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分卷阅读64

    “怕路上遇到野兽和坏人。”

    “既如此,贫僧陪你们一道去。”

    唐海月以实就虚制住对方,商荣只好直言相告:“觉慧师父,我们想去羊胜的农庄探探虚实,你行个方便,放我们下山吧。”

    唐海月叹念佛号:“阿弥陀佛,商施主,目前那羊胜底细未明,你们草率行事,万一有个差池,教龙兴寺如何向陈真人交代?”

    商荣忙说:“我二人都不是小孩子了,若遇不测,后果自负,我师父是明理之人,绝不会怪罪到贵寺头上。”

    “那么,请再等三日,先前你们失踪,主持曾写信通知尊师,三日后他想必就会来了,到时经他允许,二位即可自便。”

    “三日太久,不快点抓住羊胜治罪,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呢。”

    商荣上前一步,懁急地向唐海月道明情况。

    “今天我们在城里听到一些吓人的传闻,据说有人看到大批羊胜养济院的难民被转移到那个农庄,之后再也没出来,还有人因为好奇去那里查探,也有去无回,所以那个地方肯定有问题。而且,我们去年在峨眉县遇到一个的恶少,此人与不灭宗勾结,说襄阳有不灭宗的分舵,舵主叫杨先生,说不定就是这个羊胜。”

    赵霁急忙补充:“今天我们还听说,岘山那个尸谷里遇害的小儿几乎都是难民的子女,诸天教的掌堂曾说挖心贼投靠了不灭宗,兴许就窝藏在羊胜身边。那贼人靠吃小儿心肝练功,迟一天落网就会多牺牲一条人命。觉慧师父你就让我们去看看吧。”

    形势严峻,唐海月立时动摇了,踟蹰道:“如此看来,此事确实不能耽搁,我领你们去见主持,请他来做安排,可好?”

    商荣急道:“广济大师处事谨慎,肯定不准我们今晚行动,你就装作没看见,放我们走吧。”

    唐海月忠于职守,不肯含糊行事,想了想,决定采用折中的办法。

    “你们要去也行,但我奉命保护你们,不能放任你们独自冒险。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回寺取些东西,切记不许私自离开,否则我会敲响警钟,通知全寺僧人追赶你们。”

    商荣心想这人原是唐门前任堡主的长子,身手一流的暗器能人,正是求之不得的好帮手,带上他今晚便多了一倍的把握,忙喜惬点头:“多谢觉慧师父,那我们就在这儿等你,请快去快回。”

    唐海月衣袂如风地去了,过了一会儿,头顶树枝沙沙摇晃,一个小黑影顺着枝干窜下来,是他们好不容易哄睡了的乐果儿。

    “乐果儿,你怎么跑出屋子的?”

    “一定是你没关窗户。”

    “不可能,我走时还检查过,门窗都关得好好的。”

    争吵得出的结论是,小猴子自己弄开窗户,寻着他们的气味追了来。

    赵霁揉揉乐果儿的小脑袋,笑着教训:“居然会自己开窗户啦,你越来越能耐了啊。”

    商荣看着揪住赵霁衣襟撒娇的小猴儿,感叹它不愧是小滑头调教出来的,屈食指轻轻在它的尾巴尖上弹了一下,命令赵霁把它送回去。

    赵霁犯懒:“觉慧师父就快来了,再送乐果儿回去,又得耽搁一阵子,没准会误了正事,不如带它一块儿走吧。”

    “你想带着猴子去探案?”

    “到了农庄把它搁外面就行了。不然送回去它也能自己开窗户跑出来,难不成还要绑起来?我可舍不得。”

    乐果儿是家中之宝,受赵霁百般溺爱,也是唯一能全天候博得商荣好脸色的存在,硬要粘人,两个小主人都听之任之。

    片刻后唐海月复返,去掉颈上佛珠,背后多了一只竹篓,不用问也知道里面装的全是暗器。见二人带着猴子,他很是诧异,赵霁少不得解释一番,并保证:“乐果儿很聪明,我让它别叫,它保证不出声,待会儿到了农庄,就让它在外面的树上待着,它知道我们只是离开一小会儿,会乖乖听话的。”

    三人一猴飞奔下山,借了一艘小木船度过汉水,奔行至渡口附近的山林,羊胜的农庄位于林中山坡下,往东南走三里半便是。

    时至子夜,林茂地黑,月光从细密的叶片中漏下来,残辉若鳞,时隐时现。

    三人怕被人发现踪迹,不敢点火照明,踩着断木枯枝前进,摸黑走了大约一里地,路边突然窜出一头水牛大小的怪兽,暗影中望去,轮廓与猪相似,浑身炭黑,两只巨眼大如拳头,闪着血亮亮的光,两根钢刀般的獠牙掀在唇边,呼哧呼哧低吼着。

    “是野猪!”

