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策[重生]》分卷阅读99

    而时日长了,用的药也多,谢归渐渐能想起一些事情来。

    凤璋欣喜若狂,可谢归第一个想起的不是他,而是秦九。

    他指着每天上朝露宫来赔罪的秦九道:“我似乎记得你。”

    一句话就让凤璋黑了脸。

    秦九激动到要流泪,然而看见凤璋的脸色,便知趣地退出去,另找个地方发疯。

    凤璋忍着一口闷气,继续低头批折子。旁边却冷不防伸来一双手,将他看完的奏折分门别类放好。

    谢归的手指修长灵动,引得凤璋目不转睛,连笔尖洇湿了奏折也没注意到。

    面对他的殷殷眼神,谢归抱歉地道:“陛下,谢某……我还不记得你……”

    凤璋略显失落。

    “可是,就算我能记得你,也肯定希望陛下能过得舒心,不用每天皱着眉头。”谢归低头,认真想了想,“我这状况,也帮不上忙,只有茶水勉强能喝,陛下若不介意,我……”

    凤璋怎么敢介意。

    谢归失踪的那段时间,凤璋茶饭不思,许久没闻到莽山雪的香气。袅袅白雾中,凤璋喉头哽咽了一下。

    真好,就算失去记忆,还是他的念之。

    谢归留在宫中休养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朝廷上下都知道了。

    其实他们之前也听过风声,但那时候不同,两人一个是君一个是相,平常该做的大事从不耽搁,他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懒得出头。但现在皇帝把谢归留在宫里,不说耽误朝政了,甚至连立后纳妃的愿望都没有。

    就算还在先帝孝期内,这也太出格了。

    简直是耽于谢相美色啊。

    朝臣们开始为宗室着想,经常上些看不太懂的折子。凤璋却看得懂,因而更加难受。

    他的精力分散在应付朝臣上,但对谢归的关注从来没有少过。

    就连他每日在朝露宫待到深夜,都会在批阅奏折前问谢归一天的起居状况。而谢归一直抱着猫儿在旁陪伴,眼神渐渐深邃有神,凤璋专注于打压朝中风声,也不曾注意。

    时入秋天,又是一年秋后算账之日。

    靖海郡尉牵连魏、盛两家之事,也该好好算账了。这回连七皇子一党的余孽也跑不掉。

    有人为了活命,就把借口找到了谢归身上。

    “陛下贵为天子,却言行有失,与谢大人纠缠不清,又如何向天下百姓交待,如何正人心?依臣所见,对两家的处置,未免有失公允。”

    凤璋神色一冷,正要开口,紧掩的殿门打开了。

    满场肃静。

    一道道目光投向门口。

    谢归玉冠束发,着了官袍,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瞥向刚才找借口的人。

    第84章 山河万里

    那人瞬间缩了回去。

    谁能告诉他, 传说中正在宫里养病、根本不能行走的谢大人, 为何会出现在朝议上?

    谢归却朝他微笑,声音温和中不乏冷冽:

    “季大人, 有话好好说。”

    然后谢归真的和他好好说了。

    他直接让天罡卫把这位刑部官员见不得光的底细抖了出来。

    其实并没有特别详细。只包括他昨天上青楼, 点了哪家的姑娘,在哪儿睡了一晚, 回家后又用什么姿势在夫人面前受罚。

    朝臣们目光齐刷刷对向了他。季大人涨红了脸,颤巍巍指着谢归,连胡须都在抖:“你……你……”

    谢归掸去衣袍上毫无痕迹的灰尘, 浅笑:“季大人年岁已高, 该是在家安养天年的时候了。季大人却毫无自觉,不仅律己不严,手还伸得太长了。”

    言下之意,是您老这么大年纪了, 自己都行为不端,还管到别人头上, 是不想活了吧。

    季大人悻悻闭嘴, 只是老脸仍然通红。

    谢归一出现, 朝臣们就跟被掐紧了脖子似的, 敢怒不敢言。谢归眼神扫过, 连怒的人都没有了,以两家余党更甚。

    谢归就是他们的克星,生来克他们的。

    他意外现身,三言两语就弹压了朝中风言风语, 人人为之胆寒。也有人说,谢大人现在是权势滔天,也防不住陛下日后羽翼渐丰,起了忌惮之心,把他打压下去。

    谢归经历前世,未必想不到这个问题。

    但外人评议,也能传到凤璋耳中。凤璋如何思量,旁人是无法猜测的。

    毕竟圣意难测,从古至今向来如此。

    谢归的毒已经拔得差不多,但来回折腾颠簸太久,需要静养。凤璋便将他按在宫里,重佩园也不让他回,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晏七甚至私下跟石榴埋怨,先帝宠郑后也不带这么宠的。

