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福宁殿》分卷阅读297

    赵世碂离开开封府的大牢,侍卫毕恭毕敬地将他的刀交还于他,他走出开封府衙,面带微笑,与众人说已当面见过易渔,具体审问只待陛下身子好了便问。

    官员也好,百姓也好,在意的不过是宫中不闻不问。眼下见十一郎君将人见了,更是做了保证,他们便放下心来。只等陛下身子好了,好审问易渔。

    即便如此,难得遇上这样大的事,京中学子照例为此事奔波。

    赵世碂在回宫的马车上,一路都在摩挲着手中短刀,眉头紧皱。

    仔细想来,易渔这事儿其实还是很难办,哪怕赵琮回来,想叫易渔不胡乱说话,只能在牢中了结了他。只是若在牢中了结他,又如何给那许多人交代?若是不了结他,还能给易渔灌哑药,哑了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但是症结也在此,好端端的一个人哑了,又如何给人交代?

    赵世碂烦不胜烦,不由又想,若是他来当皇帝,他谁的意思都不在意!

    他想叫谁死,那就得死,反对他的都得跟着一同死!最不缺的就是能人,死了一个,总会有更多人涌上来。

    偏偏这是赵琮,他不能违抗赵琮的意思,更得从赵琮的立场出发,看待、解决这些事情。

    赵世碂是真不想当皇帝,也是真心不觊觎这所谓皇位。

    只是越到这个时候,他越发察觉自己的无力。

    权力这个东西,他早已不渴望,他渴望的还是掌控一切的感觉。

    他骗不了自己。

    而易渔心绪已是崩塌,行事越发癫狂,他开始镇日在牢中怒吼,嘴中说得都是些听不得的话。侍卫们有陛下的令在先,不敢打他罚他,只好用布巾塞了他的嘴,更将他捆在精铁栏杆上。

    可是易渔也总要吃饭,总要松绑,易渔就趁这个时候,咬破了自己的手,在堵自己嘴的布巾上用血写书。

    侍卫方才去拿了东西,不过片刻功夫,回来的时候,看到那块摊开在栏杆上的血书,差点没吓瘫。

    他一刀斩断那块布,从身后又拿出一块布巾来,狠狠堵上易渔的嘴:“你也别想再吃饭了!”说罢,到底踢了易渔一脚。

    易渔嘴中支支吾吾,伸手去胡乱抓。

    侍卫抓起地上的碎布,回头就往外走。

    这位侍卫还恰好就是那日赵世碂来探监时的那一位,他心中忐忑,那布上写的字儿能看吗?

    但他更怕,若是自己不说,易渔胆子这么大,陛下又不许打杀,日后要牵连了他。

    他到底找了个时候,去求见十一郎君,将血书递给赵世碂看。

    赵世碂只看一眼,便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将东西一把攥在手中,回头瞟向侍卫。

    侍卫“噗通”跪到地上,抖抖索索道:“十一郎君,小的什么也没瞧着!”

    赵世碂“嗯”了声,慢条斯理道:“易大人怕是念我了,我稍后去看他一眼。”

    侍卫赶紧道:“小的去安排。”说罢,得了赵世碂首肯,他赶紧溜了。

    赵世碂将碎布拼起来,看着布上的字,连连冷笑。

    布巾上的血腥味还很浓重,一阵阵勾得赵世碂只想杀人。

    他也想不起来,他已有多久不曾杀人。

    实是有些想念杀人的滋味儿。

    太原府,赵琮的落脚处。

    邵宜吃饭的时候,穆扶就在一旁陪着,无论邵宜如何打量他,他也是面无表情。

    穆扶其实有机会能溜走,他的身手很不错,外头又有应援。

    他是索性将计就计,他们三郎派他过来,本就是叫他保护陛下。近身保护,岂非更安全?正好他也趁这贴身伺候的功夫,好观察这位十分聪慧精明的陛下,到底是否对他们三郎有所保留。

    他认识邵宜已久,更是一直躲着邵宜,自认从未露出破绽,因而心中毫无担忧,十分镇定。

    邵宜见他这样镇定,反倒有些懵了。

    难道他看错了?

    否则怎会有这样镇定的人?