    唐海月提醒二人当心,捡起一块石子投射,想吓跑这畜生。

    野猪性情凶恶,连虎豹都不敢轻易招惹,这头猪少说有几百斤重,平日家是这山林里的霸主,此刻腹中饥饿,已将闯入领地的人类当成猎物,非但没被唐海月这一击吓住,还更激发出凶性,狂吼一声,埋头直冲过来,准备将敌人当胸挑起。

    三人分散跳开,都很沉着冷静,可乐果儿不一样,它再聪明也是动物,不知道主人们的能力足以御敌,见野猪泼风似的冲来,本能地惊恐逃避,赵霁一个跟头落地,它已纵上旁边的大树,尖叫着跑开了。

    “乐果儿!”

    赵霁欲要追赶,那野猪一击不中,把率先作动的他当做首要袭击目标,撒开四蹄狂奔而来。

    赵霁丢了猴子正是急躁,纵身越过这畜生,抽出腰间的灵犀剑,剑光??,好似甩出一条金色的长鞭,直抽在猪后腰上,有如刀剁豆腐,一切两段,野猪挣扎几下惨嘶着扑地死去。

    赵霁跳出数丈躲避飞溅的血雨,再看看剑身,依然晶莹无暇,一滴血都没沾到。

    唐海月见状低头忏悔:“罪过罪过,我只道赶跑便好,赵施主竟一剑伤了它的性命。”

    赵霁笑道:“我也没想到能这么利索地杀掉它,只能说这把宝剑太锋利了。”

    他仰头嘲树梢做了两声猴叫,想唤回乐果儿,枝桠哗哗作响,笑他白费力气。

    商荣发火着急,训斥他:“叫你别带它出来偏不听,这下跑丢了,要到哪里去找?”

    赵霁慌窘地抓挠腮帮,活像一只走失了兄弟的猴子,指着西面的树林说:“我刚才看它往那边林子里去了,先过去找找。”

    商荣回头招呼唐海月,却听他说:“你们先行一步,我为这野猪念一段往生咒就来。”

    他受佛法感召,平等看待众生万物,旁人也不能笑他迂腐,少年们便先向西边的林子奔去,沿途不停发讯号召唤乐果儿,不多时密林深处闪现斑斑绿光,起初以为是萤火虫,走进一看那光更比萤火虫大了若干倍。

    说是光,更像一团团青黄不一的火焰,在枝头树丛间高低明灭,一靠近,火焰便散做粉末飞散,转眼融入到别的火光中。

    二人再向前十余步,周围的火焰已多到不可计数,形态位置飘忽不定,甚至会追随人走动,风嬉林间,诡异的声响听来宛若一声声幽怨的叹息,那团簇飞舞的火光中似乎都藏着一只眼睛,执着地注视入侵者。

    赵霁想起儿时听过的怪谈,战战兢兢拉住商荣衣角。

    “这些是鬼火,是冤魄变出来的。”

    商荣也曾在墓地看到过这种奇特的火光,他坚信邪不犯正,鬼怪害不了勇敢的人,拔出相思剑斩向前方大如蒲扇的鬼火,咔吧脆响,一件硬物碎于剑下,青磷散尽,露出原形,是一颗腐朽的骷髅。

    仔细看,骷髅下的泥土中还裸露着其他骨骼残片,想来他们脚下是个埋葬多具尸首的大坑。

    本想试着挖掘,又一大团鬼火朝他们飞扑过来,商荣正要挥剑,被赵霁拦下。

    “是乐果儿!”

    小猴子皮毛上沾满斑斑点点的青焰,飞快跳到赵霁怀里,火苗飘到衣衫上,却并不烫人,轻轻拍打便熄灭了。

    “小淘气,叫你乱跑!”

