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弱水映阑珊》分卷阅读14

    手上一顿,你让我如何回答你,他这么想着,却道:“问你父亲去吧。”

    说罢便运气,景追感觉自己胸口一沉,还没来得及觉得痛,就没了知觉。

    苍溟用手臂托着他的背,专注地看着他。

    景追开始流血,先是眼角,然后是鼻孔、嘴角还有耳朵,殷红的血迹慢慢延长,最终与头上的乌黑相连,再看不见更多。

    苍溟俯身吻了下他的唇,嘴上印了一抹猩红。

    “人家好不容易对你有点儿意思了,你就亲手把人家杀了,还是七窍流血而死,真是狠心。”苍录看着景追的尸体,表情淡然,眼底却闪过挣扎和痛意,他弯下腰,摸着他血迹干涸的脸,语气里的惆怅掩也掩不住,“一转眼你都那么大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苍溟在一旁看着,心不知为何紧了紧。

    “你的任务完成了,还站在这儿做什么?”苍录道。

    “老爷,尸体您也看过了,可否把他给我,我想将他好好安葬。”

    “不用你操心了,我自会好好安置他。”说罢见苍溟还在原处,没有要走的意思,语气不由加重道:“出去!”

    苍溟内心挣扎,他知道自己武功虽高,但终究是敌不过这个将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人,现在还不能忤逆他,但若是将景追给他,他指不定会对他做什么,不说这个,以景追现在的状况,若不赶紧医治,那就真的是救不回来了。

    在利益和感情之间挣扎了一阵,最后,苍溟还是选择了转身走出门去。

    他承认自己喜欢景追,但也没喜欢到轰轰烈烈的程度,这点感情,他还是能控制的。

    尽管这么想着,心口还是闷得很,像有人用一块布将他的心裹住,然后不停地收紧,想把他闷死。

    出了总教,一眼便看到他以前作为商人身份时与景追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茶馆。

    没有犹豫地走进去,馆里的说书人还在讲着苍大善人的故事,苍溟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只知其名不知其人。

    在墙角的位置坐下,点了坛最烈的九酝春酒,刚倒上一杯,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人便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

    “如何了?”罗锦东道。

    苍溟扯嘴苦笑了一声,“不知道,看样子苍录是知道他没死。”

    “所以呢,你现在想要怎么办?”

    “我想,他要是真的死了,我也就伤心一阵。”苍溟一口干了那杯烈酒,尽管掩饰,还是露出了些许颓然。

    罗锦东无奈,也给自己倒了杯,放在嘴边细细品尝,“你这是要放弃了?”

    “那又如何?我和他说到底也没经历过什么,他刚才还认为我以前那样对他都是在做戏。”又是一杯酒下肚。

    “你跟我拗什么气。”

    苍溟走后,苍录又看向景追,眼里的怅惘不再掩饰,“我到底,该不该杀你呢?”

    轻叹一声,抬头望着宽阔孤寂的总坛,孤独与沧桑郁结在心,怎么也化不开,罢了,都是些陈年往事,给他留个苗子吧,至于他以后会走向什么道路,都不关我的事了。

    “钟离。”轻唤一声,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沉稳地站在苍录身后:“属下在。”

    “拿一粒聚神丹来。”

    “是。”钟离的身影一闪便又消失了,不一会儿,拿了一个精致玲珑的白瓷瓶来,单膝跪地,双手奉上。苍录接过瓶子,瞥了他一眼道:“不是让你不用行这些虚礼吗?”

    钟离不说话,站起身,头始终低着。

    苍录也不再说什么,拔掉瓶塞,从里面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塞进景追嘴里,用内力逼他咽下。

    把瓷瓶塞好递给钟离,又扶着景追坐起,运气给他疏导筋骨。

    服一粒聚神丹,可将内力聚在心脏,而后无论受多重的伤,只要再服一粒,聚在心脏的内力便会散至身体各处,若有外力疏导,便可不死,日后再加以调养,就能恢复如初,还能再使功力精进一步,因此聚神丹便成为江湖上人人争夺的东西。聚神丹十分稀有,制作此药的大师耗尽毕生心血也不过只做出五粒,本应是双数,可那大师不知为何没来得及做第六粒便驾鹤西去了,这门绝技也就此失传。他许是故意让人争夺,将五粒药丸分开放入五个瓶子里,各大门派也为其掀起一阵又一阵的腥风血雨。多年来的争夺让它们散落在江湖各处,苍录费了不少人力才收集到三颗,给了苍溟一粒,让他在危难时刻暂且保命,没想到他却给了这孩子。

    将真气汇入全身筋脉,景追的脸色不再苍白如纸,苍录让他躺平,然后起身站在旁边看着他。

    景追悠悠转醒,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苍录的脸,有些模糊,但并不影响勾起他内心最大恐惧的速度,景追稍微好一点的脸色骤然又变得苍白得吓人,像是个死去多时的人,微微发青,毫无血色。

    他的眼睛瞪得仿佛要裂开,整个人都开始发颤,嘴里像是梦呓般哆嗦着“别过来、别过来”,像是见了前来索命的魔鬼。

    “看来还记得我,不过也是,任谁小时候被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强要了身子,怕是都忘不了的。”苍录嘴角噙着温柔的笑,伸手执起景追的一缕头发,“其实,我现在还是很想念你的身体的,你若是再从我一次,我便放了你,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如何?”

