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房虽然有个小字，却一点也不小。只是相对于藏书阁、上书房以及将军的那个书房而言。推开门正对着的是一个软榻，榻上放着一个小桌子，里面则是叠的整齐的一张厚厚的虎皮，平时看书看得晚了就在榻上休息了。左侧是一张大的书桌，后面紧挨着墙的是一整面的书，右侧则是两排书柜。
小书房里的书有些杂乱，各方面的书都有一些，基本上从启蒙开始的书都收集在这里，邰玖指了指那些自己从前的看的书，让清沐自己过去拿书去软榻上看，而他则是径自走到书桌坐下来旁温习功课了。
清沐看了看已经开始看书的邰玖，难得的犹豫了一下才向方才他指的那个地方走去，只是简单的抽了几本书翻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扭过头看了看正在温书的邰玖，又把认认真真挑了本书拿着爬到榻上去看了。
清沐呆在清河大师身边的时候，几位师兄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就会轮流教他，虽然不比京都里有名的几位先生，但比起私塾里的那些夫子却是好多了。但是刚才却发现这位叫玖儿的太子殿下，当真是从小就用功，治国之道，行军之道，待人之道从启蒙开始便陆续接触，诗词歌赋也几乎是陪伴着他长大，想来现在也算是富有才华的了。
这样想着，清沐不禁又盯着邰玖看了起来，他从小就隐隐感觉自己有一些不一样，但是待在清河大师身边也无人在意，直到不久前国师大人跟清河大师要人。呆在谁的身边倒无所谓，只是这个太子殿下似乎有些不同。
温习完功课，邰玖又接着看了一会儿兵书，虽然这些年来与邻国一直相安无事，但兵法还是不可荒废。
等邰玖终于从书中抬起头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站起身来准备回南阁休息，打开门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整个小书房扫视一圈，最后看见了在软榻上歪歪斜斜睡着的小孩。
有些懊恼的看着那个已经睡熟的小孩，以前看书看的晚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倒感觉像是自己的罪过似的。
走过去将清沐抱起来，再次走向南阁，与往日的一样的路如今走起来却有几分不一样的感觉。邰玖弯了弯眼睛，步伐轻快了不少，对于他来说，怀里这个七八岁的孩子更像是他五六岁的样子，实在太瘦小了。
不顾既然决定养他了，虽然麻烦了一点，看起来娇气了一些，他还是可以纵容一下的。
帮清沐脱了靴子和外衣，邰玖自己也简单清洗了一下才脱掉外衣和鞋子，掖了掖被角，躺在他的旁边睡下。
过了一会儿，春菊才走进来熄了灯，退了下去。
清沐醒的早一些，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屋顶而是华丽的床帘，愣了一下，随后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宫里了，才稍微清醒一些，四下打量着。
过了一会儿，邰玖也醒了过来，看了看清沐，才叫人进来此后洗漱，心里却想着睡相不错，也不是很麻烦。
清沐也学着邰玖的样子洗漱一下，又紧跟着他去用早膳。
用完早膳，邰玖便打算去找将军继续学习新功课，走了一会儿，发现有些不对，回头才看见清沐还站在原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难道是睡多了变呆了么？
“跟上，本宫要去找将军学习新功课，你也要学一些。”不然再这么呆下去，我就不喜欢养着你了。
清沐也开口说话，只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小跑追上邰玖才慢下来，亦步亦趋的跟着。
就这样，邰玖多了个小书童，每日跟着他一同去学习新功课，一起用膳，下午修体术，晚上一人在书桌旁，看书一人在软榻上看书，偶尔看的晚了，邰玖就把他抱回去，同榻而眠，这个书童一跟就是三年。
邰玖已经开始接手朝廷事物了，虽然只是一些琐碎的小事，也会比以前忙上许多，但每日其他的时间还是与清沐呆在一起。
十四岁的邰玖已经开始步入变声期，说起话来不似以前那般压抑着的古怪的清亮的声音，而是带着些许沙哑，配上那张不经常笑的脸，看起来也颇具威严。
邰玖养人养的也逐渐得心应手起来，知道这个叫清沐的身体不好，也很挑食，最爱吃的是味天下的糕点，饭菜不和胃口的时候只是象征的动下筷子，补品吃再多也永远是苍白的脸色。衣服和靴子是白色，而且保持整洁。每天面无表情，但看见御花园里的动物也会露出笑容，自己忙得很的时候，他也会一个人跑去跟那些动物玩耍，那些动物对着清沐倒是格外的好脾气，以那只白色的雪貂为首，几乎是要黏在清沐的身上了。