    石榴转身就向凤璋告了密。

    在凤璋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晏七苦着脸接下了巡查东南的任务。这事情本是何三的,但他已经死在天罡卫刑狱中,东南之事至今没找到合适的人接手,凤璋就把他派了过去暂时顶替。

    还是谢归心细如发,找了石榴来问:“晏七怎么把你惹毛了?”要这么打发他走。

    石榴抿紧了唇,脸上微微发红。谢归了然,便向凤璋提了此事,凤璋亦是忍俊不禁。

    “明年开春他从东南回来,就将你们的事办了。”

    两人暂时没空想晏七听到此事的心情。凤璋忙于政事,谢归需要静养,整日与书童窝在四极殿,到了冬月,总算圆润起来。

    今年冬天似乎偏冷,凤璋将各地飞报的冻灾折子一一批复,忙过这一段时候,便在刚进腊月时,带着谢归去了京郊的甘泉宫。

    深更半夜,万籁俱寂。

    谢归腿脚发软,就算双手紧紧扶着池边,也险些跌坐进池中,费了好大力气才爬上去。

    凤璋意态餍足,翻身上去时带起哗啦啦的水声,见他几乎走不动,索性将他打横抱起,往屏风后走去。

    谢归手也脱力,穿衣的动作格外的慢。凤璋自行穿戴好,便上手帮他。

    谢归已经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凤璋的声音冷不防响在耳边:“你要是就这么歇下,当心我半夜摸到你身边去。”

    谢归已经官复相位,闻言只能屈从于陛下的淫威,乖乖被他拉着走。

    人陡然出现在朝堂上,凤璋也不是傻的,当即明白谢归肯定早就恢复了记忆,就是一直瞒着他。

    凤璋那叫一个气。

    然而看见后面被他拉着乖乖走的谢归,凤璋又气不起来,满腔不满化成绕指柔,忍不住捏捏谢归的手。

    确实圆润了不少,手感也好了很多。

    甘泉宫在沂山的半山腰上,千重宫门次第开,宫灯绰绰,安静舒适,是避寒胜地,由前朝兴建而成。大舜立朝以来,甘泉宫只重开了一小半,就为了警示后人莫贪图享乐。

    前朝风致犹在,宽阔的露台上夜风吹拂。白天可以在露台上看见底下绵延的山川道路,现在唯有星河低垂,脉脉无语。

    内侍拿来干净的布巾,谢归坐在石凳上,一边细细擦拭头发,一边说道:“不知晏七现在怎样了。”

    “昨天还来了封信,东南的事情快处理完了,可我又想把他派到北疆去,在燕地蹲一阵子,扶持扶持漆四,你看如何?”

    谢归嗤笑,“你怕是要把石榴折磨疯了。”

    凤璋戳他额头,“你当初可没把我折磨疯,居然串通起来瞒着我。谢相啊谢相,你倒是扪心自问,有哪件事你是坦白了和我商量的,嗯?”

    谢归遂扪心自问了一小下。

    好像还真没有。

    凤璋又凉凉地补充道:“我就当你被梦魇着了。”

    谢归前世之事,他以做梦的名义,委婉地和凤璋坦白过。凤璋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明白他和凤渊之间,真的有些渊源。此时拿出来说,就算是谢归,也有些挂不住。

    谢归默然片刻,低声道:“可我不是待在你身边么。”

    一句话哄得凤璋心旷神怡,冰释前嫌。

    凤璋接过布巾,帮他擦拭头发。欢好之后,谢归已经很疲惫,头上传来轻微细腻的擦拭,他便不知不觉靠向凤璋,一只手撑在石桌上,眼睛微闭。凤璋见状,直接把人拉到怀里坐下。

    谢归像只乖顺的猫儿,安静地侧身倚在他颈边。凤璋一边帮他擦拭湿发,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面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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