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分卷阅读39

    唐予歆坐在副驾驶位,情绪似已崩溃。江于流要送唐予歆回去,又怕唐予歆想不开。唐予歆说要喝酒。江于流没办法,载着唐予歆去酒吧。

    坐在吧台位,唐予歆抱着瓶子,一杯杯地灌着。冰还没怎么化,酒仰脖间已经空了。

    “可以了吧?”

    “到底怎么了?”

    “有什么事你吱一声成么?”

    江于流一遍遍问,问得自己都烦。轰响的乐声淹没江于流的徒劳无功。

    唐予歆泪水决堤地滑落,妆彻底花了。酒精把她烧成一朵沾湿的玫瑰,脸颊绯红,侧身伏在吧台上,发梢散落在勉强支起的肩膀上,背脊、腰、胯,整个上身像拧起的绸缎,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江于流还坐在旁边,不断有借着酒劲的男人过来搭讪。江于流不胜其烦。被拒绝的人嘟囔,“不想被搭讪坐什么吧台。”

    怒火腾地蹿起。江于流几乎要动手。但眼前唐予歆异常脆弱,她不敢稍微分神。

    手机忽然震起来。江于流看到是易非的电话。不敢不接。但眼下更不敢放唐予歆在这里出去接。江于流感到带唐予歆来酒吧就是个错误。明知道她只求一醉,还不如一早把她送回家。

    震动终于停下来。易非发短信问樊云在哪里。看时间已经十点三刻,不免吃惊。短信给樊云,很快收到回复,答不用管,她直接同易非讲。江于流恍然发觉自己舒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叫她丢下唐予歆,竟然是万万不能。

    很清楚易非就在主宅等着。樊云希望她等不到,可以不必等了。

    停在校门口马路边。最晚一班自习也早下了。没有人,没有车。远远望到教学楼电子屏滚动着高考倒计时,还有73天。在氤氲的水汽里,惨红的光,湿漉漉,阴恻恻,连成一片刺眼的血色。

    从茶座到这里不过几条街的距离。樊云觉得车窗外晃过了七八年的风景。

    樊云大口咽酒,想若干年前的百日倒计时。从前觉得过了这道坎,海阔天空。其实是从那时开始,不得不面对的一道道难关,永远无法企及的目标,既没有倒计时,也根本不及准备。疾奔中回忆散落一地,没有回顾的心情,也知道再不能回去。

    如果所有路重走一遍,倒不必说是否人生会有所改变,樊云已失去勇气。当然向前也需要勇气,但终归是不一样的。

    好像刚刚开始,又好像一切早早结束。再往下,就只是走下去。

    因为她已经在一条名为背叛的路上。

    江于流看着唐予歆灌下半瓶酒,坐不住,从吧台滑落。

    唐予歆几欲呕吐。江于流趁势把唐予歆架到酒吧外。唐予歆几乎伏在路边。吐出来,没有吃什么垫底,痛苦不堪。

    江于流拿纸巾给唐予歆擦干净,把她弄上车。唐予歆软弱无力地瘫在座位里,彻底魂游天外。

    江于流在便利店买了果汁,哄着唐予歆,勉强喝下去一点,倒洒了江于流一身。

    在电梯里,江于流认真回忆。又从一楼出来,抬头望。二十几层楼,再往上,窗户小的只能看到一格亮。

    江于流从唐予歆包里翻出钥匙。运气好到难以置信,一击即中。

    打开灯,一片混乱。厅里,唐予歆房间里,桌子上,茶几上,堆积着饭盒、啤酒瓶和散乱的打印纸。

    好在床和沙发是干净的。

    连拖带抱架了唐予歆一路。江于流手臂都颤起来。

    唐予歆瘫倒在床上,眉头依然锁紧,并没有因为到家而稍显安宁。

    裙子还潮湿着。

    江于流想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女人。女人身上有的,自己都有。看一下,乃至于不小心碰一下,应该不算犯罪。

    解开腰带,拉开拉链。唐予歆像从花瓣里滑落。像刚刚出生,又像已经死去。纯白无暇。

    指尖稍稍触到唐予歆细嫩的皮肤,像划着了火柴。脑子嗡地一下,就想要贴上去。江于流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烫的,连忙撇开脸,深吸一口气。

