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分卷阅读136

    “欲得神铁,先寻密室,请而观之,以探其踪。”

    纸上十六个字歪歪扭扭如蚯蚓,看墨迹浸润的方向大概是用左手书写的。

    这无疑是内线的回应,此人相隔十多年还没忘记与商怡敏的联络暗号,足见二人交情深厚,确堪信赖。

    赵霁来时就听说神冶门将落星铁深藏密室,只有门主知其方位,且从不对外展示,外人连东西在什么地方都搞不清,更别提偷盗了。

    内线的计策听来简单,做起来难度不小,要说动门主风鹤轩展示落星铁,还要在神铁失窃后不惹嫌疑,编造这么个理由可得好好动脑筋。

    接下来的半天赵霁无时无刻不在寻思此事,晚饭时已琢磨得七七八八,可老是临阵怯场,鼓不起最后一分勇气来实践。正值进退首鼠,搔首踟蹰,有强人率先出手了。

    宾主刚在餐桌前坐定,管家急冲冲入内,向风鹤轩送上一封拜帖,风鹤轩过目后眼神一颤,接着不动声色地合页放到一旁,招呼客人用饭。

    陈抟师徒看出异常,但主人不发话他们也不便动问,默契地加快吃饭速度,等他们都放下筷子,风鹤轩命人撤去酒宴,换上茶点。赵霁盯着他手边的拜帖,怀疑那玩意儿会碍事,果听风鹤轩说:“陈真人,老夫现在要出去处理一桩杂事,暂且告退,请诸位安坐,少时再叙。”

    陈抟忙说:“风门主不必多礼,我们两家世代交厚,若有什么贫道可以代劳的事,请但说无妨。”

    风鹤轩前一句话都是试探,巴不得陈抟主动帮忙,便如无其事地出示那封拜帖,笑道:“刚才有个叫秦天的人送信来,说晚饭后要入庄抢夺本门传世之宝落星铁,老夫不愿为这点小事败坏诸位胃口,此时说出来搏君一笑,顺带消消饱胀。”

    陈抟见帖子言辞嚣张,落款印戳上写着“云梦擎天寨寨主秦天”,不禁愤懑:“这个不知轻重的小贼头,撒野撒到这儿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商荣闻讯骤惊,又听风鹤轩发问:“这秦天是楚地有名的贼盗,听真人的口气,莫非也被他冒犯过?”

    陈抟苦笑着概述了那夜江畔的抢亲风波,诚恳进言:“那小子确实有点狂傲的资本,功夫着实不错,在少一辈中出类拔萃,人又特别诡诈狡猾,贫道只怕贵派难以应付啊。”

    风鹤轩听过不少秦天的手段,也知是个难缠人物,既想求玄真派助阵,又恐堕了本门威风,故作淡定道:“黄毛小儿再厉害也翻不了天,况且还有陈真人在此坐镇,料他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我们且等他来,看看究竟能搞出什么名堂。”

    众人安坐,各怀心事,赵霁听说秦天要来同他争夺落星铁,自是焦急万分。商荣也惴惴不安,心想陈抟不容秦天闹事,待会儿定起争斗,要是手重打伤她,或者当场揭穿她的身份可怎么得了?

    茶未凉,厅门外传来沙哑的啸声,音波涌荡,惊得院内鸟雀乱飞,树枝呼啦啦摇晃不休,檐上接二连三落下碎瓦,神冶门众人一齐变了颜色。

    “风门主,孤王来也,速速献出落星铁,否则今晚就叫你这庄子片瓦无存。”

    第93章 乐魔之抢劫

    人们各携武器涌出厅门,那秦天正抱臂端立庭中,衣着依旧华贵,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刺绣锦袍,腰系蓝田玉带,脸上的黄金鬼面于夕辉下晶亮炫目。

    那日树林相遇,商荣曾对苗素透露自己一行将到神冶门取剑,她想是防着这手今日才佩戴面具。商荣面上平静心里急,怨这丫头调皮过了头,希望找到单独沟通的机会,叫她知难而退。

    风鹤轩明知此人就是秦天,为宣示威严,故意大声叱问:“来者何人?擅闯我神冶门,好大的胆子!”

    秦天讥笑:“皇宫大内孤王也来去自如,小小一个三流的武林门派算得了什么?”

    神冶门不以武学见长,但绝非任人欺凌的无名之辈,武林人士不好打嘴仗,当着玄真派的面更要把姿态摆足了,因此风鹤轩闻声出手,两袖遽张,蹬地腾空而起,化身一只灰鹤,直向秦天扑去。

    秦天双足轻挪,暗踩七星步,眨眼闪至风鹤轩身侧,指出如风,一招“十二分星”向他太阳穴急点,指力将将擦着皮毛便收回去,直把风鹤轩吓出一身冷汗,窘促万分地跳开一丈。

    余人有眼即明,都看出秦天手下留情,否则已要了风鹤轩老命。

    秦天哈哈大笑:“风门主,别说你年老体衰,就是再年轻三十岁也打不过孤王,识相快把落星铁交出来,孤王又不是全要,敲个四五斤下来带走,剩下的仍是你的。”

    陈抟不容他再放肆,出列呵斥:“秦天,你入户抢劫犯法违理,还敢一再口出狂言,真以为没人降得住你?”

