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香》分卷阅读3

    祁旦缌安抚了云顿,“云顿乖,我去看看,你且待在这里。”

    祁旦缌下水,温热的水柔顺着包绕了小腿,哗哗的水声,走进了巨石,侧过身子看去,只见一人背着祁旦缌侧身躺在巨石上,半个身体浸在温热的水中,灰白的衣衫漂浮在水中,晕开去的血红。

    祁旦缌心思一动,看了一眼眼巴巴望着这边的云顿,便上前将那人翻身过来,果真是一个少年,伸手探了他颈脉,心中叹了一口气。

    祁旦缌将他背到岸上,给他披了自己的外衫,摸了摸头上的薄汗,说道:“云顿,我们尽快离开这里,这个少年……我们先带回去。”

    云顿小小吃惊了一下,不过,她知道祁旦缌哥哥是个好心肠的人,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点点头应允了。

    趁着暗下来的夜色,沿着来时的路,他们很快就出了林子,祁旦缌让云顿先回了家,看村子里林子并不远,怕那些人会找到村里,便将少年拖上那辆每晚都会载他去巴桑寺学经的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中的祁旦缌所出诗词出自情僧仓央嘉措

    乃猜哪个骚年会是谪仙大人的狼君???

    ☆、汝修

    “夫禅定一门最为急务,若不安禅静虑,为事终须枉然。所以探珠宜静浪,动水取应难。定水澄清,心珠自现,故《圆觉经》云‘无碍清净慧,皆依禅定生’,《法华经》云‘在于闲处,修摄其心,安住不动,如须弥山’。是知超凡越圣,必假静缘;坐脱立亡,须凭定力。一生取办尚恐蹉跎,况乃迁延,将何敌业?”

    住持师父手持佛珠,席坐榻上,授经解业,于此问道:“祁旦缌,你有何看法?”

    席下,一少年净面黑发,眉眼清俊,容颜冠丽,双手合十颔首道:“回师傅,古人云‘若无定力,甘伏死门,掩目空归,宛然流浪。’幸诸禅友,三复斯文,自利利他,同成正觉,祁旦缌之所谓,是为此言。”

    住持师父白眉白须,垂垂老矣,精神烁烁,闻此言,松皱的眼皮拉开一道纹路,微微点头,“今日授经至此,你们且回各禅房休息。”

    弟子退散后,一头首于住持师父身侧,犹豫片刻说道:“这祁旦缌……”

    “不必多言,祁旦缌自小聪慧,文思敏捷,既精教理,兼善文辞,执笔成旨,颇有慧根;今后之事今后论,莫要烦扰今日之思绪。”

    头首垂首一侧:“是,师傅。”

    祁旦缌端了些粥食绕过几间禅房,来到一间简陋的寮房,推门而入,但见那名被他搭救的少年已经苏醒,安坐于床边,目光锐利冷冽的紧盯着祁旦缌。

    将碗粥放于房屋中间的方桌之上,祁旦缌站在门边并不靠近他,笑道:“你刚醒来,想必是饿了,寺里简陋没有多好的吃食,便给你带了些软粥,你趁热吃了吧。”

    少年脸色苍白憔悴,神色却淡漠冷峻,脸上的线条锋利,身形料峭,想必是吃了不少苦,祁旦缌见他始终警惕的盯着自己,知晓他是不信任自己,左手置于右手上,握了握手里的佛珠,温和道:“不如你先休息,我且出去办些事情,你若有事就请寺内小僧去参堂叫我便可,我叫做——多仁?祁旦缌。”

    并未多言,祁旦缌慢走几步退出门外,关上了房门。

    那日夜祁旦缌被接入巴桑寺中,并将那名受伤少年安置在寮房之内,照常学经请佛。

    祁旦缌在云堂拜见住持师父,并将少年之事说与住持师父,住持师父应允少年在寺内养伤,并允他入延寿堂修养将息,延寿堂为病僧居住之所,环境条件稍优与其他僧房别寮。

    得了应允,祁旦缌欣然往寮房去,在门外敲了几下门之后,听房内并无多么大的动静,以为少年已经睡下,复又离去。

    待到夜幕之时,祁旦缌再次来到寮房之前,轻敲房门,“嘟嘟”的手指与木门相击发出的声响,站定片刻,屋内依然没有动静,祁旦缌担忧那少年出事,便推门进去,只见少年依然是他离去时的那个姿态,坐在床边上,目光冷冷的盯着祁旦缌。

    祁旦缌并不在意,在方桌边上的木凳之上坐下,见桌上的粥饭已经凉透不见少,抬眼看着少年说道:“我已经与住持师父说过,他应允你去延寿堂养病,我们这就过去,稍晚我须赴茶汤,礼数殷重,不好耽误。”