    把唐予歆的裙子退下。唐予歆瘦了很多,纤长的腿和手臂,看起来更没有半点力道。但和林秋爽那样久病的瘦弱不同,肌肉依然紧实,似乎只要这一觉睡醒了,就会恢复年轻活力。

    江于流给她换了一身干净宽松的衣服。擦干净脸和手脚。唐予歆似乎有一点醒转,稍稍挣扎,江于流安慰孩子一样哄着,唐予歆又陷入沉睡里。

    江于流蹲下来,手指掠在唐予歆鬓角,梳理她散乱的长发。

    唐予歆睫毛微微颤动,一滴泪从眼角滚出。

    江于流不由自主地靠近过去,轻吻唐予歆即将滑入鬓角的泪滴。

    微咸,而似乎还有甜。

    “不要……”唐予歆呢喃一声。

    江于流心跳乱了一拍。但发觉唐予歆仍在沉睡中,知道恐怕是梦里。回过神,才想起去思考,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江于流把卧室灯熄灭,轻轻合门。将要离开,又看到茶几上一塌糊涂的混乱。不知道唐予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她自己一个人呆在空房子里,又度过了多么难以忍受的时光。

    ☆、玄不救非氪不改命

    已经很晚了。

    易非蜷腿坐在正对着门廊的沙发上抽烟。不时翻看时间。时间是一个数字数着一个数字地艰难度过。易非想再拨电话。看拨出记录,够多了。

    整个客厅是她吩咐人布置的。进来时,却有一瞬觉得自己像个闯空门的。

    除了烟灰缸嶙峋地耸立着燃尽的烟蒂,余下的一切,像家具店的样板间,毫无人气。易非想樊云住在这里是怎么样的,会觉得自己之于这个太过巨大的房子,只是过客么?易非做出的安排,她会是什么感触呢,她感觉到她的关心么,还是会生厌?她习惯用逃避应付问题,为她营造新的避难所,究竟在留还是赶她走?

    车库与走廊相连的门缓缓推开。樊云悄无声息地进来,握着把手,停了一刻。

    易非望着樊云,樊云也望了一眼易非。热的目光触到冰冷的目光,互相都感到不适。

    “我好好的回来了。……你可以走了。”

    等到的一刻,欢欣先于思维涌起,又转瞬溜走。

    樊云掠过客厅,径直向楼梯。易非放下烟,踩着拖鞋,跟上去。

    餐厅的一束顶灯,正照在水晶壶上,散出破碎的光。樊云握着壶把,像没有觉察到易非,自顾自倒水。易非靠近过去,樊云衣领袖口扣得很齐整,但酒精的气味弥漫开。

    “喝酒了?”

    樊云缓缓啜饮。

    “还开车?”

    樊云放下杯子,仍不看易非。

    “一点点。”

    樊云垂头站着,握着水杯,倒好像水杯支撑着她。

    易非缓缓拨开樊云飘落的碎发。脸上的纱布拆去,露出结痂的伤痕。缝合的针脚历历可见。扭曲的蜈蚣一样的疤痕爬在她白净的脸上,可怖,而未免太过残忍。

    一时僵在那里。易非觉得自己手臂在颤动,但仔细看,也并没有。

    樊云如浑然不觉。

    明明她还是她,却好像换成了假人,面目全非。

    “小云……别躲着我。”

    “没有。”

    樊云仍然吝啬言语。

    易非放下手,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走了。

    樊云忽然开口,“倒是很奇怪,为什么你喜欢用我身边的人监视,也不亲自问我?”

    “问你,你会说吗?”

    “……”

    “你做了什么?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爸头七那天。该说的都说完了吧?我们还有什么要靠说的吗?”

    易非抿紧唇。那天的结果,不欢而散。易非感觉到樊云心里那扇门缓缓关闭了。

    陌生的感觉。好像两个道听途说互有耳闻的人初次相识。心里想着的都是眼前这个人,但眼前的和心里的,分明是两个人。以至于要怀疑自己,到底站在真实还是虚幻里,那些让人胸口沉闷呼吸停滞的情绪是否只是凭空而起?

    “以后的事情不会有你想得那么糟。我们现在在一起,如果你想,我们每天都可以见到。……”

    樊云苦笑,和易非退开一个距离,拉出椅子坐下来。

    “你知道晏君这个活是另一个朋友介绍的。今早她打电话。还给我留了晏君父母的微信。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易非沉默许久。事情发生起,一开始是顾及樊云糟糕的状况,而后易非想了很多,越觉得没有办法开口。她确实不得已,但在樊云的不得已面前,她自己的变得不可言说。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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