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弱水映阑珊》分卷阅读6

    那人一身青衣,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微笑着看着他,竟让人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缥缈。

    他应该早就知道他在茶馆里,所以一直等在外面。

    景追看到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头看向别处,平复突然像偷东西的贼突然被物主抓住了一般的激烈心跳。

    他并没有想逃开,他只是需要时间镇定一下。

    景追清晰的感觉到苍溟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他知道苍溟此时的嘴角定是弯着的,却感觉不出他的喜怒。

    心情稍稍平复了些,景追转过视线对着他,一边微笑着朝他慢慢走去,一边在心里飞快地想着接下来要说的话。白颂也看到了苍溟,先是微微一惊,然后便是戏谑地看向景追。

    景追终于走到苍溟跟前,还未开口,苍溟却先到:“你先别着急解释,我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景追嘴边的笑容微微一僵,又立刻恢复原样:“哦?那苍城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景追故意用城主之名调侃,想让两人之间有些尴尬的气氛稍微缓和,但事实证明,这并没有什么用。

    “以后不必如此客气,直接叫我苍溟便好。”苍溟一点儿也不想有人一直叫他公子啊城主啊什么的,一点儿也不适合他。

    若是前几天,景追自然不想和一个身份如此不简单的人多套近乎,不过经过这两天的思考,他突然觉得,游历江湖没个有权有势的朋友怎么行呢。于是他便点头道:“苍溟,你以后叫我景追就行。”他原本执意拒绝,是怕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不管现在反正都惹上了,那就干脆惹到底吧。

    白颂在旁边已经呆了,古代人都这么有气度吗?被人放了鸽子一点儿也不生气,还想继续和人家做朋友。不过她立马回过神来:“苍大好人,我叫白颂,是景追的神雕侠侣!”这苍溟刚开始看着挺闷的,没想到这么好说话,这样的好人必须勾搭啊!

    苍溟问:“白姑娘,神雕侠侣是什么意思?”

    景追笑:“神雕侠侣就是和我关系好的意思,这孩子说话就这样,只要意会即可,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苍溟了然,也笑道:“既然来都来了,不如你陪我逛逛,也好补偿你今天对我的失约。”

    景追自然没有拒绝,不过对于景追和白颂二人,“你”和“你们”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白颂自然而然地跟着,三人一同走向热闹的人流。

    多年后的某一天,景追突然想起此时的场景,对枕边的苍溟问道:“你是不是那时就对我有意思?”

    苍溟吻了吻他的额头,温柔地回答:“我第一次见你就对你有意思了。”

    ☆、第十三章

    自上次锦东城一别,已经有一个月了。

    不知为何,景追觉得苍溟比他所表现出来的更温柔一些。刚开始不觉得,只是这一个月来总是时不时的想起他,一些不经意间的细节也渐渐鲜明起来,竟比那时更能看清他一些。

    他知道苍溟的身份绝不止是一个商人那么简单,虽然说不出什么原因,但他就是这么觉得。

    原本分开的时候苍溟又邀请他去自己家住几日再走,景追自然是婉言谢绝。苍溟也是出于礼貌才发出邀请,所以他也是点点头,便分道扬镳了。

    景追和白颂一直穿过锦东城,出了城门沿着入眼的第一条山间小路一直走,原本以为不用多久就能走到下一个村庄或小镇,不想这一走一个月,都尽是荒山野林。干粮都早已吃完,他们只能找些野菜野味充饥,却不知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到有人的地方。

    景追倒是不觉得什么,因为他小时候经常到这种地方来冒险,天真的想要遇到土匪打劫,看看他们是不是像大人们说得那样丑陋不堪;或是巧遇上山崴到脚的老樵夫,他帮了老樵夫后又会被邀请去他的家里,和他的像奶奶一样慈爱的老伴,共度一个美好的晚餐或午餐;又或是自己遇到野兽受了伤,碰见一位隐居山林的武林高手,他可能会发现自己骨骼惊奇,然后收自己为徒或是给自己一本武功秘籍,这样自己就可以学习练武了,就可以不再被家里人欺负了,就可以救别人而不是被救,就能更自由了……