    少年眸光深深,端坐于床头,祁旦缌将少年的血衣换下,现身着阔袖僧服,手掩与衣袖之内,晦暗的光线透过窗纸细碎的洒在他的身上,脸便在晦涩中半明半暗,神色莫测。

    祁旦缌遂站起身,垂眸轻声道:“施主请。”双手相覆置于身前,眉额微垂,容颜沐浴在打开的门淌进来的月泉之中,似幻而真,清颜绝丽。

    见少年并未动身,祁旦缌先一步走出屋子,步入庭院之中,辗转轻踏着青石板铺就的小陌,绕过寺内一潭镜湖,穿过一丛竹林,竹林之后便是延寿堂,延寿堂清幽安静,适于养病。

    祁旦缌一路并未转身,只静静的走着,脚下踩着今日新落的残枝竹叶,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布鞋底儿落在没有落叶的石板上却没有任何声响。

    祁旦缌打开斋门之后,偏过身子站在台阶上往身后望去,几尺开外一苍白的少年静静的立于庭内,肩头还落着一片青绿的竹叶,“请进。”

    少年进入屋内,立于门旁不再动弹。

    祁旦缌说道:“延寿堂净头师傅出门化缘讲经,未在寺内,不便照顾施主,这几日就由我代为照顾,”祁旦缌抬手指了指左侧偏堂:“施主可在西堂休息。”

    祁旦缌步入西堂打叠床位,点燃香灯,供过粥饭之后便兀自离开,并未多加逗留。

    堂主净头之职为人,需宽心耐事,道念周旋,安养病僧,善知因果;祁旦缌心思细腻,宽厚温和。病人嗔怒躁狂,屎尿狼藉,五更上灯,日出收茅筹,净布浸之,对其并不厌贱;且悯念看承,善言开喻,行人之所甚难,当人之所甚恶,因而深得人心,寺内上下僧徒无不爱戴。

    次日清晨,祁旦缌入延寿堂,收茅筹,刷洗茅槽,并叠扫地,添换茅槽净巾,并灰土、皂角,打当水廨。备了粥饭酱菜,煎煮茶汤药饵、姜枣乌梅,从山下农家化缘得些鱼肉清酒,置于堂厅内,又打开窗户,通风换气,一切细碎杂事收拾妥当之后,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关门离去,诵读早经去了。

    中午来时,祁旦缌寻了几本野史之类的书籍,给少年解闷,另在山上采了些愈伤生肉的草药,磨成汁水装在瓷罐中。

    祁旦缌在东堂寻见少年,东堂有很多经书佛语,笔墨纸砚也备着,常是犯了戒规的僧人抄写经书的用处,祁旦缌进门时,正见少年立于长桌前执笔挥墨,神色虽依然淡漠,却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所在,凛冽清寒,让人望而却步,不敢靠近。

    祁旦缌顿了顿,话在嗓子噎了噎,须臾,才说道:“施主,我采了些草药,你的伤口需要换药了。”

    闻言,少年并未抬眼看祁旦缌,手中的笔毫停了下来,然后将笔毫放下,从祁旦缌的身侧经过,出了东堂。

    拆了少年左腹上包裹伤口的白昂,祁旦缌仔细看了看,伤口已经长出新肉,开始愈合,将桌上并未动过的清酒倒入阔口碗中,用新的白昂浸湿清酒擦拭伤口,感受少年轻微的颤了颤,祁旦缌抬起眼皮看了看少年,少年目光落在窗外某点,并未看祁旦缌。

    祁旦缌放轻了力气,将瓷罐里的药汁悉数覆与少年的左腹伤口上,又用白昂绕着少年的腰身裹好,尽管小心,依然碰触到他的身体,祁旦缌只觉得少年身形瘦弱,体温微凉,包裹好之后,将书籍放在他的床头,“你伤口未长好,不适多动,若觉得烦闷看看书解乏吧。”

    少年好似没听那般,不动声色。

    祁旦缌笑了笑,转身离开西堂,进入东堂整理少年动过的纸墨,长桌之上摆设简单,一方砚台,一个笔架,几只狼毫,桌面上尽是少年写下的诗句。

    祁旦缌看了看,少年写下的都是近日的所见以及寺庙和月光,并未提到其他,少年的笔锋有力,却不张扬,给人含蓄而隐忍的感觉,最后面一张纸宣上写了两个字——汝修。

    汝修?

    天不怜悯,汝自修。

    想必是那少年的名字吧。

    祁旦缌将少年写的东西整理好放在桌子一角,拍了拍衣袖,离开了。

    延寿堂外临窗花团锦簇,菊花正盛,在清晨薄雾中舒展,撩拨着破云而出的阳光。

    少年立于窗前,手里拨弄着一支闯出窗内的花团,目光沉沉的远望着那抹渐渐隐匿在竹林深处的身影,不知在想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帽子为了能写好这个文文,收集了很多资料,现在正在充电。

    《夏日里的冰点青春》正在完结之中,所以这篇就更的慢了一点,感谢鬼大人等各位的支持,看见收藏多了一点,帽子很高兴的就更了一章,希望各位路过的看官能够多多支持!

    fighting!!!