    他心中百般想法,将饭吃了个精光,灌了几杯茶,起身整理衣裳,便准备去向陛下辞行,顺便说这位中年太监的事儿,想叫陛下小心些那位十一郎君。

    谁料他进去求见的时候,得知陛下头有些疼,白大夫正在里头看着。

    好端端地身子不适,还是头疼这种病症,邵宜便索性没再进去,反正不过明后日陛下也就回开封了,还是京中的事更要紧。他与路远等人说了声,转身就去外头牵马回开封。

    穆扶还将他送到门口。

    邵宜翻身上门,再看了穆扶几眼,转身离去。

    只是邵宜骑马出去没多久,忽然便见前头行来一队精兵,一看服饰便知不是太原府的厢军,也不是太原府衙内的侍卫。

    邵宜皱眉,他这个皱眉的功夫,他们已经走近,手上拿住一个路过的百姓就问“是不是西夏细作”,或者再问“可曾见过西夏细作”。眼看就要问到他,邵宜迅速骑马掠过,远远避开他们。

    他往城门走的一路,只见越来越多这样的精兵,满街百姓都有些慌乱,四处乱跑。甚至到了城门附近时,许多人正折返,嘴中说着城门被关的话。

    邵宜眉头皱得更深,又往城门行了一段距离,已经十分接近了,他瞧见一辆四驾马车。马车上头印有齐国公府的徽记。

    邵宜冷笑,当真是天高皇帝远。姜家的齐国公爵位早就被陛下给剥了,他们家也早就不配坐四驾的马车,这是逾制的!也就仗着陛下瞧不着!姜家胆子也忒大!

    城门已无法再走,邵宜也无时间去管西夏细作的破事儿,索性痛快转身,朝太原府的城北而去。

    城北有城墙,好在城墙很高,轻易没人能翻过,因而这儿看守的人很少。

    路上,他翻身下马,将马寄放在一处旅店里。随后他便爬到屋顶上,一户户地跃过,到得城北城墙,顺利翻墙而过。

    邵宜这样的官职,专为陛下做暗地里的事儿,各处都有落脚处。

    太原的落脚处恰好就在城外,他去牵了马,赶紧往开封府赶去。他走的并非官道,而是更近的一条道,离平定军很近。他的这一路很顺利,只是走到小半时,他忽然发现不对劲。

    只见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越来越近。

    邵宜一愣,赶紧骑马避到树林中,不多时,便眼见着无数马匹与兵将从身前掠过,全部往太原城中去了!

    这么一看,怕是有一两万的人。

    他们马鞍与服饰上头都有平定军的标识。

    邵宜脑中一个惊醒。

    姜未怕不是为了搜查什么西夏细作!

    否则何至于突然来了一两万的平定军?

    城门关上了,是为了关住陛下等人!派人搜查西夏细作是假,找出陛下才是真!这些忽然赶至的平定军是为了跟里头的姜未里应外合,目的?

    陛下怕是有难啊!

    邵宜一阵脚软,他不禁觉得此时从最初便是一个阴谋,甚至连杜誉都不可信。可城中如今只剩陛下一人,陛下的那些亲卫,再有用,敌得过这些兵力?!姜未手下可是有十万兵马啊!虽说才来一两万,就这一两万都已够呛!

    他又想到女真与姜未勾搭上的事,脑中更加混乱。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理清脑中思绪,强打精神,拉着缰绳,转身就朝城中赶去。

    他们都走后,尘土还未消。

    一伙人从方才邵宜躲着的身后冒出来,其中一人庆幸道:“小的还以为咱们被瞧见了呢!”

    他们见邵宜直挺挺地就进来,都以为被发现了。

    谁料邵宜也是来躲人的,那人说罢,又坏笑道:“大王,今儿有热闹可瞧,中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螳螂黄鸟什么的?”

    另有人嗤道:“那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大王,咱们就当那黄鸟儿?”

    几息之后,一人哼声,半雅不雅地说:“黄鸟你个鸟!”

    其余人一同“哈哈哈”笑起来,似乎十来公里之外,城门以内的纷乱与他们没半点儿关系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小番外:白发齐眉

    李氏是在开封府的西大街上卖花灯的。

    十余年来,她只在上元节的时候出摊。

    一来是因她家住在城外,进城一趟不容易,东京城中虽无宵禁,却也只有上元节这等佳节时,往来才是最为便宜。二来,是因只有上元节时,她的花灯才能卖得出去,她的花灯制得只能说是一般。

    从前没嫁人时,父母兄长嫌弃她制得不好,她头一回下定决心进城卖灯前,就说她铁定一个也卖不出去。

    嫁人后,夫君也说她的手并不巧,却比父母和缓了些,只说这灯怕是不好卖啊。

    生下一双儿女后,小儿子也知道笑得将那眼睛眯成一条线,说:“娘做的兔子灯像老鼠哩!谁买呀。”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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