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香》分卷阅读32

    丙说:我奢望不高,我必须活着,不若然一家老小如何生存?

    无德禅师笑道:愿不得你们得不到快乐,你们整日想便是死亡、年老、被迫劳作,如此自然感到疲累。

    甲说:有了名誉,便有一切,便能快乐。

    乙说:有了爱情,便有快乐。

    丙说:有了金钱,便能快乐。

    无德禅师道:那为何有人有了名誉却依旧烦恼,有了爱情却依旧痛苦,有了金钱却依旧忧虑?

    信徒们无言以对。

    无德禅师道:信仰并非空洞,它存在于人每时每刻的生活之中。改变生活的态度,生活本身才能有所变化。名誉服于大众,才有快乐;爱情奉于他人,才有意义;金钱施于穷人,才有价值,如此便是快乐之道。”

    祁旦缌道:“莫不安,莫氐惆,即便放肆桀骜,莫忘释义本真。人活一世,冷暖酸甜,休咎得失,际遇万千。象牙塔,十字街,青云路,地狱门,相隔一纸间。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清湛似水,不动如山,甚么疾风骤雨,嬉笑怒骂,桂冠荣衔,一律泰然处之,是为大智者。”

    “智者,乐也。”祁旦缌向众人微笑道。

    又有人问:“大师,都说一切皆为法?何为‘法’?”

    祁旦缌道:“一切皆为‘法’,诸法可分蕴、处、界三类,称为三科,并有五蕴、十二处、十八界之说。五蕴即是色、受、想、行、识。十二处即六根、六境,六根每一根与六境每一境相对应: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意根、色境、声境、香境、味境、触境、法境。十八界即六根、六境及六识之合称。

    破除“我执”谬见,认识“无我”道理。

    十二缘起,‘依缘而起’,佛以为,世间万物因种种因、缘才得生起或坏灭,因缘和合则生,因缘分散则灭,。人为万物之一,亦是因缘和合之像,而成三世二重因果业报轮回。

    十二缘起即:无明、行、识、名色、六处、触、受、爱、取、有、生、老死,此十二因缘依此彼有,此无则彼无的法则,流转不息。人生之苦皆源于无明所起之造业受果,消除无明,皈依佛法,才可求得解脱,断绝轮回,得涅槃与理境之界。”

    祁旦缌随后拿出些小册分发与众,与人破惑解业。

    茶寮掌柜是汉人,为人热情豪爽,颇为信奉佛学,一日祁旦缌路过茶寮,他见祁旦缌气韵非凡道骨仙风,便请求他为之解惑,经其一番指点,掌柜顿悟;更以祁旦缌为友,时常邀祁旦缌来此做客解惑;祁旦缌也因此地氛围活络,自此便时常于此处讲经授业。藏都佛教信徒众多,于此小街闹市,夜间无事时百姓便也欣然听得祁旦缌授经。茶寮掌柜与祁旦缌也似老友,每每祁旦缌讲经之后,闲暇时便于他喝酒作聊,祁旦缌好酒,掌柜为人粗犷,也敬祁旦缌为大智者,倒也不计较他身为出家人应遵从的戒律。

    今日,祁旦缌喝的微醺,眼看天已微亮时辰不早,明日一早还需得上课,于是便拜别了掌柜,离了茶寮。

    一出茶寮,纷纷白雪,一阵寒气扑面而来,祁旦缌深深呼出一口白气,系紧外披斗篷,戴上蓑帽,四处望去,天地一片雪茫茫,街道、屋檐及门口悬挂的红灯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雪,银雪映照大地,倒似黎明一般明亮。此刻夜市早已静了下来,人们正处于安眠。祁旦缌沿着来时的路,走向那座山,那座人们时常顶礼膜拜山,那山上坐卧着神圣的巴布白宫。而并未有人知晓佛国的王游弋与红尘,夜市茶寮那些寻常信徒也不会晓得这位年轻的僧者便是他们的活佛。

    脚踩积雪,在这寂静辽阔的山林声声作响,祁旦缌心情舒畅,如此生活倒也不再陈乏,只愿能晚些被人发觉他的偷闲。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祁旦缌敲响了后山的一个小门,一个小沙弥探头探脑的打开了门,看到祁旦缌后紧忙开门让了进来,而后迅速将门上了锁。