    (*^__^*) 嘻嘻……

    ☆、半塘

    梅花石径,春风拂枝,粉瓣陌上,翩跹轻扬,飞花入室,满地香残如幻。

    古寺的钟声穿透密林,薄烟层叠如梦,清涧活溪叮铃流淌,青葱草木环绕着这片清澈纯净的天地——菩提圣地,莲台仙境。

    祁旦缌谓之曰:半塘。春暖入林深,颇有半塘春的活波生机,祁旦缌的心境也清静惬意起来。

    梅花已有凄凉的寥落之象,落英缤纷,落至半塘湖水之中,临湖照影,姿态倒也优雅自在。

    今日,祁旦缌醒来之时,寺中已敲响了晨钟,收拾妥当之后,祁旦缌便前去殿堂听早课,堂上首位,住持师父坐于莲花蒲团之上闭眼诵经,一手转着佛珠一手嘟嘟嘟的敲着木鱼,木鱼传出的声音带着禅意,在寺内荡漾开去。

    祁旦缌随住持师父学经数年,未受过严苛的责难,也不约束他的行径,禅院清规并不苛求他遵守,祁旦缌心性醇厚,在寺内时规矩守礼,并不破戒,免招人闲话。

    早课之后,祁旦缌身着阔袖素袍,帮忙迎接陆续而来祈福求经的香客,稍后,被沙弥请去师傅的云堂。

    云堂清静僻雅,堂内紫玉香炉青烟袅袅,蜿蜒氤氲着一段禅寂的光阴,尘世的喧嚣在这朦胧的烟雾中沉淀下来,祁旦缌恍若看到自己那颗平静缓和的心。

    师傅眉目慈善,缓声问道:“近几日留于寺中数日,你可学到些什么?”

    祁旦缌低眉道:“弟子愚昧,所悟之理尚浅。”

    “但说与我听。”

    祁旦缌左手抚了抚素袍阔袖,弯腰伏了伏身子,言道:“是,《金刚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弟子以为:佛祖色身有三十二种端相,只是这三十二相皆是外在虚妄之相,如是执著与这三十二相,便不可得见佛祖法身,因真正的法身无相。”

    住持赞许点头:“那,你可识得佛祖的无相法身?”

    “弟子虽有此悟,却不得以识得佛祖真身,慧根不净,心有杂念,不敢妄求。”祁旦缌恐师傅对他此话平生怒色,掀起身前素袍,跪于蒲团之上,俯首应道。本就是如此,他不想对师傅说假话,心中有佳人,自然被红尘俗世牵绊,便不敢妄想悟得佛心。

    住持师傅见祁旦缌孩儿惶恐,起身笑曰:“孩儿不必惊恐,为师岂会为此事纠责与你?你且说说你近些日子学经心得。”

    师傅温和的声音让祁旦缌放下心来,沉静片刻之后说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即唯有不住相、不偏执,才能把握实相。方可证得离相无住、性空无所得的道理。但也不可否定‘相’的存在,所谓‘肯定一切存在的存在,否定一切存在的自性’即是此意。‘佛说般若,既非般若,是名般若。’即是以无相化为实相来传授佛法,广度众生,并非实相般若本身,众生借此般若入门,顿悟佛法时,则一切名相皆可舍弃……”

    住持师傅念在他多日未曾回家,表现也良好,便许他今晚回家去,至于那伤病的少年就留在寺内有人代为照顾,祁旦缌欣然而去。

    午时以后,天气正暖,祁旦缌别的趣味没有,单喜欢吃酒,醇香浓郁的奶酒清酒他都喜欢,闲来无事心情愉悦,便在山下酒铺提了些酒,散漫在山间小径上,边喝酒边赏梅花粉瓣飘落,缱绻柔情。

    行至离巴桑寺不远的隐蔽仙境,半塘湖水清洌透澈,就像祁旦缌此刻的心情,清灵而喜悦,席地而坐,青嫩的草芽儿映着祁旦缌清丽的容颜,温柔而可爱挠着他的肌肤,祁旦缌深深吸了一口气,提着酒壶便喝了起来。

    多日未见云顿,祁旦缌心里甚是想念,当初带着少年匆忙离开,未来得及跟她话别,不知那丫头可否生气了?祁旦缌想到丫头鼓着腮帮憋着气生气的小样子,心里就轻松起来,竟然就那样笑出了声;情之所至,祁旦缌毫不掩饰,倾身躺在碧草之上,身边是半塘湖水,围着青葱的密林花草,潺潺的细流,他在这青山碧水之间就若落入尘世的仙子那般洁净美好,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清灵仙风。

    清酒入肚,微醺。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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