清沐在邰玖不知道的情况下打听了很多事情，比如说这个叫邰玖的太子殿下其实很平易近人，不会乱发脾气，对自己也难得的格外有耐心；比如说皇上对将军几乎是顺从的，皇上每次和将军吵架都会来太子殿下这里呆上一阵子，当然，单方面的吵架，只要将军差人送来几盒糕点，皇上便又丢下太子殿下回去找将军了；比如所谓的后宫基本上只是一个空壳，除了皇上养宠物的一部分之外，其他的都是废弃的；比如说国师大人是辅佐皇上的，而他，大概是要辅佐这位看起来不太好说话，但却对他格外纵容的太子殿下。
“清沐公子！”后花园的路上一大群宫女太监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清沐公子！”
清沐面无表情的看着不断接近自己的人，自己是趁着邰玖去上朝了，才有时间溜出来来这里玩一会儿，除了刚开始不放心自己的安全进来找过几次，平时这些人可是很有眼色的没过来打扰过自己，今天这么大一群人进来找自己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按捺下心底的疑惑，眯了眯眼，放开手中的雪貂，走到最近的一个太监那里，开口问道，“找我有什么事么？”
“清沐公子，国师大人找您。”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才开口回答，丝毫不敢有所怠慢。虽说是叫着公子的，但是这位公子可是国师大人带会来的，更何况太子殿下对这位公子可是相当的纵容。
“嗯，带路吧。”清沐跟着前面引路的太监走着，心下却考虑着国师大人找他是做什么，虽然平日里也会让他去观星阁谈些东西，但也都是差人去春秋殿候着了，像这次这么急着找他倒是还没有过。
领路的太监到离观星阁前几尺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恭敬的站在一边。
“下去吧，不必在这里候着了。”在清沐继续往里面走的时候，国师大人已经开口对外面的人吩咐到。
“诺”
“国师大人”清沐如往常一般叫了一声，便走到了国师大人的对面坐了下来，也不询问为什么找他过来。
“可是猜到了一些？”国师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喝了口茶才缓缓的开口问道。
“略有所感。”
“做好准备了么？”
“三年前就准备好了。”
听见这句话，国师大人难得的挑眉看了眼对面的男子，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
“我当年折损了数年阳寿，一夜苍老，才窥的一丝天机，勉强让这天下安稳数十年。虽然你天赋不错，但是付出的代价想来也不会太轻。”
“这些日子本就是侥幸得来的。”清沐开口答道，眼神难得带上了一丝愉悦与不舍。
☆、第五章 来了又走
等邰玖下朝得到消息的时候，他的小书童已经找不到了。养了三年的小孩突然从他的世界消失了，一声招呼也不打，难道是他哪里做的不好么？
匆忙跑去观星阁，国师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会回来的。
春秋殿的宫女和太监依旧各司其职，对于那个曾在这里呆了三年的清沐公子绝口不提，邰玖看了看南阁里依旧明显是两个人住的痕迹，清沐独爱的白衣白靴还占了一个大柜子，终究还是没吩咐春菊把东西都收拾了扔出去。
国师大人向来神神秘秘，父皇当年也曾栽在他手里，也不知清沐现在是去干什么了。邰玖心里面再着急，也只能压下，把憋的气都撒在朝堂之上。
大臣们本就被皇上折腾的苦不堪言，皇上生气的时候会旷了早朝，放他们在这里站几个小时如今太子殿下也不知遭受了什么打击，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也许是从前烦皇上的报应，现在也不敢去求皇上，皇上现在不插一脚帮着太子殿下就不错了。清沐刚走的一段时间内，朝堂上的折子终于从前那般什么事小什么事上书交给太子殿下了。
可总是会有几个不死心的想要试探一下太子殿下，邰玖当然不会让他们失望。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邰玖黑着脸看着下面争吵的大臣，无非是某大夫的儿子当街纵马，某将军的侄儿竟然逛青楼，连尚书大人的表姐的女儿改嫁都拿出来争论了！这些事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全看你怎么说，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最近的日子太过安稳，他们便把谋略都用在给其他大臣挖坑的事情上了，都在互相揭短了。
虽说这样免了他去调查那些复杂的关系，但是这种方式让他知道，真的是气死太子殿下了。
许是感觉到了邰玖的怒气，朝堂上安静了下来，各位大臣互相看看，也不敢再次争吵。
“本宫看你们最近清闲的厉害，不如本宫做主，赏你们一人十亩地，都回家种田吧！”
“太子殿下！不是臣多嘴啊，只是这当街纵马，尤其是在天子脚下！简直是蔑视皇权啊！”一名身穿青色官袍的官员站出来低着头说道。