    “不!”景追撑起颤抖的身子,不顾身上的疼痛,费力地向后退着,不停地摇着头,念叨着“求求你”或“放过我”等支离破碎的语言。

    苍录其实对他有歉疚,毕竟,他是无辜的,自己当年会做出那样的事,全都是因为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沉不住气,做事不计后果。看到自己给一个孩子的童年留下来那么大的阴影,自然是有些于心不忍,而且,他是那个人的孩子啊。

    知道自己若是上前安慰他,只会让他更恐惧,只好又唤来钟离道:“把苍溟叫来。”

    钟离找到苍溟的时候,他已经喝得半醉不醒,旁边的罗锦东倒还清醒。

    此时是傍晚时分,正是人多的时候,钟离一身黑衣劲装在人堆里看起来颇为扎眼,但他不在意别人看他的眼神,径直走到苍溟桌旁道:“教主,老爷叫你回去。”

    苍溟脚边随意的摆了几个空酒坛子,手上还拎着一个欲要再倒,全然一副没听到他的话的样子。

    钟离语气依旧不卑不亢道:“是为了景追的事。”

    苍溟一听“景追”二字,眼底的醉意骤然全消,毫不犹豫地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罗锦东在他身后喊:“喂,你还没付钱!”

    “下次还你。”苍溟头也不回道。

    罗锦东无奈地笑笑,这人,刚刚还说要放弃呢。

    苍溟来到总坛,就见苍录悠然地坐在主位上,却不见景追的影子,刚想问,忽然耳边传来抽泣声,转头一看,却见景追正缩在一根离苍录最远的柱子旁,自己刚进门,所以正好能看见,而对苍录而言那个位置就是视线死角。

    景追明显是在躲苍录,可景追毕竟不是孩童,怎会自欺欺人地做出这般幼稚的事。

    尽管疑惑,苍溟还是先走向景追,等到靠近时,他才看清他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极度恐惧后的平静,就像他那次在巷子里看到的神情,空洞,麻木。不同的是,他的眼角流下豆大的泪珠,源源不断。

    苍溟心里隐约猜到些什么,但却快的让他抓不住。

    他蹲下身,用指尖擦拭景追的泪,刚擦干,又有眼泪滑下,怎么也擦不完,不久自己的手也湿透了,就把他揽进自己怀里,让他在自己肩上哭。

    “你到底对他做了怎么?”苍溟知道景追现在醒着,必然是苍录所救,也就是说,苍录早就知道这是自己的计策,知道自己又一次忤逆了他,他肯定会采取些手段,既然如此,那他也只能与他对抗到底了。

    苍溟感到挫败,自己的计策如此轻易的就被他识破了,他怎能不挫败。

    “你不会想听的,都是阵年往事了。”他只是这么淡淡的一句,却引得苍溟多想。

    不等苍溟开口,他又接着说:“我有事要交代于你。”他从主座的位置一步步走下来,摘下头上的墨玉簪子,头发散下来,风华依旧。他道:“今日我便把这簪子交给你,以后,不管是教中事物还是生意上的事,我都不会再插手。”

    “我知道你虽然敬我,却一直不服我,我本想将事情都处理好,然后留给你一个完美强大的遗产,但现在,我真的累了,不想再管了。”

    “还有,我不让你叫我父亲,是因为我确实不是你父亲,你的父母早在你出生没几个月就死了,我与你父亲有些交情,见你可怜才收养了你。我从没说过我是你父亲,只是你父亲正好也是姓苍,才让你误会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拿废你武功来威胁你了,你该高兴才是。”

    “以后头发别老是这么散着了。”

    苍录走到苍溟身后,指尖穿梭在他发间,手法娴熟地将他的头发竖起,用那枚墨玉簪固定住。

    “好好待他。”苍录转身,轻唤了声:“钟离。”

    钟离又是那样应声而至,守在苍录身边。

    “我们走吧。”

    苍录缓缓地出了这空旷的总坛,从此,苍溟真的没再见过他。

    苍溟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本教的信物,持此物,可让全教上下全部听命于他。以前他们虽称他为教主,可其实真正的权利在苍录手上,他早早退位,把自己奉为教主,不过就是把自己当傀儡操控,从没给自己一点实权。

    他虽然无心□□,却也不想这样让人左右,所以他厌极了苍录。

    他对苍录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他还没来得及理清,苍录就把这么多东西突然甩给他就走了。

    沉默半晌,苍溟一把抽掉簪子,抬手欲要仍,却被怀里的人扯住了袖子。

    苍溟一愣,看向怀里,景追脸上依旧挂着泪痕,不过神情没有刚才那般吓人了,“多好的簪子,摔坏了怎么办?”

    “你不恨他吗?”苍溟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确定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恨了。”景追刚刚见到苍录害怕成那样,不过就是因为童年的阴影,现在平静下来,倒是突然觉得,可以放下了。

    苍溟心思一动,突然道:“那我把它赠予你可好?”

    “为何?”

    “我看它与你甚是相配。”

    “当真?”

    “君子如墨,自然不是乱说的。”

    “这么多年我都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怎称得上‘君子’二字?”

    “我觉得是就是。”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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