    赵霁象征性拍了拍乐果儿的屁股,看它手里捏着一根白生生的棒子骨,赶紧夺过来使劲抛开,急声催促商荣离开这个晦气的场所。

    这时唐海月匆匆赶来,他脸上的焦灼被鬼火映成一堆杂乱的水草,只是瞧着就叫人心慌。

    “二位施主,你们看,那头野猪肚子里装着这些东西。”

    他手里提着一只用芭蕉叶临时扎成的包裹,抖开来一看,里面包着一堆血淋淋的骨头,有的赫然是人的手脚指头,已被野猪的胃液消化变形,浓烈的腥臭促人掩鼻。

    方才赵霁将野猪腰斩,唐海月超度死猪时,猪腹内的消化物慢慢从断肠里流出,这些异物不止骇人,更牵扯出诸多恐怖信息。

    “这野猪吃过人,还不止一个。”

    流出的指骨有大人的也有孩子的,说明野猪至少同时吃了两个人,至于受害者在何处遇难,是生前遭袭还是死后被吃,那就说不准了。

    赵霁捏住鼻子大骂:“这畜生真会吃人呀,死得一点都不冤!好后悔没多砍它几剑。”

    唐海月习惯性合十念佛:“这些丧命猪口的死者也很可怜,贫僧当设法救渡他们。”

    他若再念几卷经文,只怕天都亮了,商荣赶忙插话:“觉慧师父,你看这儿这么多鬼火,又不见墓碑坟冢,以前是古战场吗?”

    唐海月细看周围,摇头:“我来襄阳三年,第一次到这个地方,也没听说附近有古战场。不过既然这里有这么多挣扎于尘世的亡灵,我当回去禀告主持,请他组织寺内僧众为这些苦主举办水陆道场,拯拔他们脱离苦海。”

    “所以到时连那些被野猪吃掉的人一块儿超度吧,今晚我们先按计划去农庄查探。”

    商荣巧妙扭转了和尚的注意力,一行人折回东面,继续向农庄前进,不久看到那砖墙围绕的阔大庄园,它纵贯山脚,外观呈环形,犹若沉睡的兽脊,面积少说上百亩。

    “这么大的庄园,我们三个一起转不完,还是分头行动吧,赵霁往有右,觉慧师父往左,我负责中路,鸡鸣时回这里会合。”

    商荣替三人分配好任务,赵霁针对他大胆妄为的习性叮嘱:“遇到危险别恋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商荣笑道:“你也是,逃跑时看着路,别把脑袋撞破了。”

    流云遮月,三道人影像三叉戟的三个芒尖从左中右路刺入那巨兽般的庄园体内。

    商荣跳入院墙,见庄内布局开阔,路径交错,奇怪的是走过十丈地也未见巡逻者,初看与守备森严的传闻大不符,但再走远一点就知道这些都是误判。

    不出十步,腥风扑面而来,几十盏绿油油的灯光从四周慢慢逼近,云影挪移,清光大来,照见十几只体型近似小牛犊的恶犬,一只只钢牙外露,长舌舒卷,目的显而易见。

    商荣不怕它们凶残,只担心犬吠惊醒庄园内的人,故意原地静止,等狗群围拢再当机立断抢先出手,使出已练至纯熟的“神鸢逐龙”,一招瞬间分作十三剑,每一剑都准确无误划破一只狗的咽喉,不声不响送它们去阎王爷那里销账。

    十三道剑光熄灭,还有一只狗张牙舞爪凌空扑来,剑招已老,商荣顺势出右脚踢中狗头,咔嚓一声轻响,为这场进攻留下些许瑕疵。

    他无心查看死狗,却在低头时被一件事物拴住视线,血泊里浸泡着一只人手,是被这些狗衔来的。

    商荣捡起这只被啃咬残缺,但断口平整,分明是利器切割下来的手,发现血管里还不断有血液滴出,可见此人刚死不久。

    嗜血猛犬,新鲜残肢,提示他身后这片阒静宽阔的建筑就是座地狱,仰头深深吸气,血腥味像魔鬼的触须遮天迷地涌过来,商荣顺藤摸瓜,不久找到地狱的入口。

    那是一间占地半亩的大屋,泥灰外墙,几扇歪歪扭扭的窗户上各自插着几根同样歪歪扭扭的木棍,作用只在防止窗框塌陷。窗户里亮着橙红的灯光,远远能从中望见悬挂在屋顶的铜灯盏,一群痴狂的飞蛾围着灯火哀舞,它们放大数倍的影子辗转于墙壁,酷似挣扎的鬼魂。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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