    但是这些统统都没有发生。

    不管他去了多少次深山老林,多少个不同的深山老林,他都什么都没有得到。

    不是没遇到危险过的。就像他眼睛撇到一只野兔,没有思考便上前去抓,后果便是跟着野兔跑到一个自己找不回路的地方,他自然是害怕的,因为没有什么会比迷失更让人害怕,但他在找路这方面总是具有比常人高的天赋,他最终是找到了回去的路,可却不想回去。就像他一抬头看到大树上艳红好看的果子,他爬上去摘它的时候发现面前一条眼神阴厉朝他“嘶嘶”地吐着发黑的蛇信子的毒蛇,他吓得摔了下去,值得庆幸的是那蛇并没有想要伤害他,可能只是守护者那果子。但他自己摔伤了腿,他却觉得摔伤的更像是他的脑子,因为他竟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可能是这座山不同寻常的崎岖,又或是他真的是摔伤了脑子,他的过人的方向感突然失灵了。他拖着腿狼狈地找着回去的路,心里却嘲讽着自己,居然有想要回家的一天,又骂自己活该,以前能找到路的时候不想回去,现在找不到了,倒是归心似箭了。他最终还是晕倒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尽管他知道在那种地方晕倒就等于死,但是他的命总是那么大,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己反感至极的床上。他是极少睡在家里的,因为他在家里从来都是睡不着的,除了发生那件事之前……

    发现自己想着想着又绕到那件事上,景追立刻打断自己再继续想下去。他看向身边精神恹恹脚步虚浮的白颂,有些心疼。他和她虽然已经流浪一年,日子过得虽然也不好,但至少有正常的食物,不至于每天都吃除了苦涩再没有其他味道的野菜,就算是费尽心力抓到的野鸡,因为没有做任何清理工作,就算是烤得很熟,吃起来还是满嘴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气,反胃至极。

    他们不是没想过原路返回,那是他们刚刚意识到后面的路不好走的时候,但那时已经走出了挺长一段距离了,两人又都有冒险精神,索性带着一些侥幸心理继续走了下去,发现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已经没有选择了,因为往哪里走都是一样的。

    景追觉得他们身处一片巨大的群山林壑之中,而他们所处的位置,就是这山林的正中央。

    “颂儿。”景追轻轻叫出口,在这没有一丝人气的地方听起来像梦境里的声音,“你可有后悔?”

    白颂朝他无力的笑笑,微张开嘴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个粗犷的人声打断了。

    两人同时转头朝前看去,却见前方有五六个衣着破败,面露煞气的男子。

    景追原本正疑惑这条通往繁华之处的路为何会没有一丝人气,他们这一个月也没有遇到运货的商人,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索性也不再去纳闷,不过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了。

    “不知几位大侠拦路所为何事?”景追心中自知不妙,只能先不动声色,看看他们想要做什么。

    其中一人走过来,围着他们俩走了一圈,眼神中带着些审视。

    景追原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没想到他突然转头给剩下那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也配合的向他们这儿奔来,他们还没来得及逃跑,眼前便只剩一片漆黑。

    再次醒来的时候,景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头痛欲裂,口干舌燥。他努力适应这从窗户射进来的光线,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废旧的仓库,破败的稻草与各种认不清原样的东西凌乱地交杂着,四周都是封闭的,他甚至找不到门在哪儿,唯一与外界相连的也就那扇窗了。

    窗口不大,甚至可以称得上小,几根铁柱竖在其中,将本就微弱的光又分割成几束。

    整个房间就只有他一个人。

    景追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身上绑着绳子,让现在的他只凭腰力坐起是不可能的,他便索性就这样躺着,脑中静静思索着。

    那帮人什么都没说就绑了他们,显然不是为了钱财,可能是贩卖人口的。可他们看起来训练有素,做事直奔主题,身手也十分干练,现在干这行的都那么专业了吗?