    当日他曾被这贼人戏耍,心下好生气恼,正准备趁机惩治这个目中无人的狂徒,抬手直指对方面门,神气极为严厉。

    赵霁把秦天当成觊觎商荣的淫贼,更比陈抟愤恨百倍,性急地拔出宝剑,高声说:“太师父,咱们犯不着跟这厮……”

    不等陈抟开口,人已穿空斜飞,灵犀剑似一道金光,带出股疾啸劲风往秦天肋下刺去。

    商荣阻止不及,那两个对头已叮叮当当打成一片,秦天今日的兵器是一把长柄折扇,抖开来就像半个闪闪发光的大银盘,乃上等缅铁打造,扇面锻炼得极薄极轻,一片片连接起来,抖开后就形成一柄锋利无比的大铡刀。

    秦天驾驭这兵器时得心应手,灵活无比,合起可当作判官笔使用,点、砸、敲、戳,无不凌厉。一旦抖开,只要随手几个盘旋,不但令人眼光缭乱,而且出招奇特,沾身即受重伤。

    赵霁剑术出色,可此刻面临一个不利因素当着熟人,尤其是陈抟的面,不能使用商怡敏传授的精妙剑法,而秦贼的武功又比那晚在江边显露的还高,身法奇诡,风行电照,手中折扇时开时合,狠辣鬼黠的招数层出不穷,相持五十余个回合难分高下。

    神冶门的人既惊叹又宽心,佩服玄真派人才辈出,陈抟的徒孙尚有此身手,遑论他本人?量这强盗讨不到好去。

    陈抟见赵霁功力长进至此也很欣慰,同时对秦天暗加赞赏,仍打算从宽发落。

    商荣在峨眉时天天与赵霁一块儿练功,清楚他的能耐,原怕他出手伤人,结果“秦天”竟能与他打成平手,这副拳脚已是女辈中的魁元,就是她那当掌门的未婚夫也敌她不过,回想五年前他们四个小孩子被丁阳追杀的狼狈情景,对比如今,真可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金风剑影纵横,二人已交手近百回,江湖上若非搏命死拼,打到这份上还不见输赢,作战的和观战的就都有些耐不住了。秦天本无心与这绊脚石决胜负,被他缠斗得烦了,按住扇柄上的机关,一片扇叶嗖地弹射出去,赵霁不及辨明,赶紧甩腕架设剑网防御,侥幸挡住这发暗器。

    秦天身似黄叶飘扬,拖着残影飞到风鹤轩身边,铁扇在他肩头轻轻敲了一敲。

    “遇事全靠外人撑场面,看来神冶门门下无人了。”

    风鹤轩老脸铁青,这人动作快过他的反应,方才这一下若起杀心,当场就了结了他,对着连续两次的不杀之恩,他不好再维持强硬,忍气退让道:“秦寨主年少技高,老夫佩服,但这落星铁乃敝派祖传之物,委实不能赠与外人,除这件东西,敝庄其余物品任随阁下取用。”

    陈抟见事情或有转机,示意赵霁勿再追斗,且看他们如何交涉。

    秦天笑问:“那先说说,你这庄子上还有什么宝物?”

    风鹤轩听他口气松动,便拼着折财免灾来打发这尊瘟神,极有诚意地说:“寻常金银珠宝想来入不了阁下法眼,老夫手头现有三样稀世奇珍,一是晋朝顾恺之的《洛神赋图》真迹;二是汉武帝皇后卫子夫的透光镜;第三件是释迦摩尼的佛舍利。情愿一并送与寨主。”

    这三件宝物纵是帝王也垂涎,秦天却兴趣聊聊,摇头道:“孤王是个粗人,欣赏不来这些文物古玩,还是落星铁更实用。”

    风鹤轩浮起的心一沉到底,斩钉截铁道:“这点断不能如寨主所愿,若执意而为,老夫宁死不从。”

    秦天随意挥挥手,搅散紧张空气。

    “你莫把孤王当浑人,只看孤王特意等你们吃过晚饭再来就知道孤很通情达理,既然那落星铁比你的命还重要,孤王也不强求。但大老远赶来,总不能白跑一趟,你把那落星铁拿出来,让孤王瞧瞧颜色形状,回头比着去别处找寻。”

    “这……”

    “怎么?落星铁只是块矿石,又不是你老婆,还藏着掖着不能给外人看?这点小事都不答应,就莫怪孤王不讲道理了。”

    秦天的要求虽说失礼,却比明抢让了一大步,风鹤轩心想假如这贼人真能言出必行,看过落星铁便罢休,那是再好不过,有陈抟在一旁护持,料想不至有失,于是变通妥协,亲自去密室取出神铁,搬到中庭当众展览。