    小沙弥拍了拍祁旦缌斗篷上的落雪,伸手接过祁旦缌脱下的蓑帽,脚步匆匆随同祁旦缌回院,边走边道:“禅宗大人,您可算回来了,这次实在是太晚,再过一个时辰就要上课,亏得赶上了,不然可糟了。”相较于小沙弥,祁旦缌倒不那么慌张,只道:“下次会早些的,今日与掌柜下棋,太入神竟忘却时辰了。”

    小沙弥嗅了嗅祁旦缌身上的味道,道:“您身上酒味太重,我去给您烧水,您梳洗一番换换衣服,免得惹人非议。”祁旦缌点点头,小沙弥飞一般去烧水了,祁旦缌回到屋里便躺在了床上,顷刻便陷入睡梦之中。

    而屋外还在下着鹅毛雪,寂静的小院,寂静的后山,那条被祁旦缌踩踏出来的小径也寂静的蜿蜒着,小径上留下的那一串罪证脚印,很快便被飘落的雪花掩盖了起来。

    翌日,祁旦缌忙完课业,回到院子,誊抄了一篇经文,隔着窗子看天色尚早,便找了一本经书,埋头读了起来。待再次回神时,不知何时小沙弥已经点亮了灯烛。

    于是,祁旦缌放些书,披上斗篷打算出院。

    小沙弥此刻正在院子里扫雪,见祁旦缌这身装扮便知他又要下山去,紧忙将扫把扔了拦了路,小沙弥很是惆怅的说道:“禅宗大人,您不是今早刚回来?还是好好歇息一两日再下山吧?”

    小沙弥很苦恼,巴布白宫规矩森严,他不能随便下山去,打扫时偶然发现一偏僻角落处有个荒废已久的木门,木门掩映在茂密的林木后,其后便是巴布白宫后山,平日里不易被人发觉,小沙弥将门修整了一番,换了一把锁头,偶尔便以此回家去看看老父老母,只是有一日竟被禅宗大人发现,料想免不了一顿责罚,没曾想禅宗并不怪罪。如今小沙弥却是十分后悔,倒不如当初得了责罚,也省的如今这般提心吊胆,如若禅宗大人出了意外,他一小小沙弥如何承担这罪责?

    祁旦缌也晓得小沙弥的担忧,只是他如今待在这四方院里实在憋闷,得了外面的乐趣,自然日日都想出去,只是他也晓得此事并不稳妥,近些日子也是出去的勤了些,于是便如了小沙弥之意,解了斗篷,道:“那好,我今日便不出去了,”然后拾起扫把,“我也来扫扫雪。”

    小沙弥也不争执,很欢喜的拿了另一把继续扫雪,。这座院子面积并不小,布置却简单,看着空旷了些,祁旦缌不喜欢太多人围着自己,便只留了小沙弥一个,两个人扫完雪都出了一身汗。

    沐浴之后,简单的用了些斋饭便歇了,今日疲累,倒是一夜无梦。

    几日后,祁旦缌再次从后山小木门回来,小沙弥倒不似平常那般多话,一回到院里便钻进了自己的屋子。

    祁旦缌虽是不解也并未多问,直接去了浴房,热水都已备好,脱了衣物进到浴桶内,热水漫到身上驱走了寒气,祁旦缌才感觉舒适些,酒意上头,脸颊云蒸霞蔚,睡意也蔓延而至,如此一闭眼,便睡了过去;待感觉到丝丝凉意,祁旦缌才悠悠转醒,一瓢热水陡然倒进桶里,祁旦缌没料到会有人在身边,着实惊了一下,侧脸望去,一口气屏住,神色愕然。

    来人竟是——拉藏。

    本欲起身离红尘,奈何影子落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大攻不在的日子里,咱们就放二攻来走剧情了。

    ☆、执迷

    本欲起身离红尘,奈何影子落人间。

    满树梨花,白雪银光,丝丝绕绕透过窗纸照进浴房。

    祁旦缌有些许局促,慌张的神色却是一闪而过,微仰着头看着拉藏,道:“不知拉藏大人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拉藏较于前些年,少了几分谦和,多了几分桀骜,即便那时谦和是隐忍、是掩饰,如今他却满目锐利、锋芒外露;形容昳丽,一头及腰乌发披于身后以红黑带系之,身着暗紫宽袍衬着白稠内里,袍上纹绣灰白云祥仙鹤驾雾而飞,气势逼人,眉眼间更添妖异,狭眸半眯,唇角微勾便是一副摄人心魂的画作。