    现在他和白颂分开关了起来,自己既然没事,那白颂应该也没事。

    不过转而又想,自己是再怎么样也是男人,白颂可不一样,她是女儿身,又到了这种专干那事的地方,长得又好,难保那帮人没有什么肮脏的心思。

    想到这儿,景追突然心跳如鼓。这念头一冒出来,便不可遏制地疯狂生长。景追赶紧将躺着的姿势翻身改成趴着,然后竭力躬身跪起,挣扎地站起身后,脚步踉跄地走到墙边,靠在墙上寻找门的痕迹。

    一圈下来,没有任何发现,这墙上的每一寸地方都长得一摸一样。

    景追不死心,又跪下来用膝盖扒开地上的杂物,一点点开始寻找缝隙。

    终于,他在墙角的位置找到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

    ☆、第十四章

    景追的手被绑着,只有手指能动,所以他只能跪在地上,将手指勉强深入木板下的缝隙,然后再慢慢站起身,将木板掀了起来。

    景追原本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就这样轻易地成功了,先懵了一下,然后便赶紧把木板完全移开,看看下面是什么。

    那是一个密道,似乎并没有凿开多久,因为道壁依然凹凸不平,没有经常有人来往的痕迹。密道往下一米多便拐弯了,所以下去十分安全。

    景追在要下去的一瞬停了下来,因为他本能的想要用手攀住边缘再下去,却发现手臂被缚束在身上。

    他想了想,将木板移了回来,又把原本在上面对着杂物放回原样,一切恢复如初。

    刚做好这些,下面就传来人声,他赶紧躺回原来的地方装作还在昏迷。

    “老大,这里面的就是小的给你说的那个长得最好的。”一个谄媚的声音殷勤地说。

    “嗯,打开让我看看。”又一个淡淡的声音。

    听见那声音,景追挑挑眉,怎么会是他?

    接下来便是闷闷的木板被打开的声音。

    景追感到了有脚步在靠近,一直走到他身边才停下来。

    “别装了。”又是那淡淡的声音,和自己的耳朵靠的极近,还隐隐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

    景追吓了一跳,一睁眼便看到一排悠长而微微卷翘的睫毛,而后才是掩在浓密睫毛后的冷淡眸子,黝黑却明亮,里面有自己的倒影,虽然被睫毛遮得残缺不全。尽管离得极尽,他依然看不清那里面的情绪,让他想要掀开那排阻碍视线的东西。

    还不待他多想,那眸子便离他远了,苍溟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他们跟我说抓了个长得好的,我就猜是你。”

    没想到时隔一月,再见面竟然是这样的状况。“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干这行。”景追依旧躺着,眼睛看向苍溟,却是他光洁坚毅的下巴。

    “那你觉得我是做什么的?”苍溟又再次蹲了下来,看着景追的眼睛问道。

    景追把头转向一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问道:“所以你现在是想干什么。”

    他没傻到去想苍溟会念及他们俩那点儿旧情放了他,他现在已经隐约觉得苍溟刚开始靠近他的目的便就是为了这个,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苍溟似是从他渐渐有些戒备的眼神中窥探出了他心中所想,眼神变得冰冷了些:“我说我要放了你,你信吗?”

    景追诧异地回过头,却见对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光亮,明白了他在戏弄自己。

    心中有些气愤,却只是闭上眼不再去看任何东西:“你们把白颂怎么样了?”

    景追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对方回话,想睁开眼睛看看,却听他说:“我一直很好奇,白颂到底是你什么人,我查了你那么久,都没有任何关于她的线索,她跟这个世界除了你,再没有其他联系。这样的人,最适合被贩卖了。”

    景追越听越是心冷,他知道没人能救他们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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