    这下赵霁胸口挂钥匙,开了心。他正愁没把握骗风鹤轩展出落星铁,竟叫姓秦的代劳了,真是踏遍青山无处寻,得来全不费功夫。

    窃喜下瞩目打量那块磨盘大的神矿,只见外观呈火焰状,上方布满一丛丛碧光闪闪的晶簇,下半截包在蛋白状的石胎里,晶莹莹,青幽幽的,在地上放置不久,便像冰块一样冒起缕缕白烟,方圆几丈内气温明显下降,确如传闻所说的富有至阴至寒之力。

    风鹤轩见秦天面朝落星铁凝伫良久,提醒道:“秦寨主可曾记下这矿石的品相了?若记不牢靠,老夫可找人描绘丹青,以便阁下日后查阅。”

    秦天绕着落星铁轻移步伐,漫不经心笑道:“孤王看了看,还是觉得就地取材比较便当。”

    他语调闲适,出手迅?,陈抟等人防他抢劫,戒备都聚焦在落星铁上,不想秦天一把扯住身旁一人,铁扇顶住对方喉头,拿做人质。

    此人正是风鹤轩的小儿子风高灿,秦天方才移动方位就是向他靠拢,轻而易举劫持了这位小少爷,随后得意要挟:“风门主,孤王不想伤人,你交出落星铁,孤便放了令郎。”

    陈抟等人暗叫不好,怨自己疏忽大意,让贼人钻了空子。一直沉默的风元驹急怒迈进,大声说:“你这厮出尔反尔,也算男人?”

    秦天冷笑:“孤王不过临时改了主意,风二爷切莫激动,否则只会害了风小少爷。”

    他轻轻一按,铁扇锋利的棱角便陷进风高灿的皮肤,刺出一点鲜血。风元驹惶恐退步,气势塌陷,转而商求:“有话好说,勿伤人命!”

    风高灿胆小怕疼,一点轻伤也耐不住,脸发白,脚打颤,对着父亲哀嚎:“爹,快救救我!”

    陈抟拔剑威胁:“秦天,你若胡来,本道定斩不赦!”

    商荣相信秦天不会随意伤人,担心她惹怒师父招来杀身之祸,也跟着拔出佩剑,表面是响应陈抟警告,实则准备在紧要关头搭救劫匪。

    相比而言,风鹤轩是在场表现最镇定的,无视哭嚷的儿子,义正言辞向秦天声明:“秦寨主,你就是杀了犬子也拿不到落星铁,不是老夫嘴硬,不信的话尽管动手。”

    他这八成是诈心,秦天当即试探,一下子把风高灿的右臂掰得脱臼,杀猪惨叫刺耳惊心,风元驹最先跳脚,痛骂秦天几句,赶到风鹤轩身边求劝。

    “大哥,灿儿的命要紧,您暂且把落星铁让给他吧,反正我们事后还有机会夺回来!”

    风高灿受伤,他这个叔父心痛难当,风鹤轩这做父亲的却不为所动,断然拒绝道:“祖宗留下的宝物岂能拱手送人,我宁可舍弃一个儿子,也不做败家的不肖子孙。秦寨主,犬子的命交给你了,是剥是刮,悉听尊便。”

    商荣听他口气刀切斧砍般利落,好像真把儿子的命看得比鸿毛还轻,心想这风门主武功不咋地,定力和心态倒一等一的强。

    赵霁仔细观察风鹤轩表情,见他目光寒冽如冰,眉宇间漠不关情,十足一副陌路人看热闹的光景,以父亲的立场评价也过于冷酷了。

    秦天将军不成,继续激将,讥诮道:“风门主好狠心的心,莫非这位风少爷不是你的亲骨肉?”

    刻薄劲儿很足,却未见精见奇,涵养稍好的人不会往心里去,所以风鹤轩只回敬他一分冷笑,代替他怒吼的人又是他的弟弟风元驹。

    “无耻恶贼,我跟你拼了!”

    他拔剑上前,被陈抟挡住。

    “风二爷勿急,待贫道来降伏他!”

    商荣见师父剑气怒张,大约一击即中,连忙抢先一步。

    “师父,此人交给徒儿料理!”

    他电闪飞出,长剑一横,随手使出一招“斜行横阵”,剑风卷地扫来,攻击秦天下盘,另外留了个后招,准备等她拖着人质躲避时用“金刚伏虎”制住她背心要害。

    秦天不知是预测出了他的意图,还是转念放弃,猛地推开人质,敏捷挥舞铁扇挡住剑锋,而后手腕急转,扇舞银旋,那扇底劲气犹如天风海浪迫人而来。

    商荣若盲目出击长剑必被铁扇搅落,他平日练功勤奋,博览群书,仔细研究过破解异形兵器的方法,面对对手刁钻的招式,会者不忙,应付裕如,先一式“金龙戏水”,灵迅无比地避其锋锐,再瞄准旋涡的中心尽力一刺,铿锵之音中扇骨断裂,铁扇登时溃散,齐整的银盘成了残缺的蒲叶。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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