扇扇门里透出,却不见什么人。

    与服务生错身而过,樊云一把抓住,问到底有没有货在卖。在走廊里,樊云的声音越来越失控,看热闹的半醉的人从门后钻出来。樊云靠着墙,翻出一叠钞票。

    “从前来的时候也就几百吧。三千块,不纯也无所谓。有多少算多少。”

    “疯了吧你?再不走报警了。”

    “报警?哈哈哈……叫你们老板过来。”樊云晕红着脸,一双醉眼轻蔑地晃过,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只不过废墟里的砖石草木,不值一顾。

    老板娘出来看到樊云,吓了一跳。请到办公室里,“您这不是拿我开心吧。早都断货了。别说我这里没有,全市哪都没有。没有你们的许可,哪个敢卖?”

    樊云嘲讽地笑,“你这儿不是向来最乱吗?不说卖的,我只要一次,一点就好。你们自己就一点都不留?”

    老板娘尴尬,“真没了。一点都没了。说停货就停货,我们这小本生意,还能有什么门路?”

    樊云举着酒瓶,指尖点在老板娘脸上。老板娘浓脂厚粉的笑脸僵住,眉头一挑。樊云自知过分了。

    心里又气又闷,借着酒劲,樊云也不知自己到底想闹什么。

    “得,算我白跑一趟。打扰了。”樊云把酒饮尽,放下空瓶,扭头就走。

    出了门,扶着楼梯生锈的扶手向下。夜已经深了,上寨的路灯一片昏黄,映着歪曲巷道里一小块亮。

    沿着巷子走,转过一道弯,远远一个叼着烟的青年男人。樊云微微眯眼,背上也有被人盯着的不自在的感觉。樊云让开路,贴着墙边走,走近了,莫西干头的男人便展开手挡在樊云面前。

    身后的路也堵住了,这一个瘦瘦高高,把身后的光遮了个严实。

    樊云站定了,没有抬头。

    高个子一只手支在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樊云身体单薄,一只手明显僵硬地坠着,发梢扫在戴着眼镜的侧脸上,文文弱弱。“妹妹,别害怕。哥们借两个钱花。”

    “好呀。”樊云眯着眼,顺从地拉开包,手伸进去。两个男人相视而笑。

    一分神的时机,樊云向右手高瘦的那一个贴近一步,寒光一闪,刀刃在男人手臂内侧挑起长长一道。

    “我操!”高个子握住手臂,纹的花臂被血线割成两半。

    樊云趁空溜出,被莫西干头一把拽住左臂,樊云反身一刀,眼看着将要刺中,手腕被猛地格住。樊云腕子一拧,晃着匕首,莫西干头被逼着缩手。但左臂完全无力,拽着伤处剧烈的痛。樊云已感到力不从心。高个男人从背后抱住樊云,樊云向后踢蹬,几乎被悬空抱起来。

    莫西干头双手来夺匕首,混乱里,划破了莫西干头的小臂,樊云自己掌心也割了一道。再握不住。

    樊云仍然挣扎,被甩了一耳光,眼镜跌飞出去。

    高个子气不过,反手按着樊云脸贴在粗糙的砖石上。莫西干头拽下樊云的包,抖了个底掉。一小叠现钞,卡包里一张信用卡,一张□□。车钥匙。还有一部手机。

    数清楚,也不过三千元。“妈的,神经病,摆什么阔?这么点钱犯得着拼命?”

    高个子瞟了一眼,气急败坏,“不是有卡么?密码是什么?!”

    卡里已经取得只剩零头。樊云想不如就说给他们,戏耍一下,也好伺机而动。

    双手手腕被拧在背后。沉默的这一瞬,高个子更用力地钳紧,一只手按在樊云后颈,压着樊云肩膀顶在墙面上。樊云痛得抽气。

    怨愤顿时充满头脑。其实左右不过是今晚,她难道害怕么?爱怎样怎样吧。

    ☆、如是我闻

    小巷尽头光亮里忽然投出一条人影。“干什么?”

    两个人都是愣了一下。不像警察,小个子,也没帮手。见了血,钱没拿到几张,两个人都急红了眼,没想跑。

    樊云看着江于流三步两步近过来,迎上莫西干头,捉住他的手顺势一带,抬肘在他下颌猛击一记。整个巷子都似能听到一声撞击。

    高个子松了樊云拾起匕首过去。江于流一手还拽着莫西干头,拖着向前几步,高个子比划了一下,被江于流一脚踢飞了匕首。这只脚刚落地,借抓着莫西干头的力气,身子一拧,另一条腿踹在高个子腹部。高个子才看清是个女人,来不及惊讶,剧痛里一阵恶心。向后猛跌,腿一软,坐在地上。

    捂着肚子滚着,眼前一道黑影压上来。樊云发狂一样踹在男人背上,站都站不稳,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高个子在地上挪着,架不住樊云没完没了地,慌乱中拽住樊云。樊云重心不稳,跌跪下来,膝盖撞在地上。不知道疼一样,挥拳锤在男人胸口。

    血从掌心渗出,沿着指缝滴滴沥沥。每一拳撞进**,不必是谁,不必有什么面目。许多人的脸孔浮影一样替上。拳头砸在影子里,碎影四面八方地晃着,嘲笑樊云不可忍耐的忍耐,于事无补的发狂。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樊云赤手空拳地挑起乱局,又终究清高自负,觉得欠了人家,束手就缚。在利益面前,规条不过借以杀伤的道具,现实只有强弱。每个人手持刀枪,各有各的道理。其实她自己,早就连立足之地都不留一处。

    她这样算什么,有心殉道,牵累亲友。算什么?!

    胸口剧烈地鼓动,眼前蒙上黑影。抽气声和心脏不堪重负的鼓动。浑身凉透了,挥动拳头,身体便抽脱魂魄一样不可抑制地颤摆。

    她有什么。一颗埋藏在**里随时将要炸裂的心脏。血肉将被最后的力量爆破,喷溅在最隐蔽黑暗的巷子里。就这样吧?

    樊云头发披散开,衣服上缀满血和泥土。高个男人一时居然架不住,发出呼号。樊云目光狠戾,一声不出。纯粹的发泄,已经蒙蔽了所有理智和感官。江于流一愣,一脚踹开莫西干头,架住樊云。樊云不顾一切地试图甩脱,被江于流拖开几步。

    “又下不了狠手。算了吧。”

    冲着江于流这句话,樊云倘若有一点骨气也应该拼了。奈何被江于流摁住,反抗变成无力的挣扎。樊云抽喘的声音,像破旧风箱。早已没什么力道,全靠一股愤怒支持。愤怒也渐渐稀薄,樊云颓然放弃,安静下来。

    有杀人的心情。但心情不可长久,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一颗懦弱无力的心。

    江于流踢了高个子一下,听得到他嘴里又响起嘟嘟哝哝地呼痛。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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