“太子殿下！老臣为官十余载，桃李遍天下。却唯独对自己的这名老来子疏于管教，可是这在街上骑马，不过是小儿顽劣，一时兴起，绝无半分忽视皇权之意啊！”从对面走出一名同样是青色官袍官员，只不过年纪稍微大了一些。
“张大夫！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你说你对自己的儿子疏于管教，为何提及你那些学生！你难道是要向太子殿下试压么？”后面又走出一名官员紧盯着那名唤张大夫的老者。
“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老臣为人清清白白，太子殿下自然会明鉴的！”
……
一时间朝堂上又吵了起来，邰玖右手撑在龙椅上看了看站在前面的左相右相，均是低垂者眼衣服恭敬的样子。而齐谟将军和掌管锦衣卫的洛封则只是淡淡的扫了眼争执的大臣，又往角落里站了站。
“退朝”
甩了甩衣袖，也不管正吵得面红耳赤的几位。邰玖便自己回春秋殿了，递到上书房的折子自有来福、来喜处理，自己只需等晚间去查阅一下便可以了。
一进春秋殿的大门便发现平日里在前厅门口候着的宫女以及太监们都不见了踪影，邰玖的脸更黑了，这种情况下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诶，邰玖，你别看见我就走啊！”大厅里坐着的人看见邰玖转身向往别的地方去，连忙叫住了他。
闻言，邰玖步子顿了顿，立刻大步走开，宁愿呆在小书房里练字也不想看见这些人了，真是烦死太子殿下了，也不知道清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邰玖，你个小崽子！朕叫你你怎么不停下，这几年越发肆无忌惮了啊！信不信朕废了你的太子之位！”刚小书房没多久，就有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对着邰玖吼道。
“你最好赶紧把本宫的太子之位废了，将军还等着和本宫私奔呢！”邰玖也不理会进来的人的怒气，只是继续拿起桌上的书翻开来看。
“哼，那是你爹爹，私奔？你想多了，我不会放他走的。”随意的靠在书房的软榻上，拿起小桌子上的茶壶想要倒杯茶水，突然又放了下来。“人走了，连茶都不喝了啊。”
“这不是给您省的么？万一少了那一盒雾峰，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那多可怜。”
“可真是长大了，连我都敢拿来开玩笑了。”不知想起了什么，靠在软榻上的皇帝陛下愉悦的笑着。
“你最近被吵架的次数有点多。”也不在意他那个没正行的父皇的话，邰玖皱了皱眉头，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我这次是来安慰你的，什么叫被吵架，你爹爹最近年纪大了脾气有点不好。”皇帝陛下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
“爹爹知道你这么说他么？”邰玖忍不住反问了一句，自己的父皇有多不靠谱的他当然清楚，这些年没少坑他。
“怎么敢让他知道？”挥了挥手，皇帝陛下不在意的说道。“你怎么就注意到了后半句？我来安慰你的都不知道感谢一下我。”
“嗯，感谢。”看这反映应该是没什么事情，邰玖便也不太想搭理自己的父皇了，又准备将心思沉入书中。
“你爹爹与我和你与清沐不一样，这些事情你要想清楚。”
“因为你们是爹爹先喜欢上你，你才勉为其难的喜欢将军么？”
“跟这个无关，你爹爹只是个将军，而且还是碍于我的原因，”听到邰玖这么说，皇帝陛下骄傲了一下，却还是没忘记自己的目的，“清沐是国师，一个国师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应该清楚。而且你还小，清沐更小。”
“不能因为我们的年龄而否认我对他的喜欢。”邰玖的表情难得严肃了一些，认真的看着他的父皇，这个他所崇拜与敬仰的男人。
“喜欢当然与年龄无关。”皇帝陛下条件反射性的回答到，他喜欢上将军的时候也不过十四五，正值少年，心高气傲的，喜欢上一个人也不容拒绝，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将军也因此受了很多苦。当时也是有很多人反对，甚至拿年龄来说事，如今那些反对的声音已经渐渐消失，只是……
沉思了许久，皇帝陛下干巴巴的开口，“他还只是个孩子。”
见邰玖不再理他，又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邰玖的肩膀，“我们差不多要走了。”说完也不等邰玖回答，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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