    祁旦缌收回视线垂下头。拉藏轻笑了一声,嘴角弧度扩大,继续给祁旦缌往浴桶舀热水,他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今夜去了何处?这个时辰才归来,可让我好等。”拉藏放下水瓢,俯低身子嗅了嗅,凑到祁旦缌耳边轻声道:“可是吃了不少酒呢。怎的如今桑杰竟如此纵容你了?”说着却伸手抚了抚祁旦缌的脸颊。

    祁旦缌心狂跳了几下,挪了位置躲着拉藏的碰触。拉藏却猛然抓住祁旦缌的肩膀,将他拉至胸前,另一手置于他脖颈禁锢着他的身体,妖异的笑道:“你躲甚么?你我更为亲密的事都做过,此刻你倒怕了?”

    拉藏练武之人制服祁旦缌自然是轻而易举,祁旦缌背靠拉藏动弹不得,只能任他捏着自己的下巴,头贴在拉藏的胸膛,仰起脸看着身后的他薄唇掀动;听他一言,祁旦缌只觉脑中轰然异响,气急拍打拉藏卡在下巴上的手,低喝道:“你休要胡言!我与你之间从来清白,哪有甚么亲密事!你松开我!”

    拉藏眸光闪烁,带着捉摸不透的亢奋,倏然贴近祁旦缌,脸面相贴,卡在祁旦缌脖子上的手暧昧轻抚,更在他喉结上轻刮了几下,但见祁旦缌骤然气紧,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怒得,拉藏却十分知味,手缓缓抚到他细腻的脸颊上亲昵抚摸,侧脸在他耳边呢喃:“难道你忘却了那迷幻林所发生之事?我却是记得清晰。”说罢,便伸舌添了一下祁旦缌的耳朵。

    祁旦缌顿觉被舔那半边身子麻木,猛的拍打浴桶的水,水撒了拉藏一身,祁旦缌趁他松手之时紧忙逃离了去,抓起衣架上的衣服披到身上,出了浴桶。

    他一直不愿相信那天所发生的事,那时他与拉藏对此事都只字未提,本以为他与自己一样都不想发生此事,万万未曾料到他如今竟这般坦诚的说出来,此番态度实在令人大为不解。无论如何,此事祁旦缌绝不会认。

    “只怕拉藏大人当日被迷幻林所惑,继而产生幻觉,望大人莫再提及此事,一旦被人误解你我犯下此番罪孽,怕是无法与佛国众民和桑杰大人交待。”祁旦缌此番话,意在提醒他如今二人身份不容胡闹,更需忌惮第巴桑杰。

    然却,拉藏好似并不在意,哼笑一声:“事实如何,你我都清楚,我也不与你争辩;”拉藏拽了一锦帕擦了擦脸色的水,继续道:“至于桑杰,不多时他也不再是威胁,无人再能阻止我得到我想要的,到时你我便不用忌讳他人。”说罢,他绕过浴桶走向祁旦缌。

    祁旦缌立刻高声道:“时辰不早了,拉藏大人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我也要准备去上早课,桑杰大人今日要与我论经。”祁旦缌并不想听他胡言,只想他尽快离开。

    拉藏无视祁旦缌的话,兀自走到他身前,不顾他推挡将他抱入怀里,道:“桑杰那时说要将政权桂让与你,如今却依旧掌权理政,将你关在小院里整日读经讲课,我晓得你这几年在巴布白宫待的憋闷,你偷偷出去吃酒之事我不会说于他人,你且放心;只是凡事你要适可而止,切莫做了出格破戒之事,”说道此处,拉藏松开他与他对视,神情肃然道:“你应明了我所说的破戒之事是何。你莫惹我生气,到时我必保你安然无恙。”

    祁旦缌此刻在拉藏怀中,才隐约感到这时的他再不是当初的他,再不是那个被囚于木箱之中目光狰狞的囚者,如今的他不再怯懦、不再惧怕、不再掩饰、不再隐忍,仿佛终于登到顶峰。他胸膛比那时更为宽厚,却让祁旦缌感到从未有过的冷意。

    不该如此,他有所不解,他晓得拉藏野心勃勃,并不甘心屈居于人下,只是未料想竟如此快,未料想他竟对自己有意,更未想到自己果真将永远被困在这座巴布白宫。想到此处,祁旦缌生出一丝绝望,从前的日子,他从不敢想家乡,不敢想父亲母亲,不敢想云顿,更不敢去想汝修,此刻那些过去的记忆却都如潮水一般涌进,狂猛的拍击着他的心门,生生阵痛。

    他还是太过天真,竟妄图独善其身。

    拉藏抱了祁旦缌片刻,最后还是离开了。祁旦缌呆愣半天,才穿戴齐整出了门,桑杰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如今也不必太过忧虑,祁旦缌此般劝慰自己,心里才好受一些。

    被拉藏发现后,祁旦缌足足有半月余未曾下山,今日实在有些待不住,恰好今日也是大雪,此时天色将暗,寺内僧人因了天气寒冷早早便都躲进屋里取暖,祁旦缌正好早些便下山去了,好在路上并未遇见甚么人。

    进了茶寮,掌柜便迎了过来,直说许久未见倒以为他出了事,如此寒暄一番,祁旦缌随掌柜进入内室暖了身子,复到大堂与候着他的信徒讲经。

    众人纷说,如此严寒气候大师依旧出游讲学,实在是辛苦,祁旦缌倒不觉辛苦,心中却是极放松,与众人淡笑道:无妨。

    祁旦缌今日讲到“三学”,道:“心地无非自性戒,心地无乱自性定,心地无疾自性慧”,此是对“鹳、定、慧”三学之解。“无意名戒,无念名定,无妄名慧”。长期修道“四念住、四正勤、四神足、五根、五力、七觉支、八正道”等修行法门,共称三十七道品,都在戒、定、慧之内。

    戒,小乘有五戒、八戒、二百五十戒等;大乘有三聚净戒、十重四十八轻戒等。

    定,即禅定,要摒除杂念,专心致志,观悟四谛,禅定有四禅八定、九种大禅,一百零八种禅定等说头。

    三学,含六度(布施、守戒、忍辱、精进、坐禅、智慧六波罗密)、三十七菩提。”

    讲到此处,却听有人问道:“大师,您说三学,为何不讲八正道?何为苦谛?”

    祁旦缌愣了愣,倒不是他不讲,只是还未讲到而已,祁旦缌抬头望去提问之人,当即却是愣住了,他竟然未识出这声音!短短几年,她竟变得如此沧桑,面容憔悴,满目哀伤,哪里还有当年那份活波天真,云顿啊云顿,事到如今,你又为何不待自己好些?

    云顿在人后很远处的一角落,祁旦缌便如此与她对望着,直到众人纷纷说些甚么,他才回神,道:“苦谛乃四圣谛之一,‘谛’乃真理之意,四圣谛即苦谛、集谛、灭谛、道谛。苦谛,以为世俗一切,本性都为苦,与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盛苦为“八苦”。集谛,是一切众生长期以来因贪嗔愚痴之行,造就善恶行为,导致生死轮回。灭谛,世俗诸苦皆可断灭,了脱生死,超脱于三界之生死苦恼,达“涅槃”寂灭的佛教最高境界。

    道谛,是达到“涅槃”灭寂境界的修行之法,它分为八部分而成为神圣的八正道。佛教认为依道谛修行,就可以脱生死轮回而达到寂灭解脱的灭谛。

    八正道,是为达“涅槃”寂灭境界之法,有正见、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等。佛教以为,若能遵此八正道,心如明镜止水,无念无忘,则可令“苦”永尽,达到涅槃境界。也可由“凡”入圣,从迷界通向悟界。”言于此处,祁旦缌只觉得声音抖动,无法抑制。

    云顿虽他读经多年,自然晓得何为“苦谛”,如今说来,她倒似深陷苦谛无法自拔,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这只是一种执迷,为爱所缚,难以脱身,此刻爱之滋味,再不是当初的甜美,却如生吞苦胆,令人刻骨铭心。然而,此刻祁旦缌自知深陷罪恶泥沼,他钟情于云顿,却未能守住只为她跳动的心,他心中还装着汝修,那个爱他至深却也伤他至深之人。

    至此,祁旦缌再讲不下去,只能带着云顿匆匆去了内室,此处乃他与掌柜喝酒小室,却见云顿始终牵着一三四岁模样的小童,细细看之,心中一惊,不可置信!

    执念,之于云顿,之于拉藏,之于祁旦缌,之于穆修汝,都是一个难逃的劫。

    ☆、尘网

    祁旦缌细看之下,却是十分惊讶,这个小童眉眼之间竟与自己有几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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