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分卷阅读37

    “不知道,可能有别的事吧。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说,这回咱们可以假公济私,好好打打牙祭。”

    “师兄决定就好,我无所谓。”

    “行,那我就看着安排啦。”

    赵霁见商荣拔腿要走,挣扎着爬起来大骂:“商荣!你都不问问我是死是活吗?”

    商荣回头眯起眼睛看他,口气仍是无所谓:“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我眼睛又没瞎,还问你干嘛?”

    “你眼睛是不瞎,但心太黑!”

    赵霁抓起枕头掷过去,歪歪扭扭爬下床,非要揍他两下才解恨。

    王继恩急忙拦住,苦劝他别乱动,以免伤势反复。

    商荣诮讪道:“王师弟你用不着担心,看他还有力气骂人,肯定没事的。”

    他的冷漠像冷风,快把赵霁的肺叶吹炸了,人走之后,气得眼泪花花,倒在床上踢被捶枕,觉得自己一腔热血都洒在冰坨子上,还不如死了省心。

    王继恩轻轻拍抚他的背心,柔声劝慰:“你别跟商师兄怄气,你刚受伤那会儿他很着急的,自己也受了重伤,回来还叫师父先救你,别看他这会儿生龙活虎,倒回去两天跟你一样连路都走不动呢。”

    他将商荣当时的言行事无巨细描述一遍,以缓解赵霁的怨念。

    赵霁相信王继恩不会诓他,却不明白商荣刚才为何冷落他。

    王继恩说:“商师兄是你师父,当着你态度总要稳重些,你就别跟他计较这么多了,安心养伤要紧。”

    赵霁在他哄劝下解开郁结,喝完米汤,精神也稍稍恢复,向他询问案件后续。

    王继恩说:“当时神医也给那贼人吃了解毒、药,他命大活了下来,不过武功全废了,诸天教的人将他押送官府,他自知死罪难逃,将罪行一一招供,县令按律判处剐刑,昨天已在县城的菜市口正、法了。”

    赵霁欣喜:“采花贼一死,大师伯的冤情也明了了,官府不会再难为他了吧?”

    看王继恩愁雾遮面,他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

    “采花贼只认了劫杀少女和杀害吴秀才母子的罪名,坚决否认香秀是他杀的,他说他只对处女下手,像那种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不仅无用反而有害。翠香楼的命案没破,大师兄仍是最大嫌疑人,好在县令对师父礼重,答应暂不提审大师兄,但为了对外有个交代,仍将他收押在了县城大牢。师父这几日忙着为你和商师兄疗伤,没顾上救他,可能也想让他吃几天牢饭,以示惩戒吧。”

    赵霁明白慕容延钊之所以卷入命案,发端就在于他太爱流连**,行为有失端正,如今身陷囹圄也是咎由自取,陈抟被他连累挨了段化一顿臭骂,让他好好吃些苦头反省确是应该。可是冤有头债有主,追查不能停止,总归要将真凶绳之以法此事才算圆满。

    晚间王继恩来送饭,带给他一包热烘烘的糖炒栗子,说是商荣给他的。

    赵霁想起那日在峨眉县里,商荣曾许诺,假如他的计策成功就奖励他糖炒栗子。当时他不太在意,此时几乎忘得精光,结果商荣竟主动兑现承诺,这人很多作风都讨厌,只有言出必行这点挺讨人喜欢。

    王继恩见赵霁盯着栗子乐开花,问他为何这般高兴。

    赵霁傻笑搪塞,热情地请他吃栗子。

    王继恩微笑摇头:“这是商师兄专门买给你的,我怎么好意思吃。”

    赵霁笑道:“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我爱请谁吃就请谁吃,王师叔照顾我这么多天,我有好吃的当然要同你分享啦。”

    说着亲手剥了一颗栗子,不管他害羞与否,硬是喂到他嘴里才罢休。

    没等他屁股落回床上,商荣突然踹门进来,脸色好像刚擦过锅底的抹布,散发出烟熏火燎的焦味,箭步上前抢走装栗子的纸包,另一只手拽住王继恩说:“王师弟,我们到外面吃栗子去,别理这死小子。”

    赵霁又懵又怒,问他:“你是不是疯了,好好的干嘛挑事?”

    商荣还以冷笑:“栗子是我买的,我不会自己请王师弟吃?凭什么被你拿来做人情!”

    “不过是些栗子,算什么人情!你这人也忒小气得过头了!”

    “是我小气还是你没良心?早知道拿来喂猴子也好过喂你这个白眼狼!”

    他俩吵得脸红筋涨,也把王继恩气得发抖,吐出还未嚼碎的栗子,忍怒对商荣说:“商师兄,你别骂赵师侄,是我不懂事,不该吃你给他买的东西。不过赵师侄有句话说得没错,不过是些栗子,何必大动肝火,更扯不到良心、白眼狼上头去。”

    他以为商荣在指桑骂槐,其实都是多心,方才商荣在外面听到赵霁说“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我爱请谁吃就请谁吃”,便怒从中来,觉得赵霁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接下来他喂王继恩吃栗子的举动更像烧火棍把他的火气轰轰轰全挑出来,进门只为教训这不识抬举的孽徒,谁想连王继恩一并得罪了。

    他赶忙辩白:“王师弟我没怪你,你别误会。”

    王继恩懦弱自卑,从不与人争执,习惯隐忍的他这时怒形于色,已气到极致,却仍回避吵闹,挣开手匆匆去了。

    商荣不小心激怒无辜,心中万分懊悔,把这统统归咎于赵霁,调头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王师弟一直对我客客气气,今天头一回开口埋怨我,都是你惹出来的。”

    赵霁好似风箱板修锅盖,受了冷气受热气,愤懑还击,把矛盾的原由都总结到他的蛮横霸道和小心眼上。二人的厮哄不久引来多人围观,得知起因是为一包糖炒栗子,都笑话他们不懂事。

    事后陈抟悄悄塞给赵霁一两银子,让他去买栗子,尽情地吃过瘾,还说:“以后想吃零嘴就来找太师父,太师父给你买,别跟你师父吵架了。”

    这治标不治根的办法解决不了问题,争端的发生在人不在物,连赵霁也不明白,他和商荣可以为对方豁出性命,却转身又因鸡毛蒜皮的小事急眼,这反复无常的关系究竟源于什么呢?

    第28章 山中岁月之示警

    次日,薛莲带领两名随从登上弓背峰,受到玄真派殷勤款待,她手下事务繁多,断不会将时间浪费在窜门闲聊上,此番捎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在远离江湖纷争的玄真派诸人心中敲响警钟。

    她此次积极追捕采花贼廖进的直接原因是:这厮隶属于一个名唤“不灭宗”的新兴门派,该门派的发祥地在南汉,门下多是些大奸大慝之徒,并且八方吸纳武林匪党,近年来许多臭名昭著的败类纷纷前往投靠,包括去年在益州行凶的挖心贼紧那奴、提婆湿兄弟。

    一群坏蛋互为朋党,只会变本加厉地作恶,目前已引起不少正派人士关注,各自着手调查不灭宗,搜集来的情报相当可观,基本弄清了这个门派的背景和来历。

    正是这些情报促成薛莲的峨眉之行,因为不灭宗与玄真派有极大渊源。

    陈抟等人初听此言都感困惑,段化性急辩驳:“这简直是一派胡言,我玄真派自古以来直内方外,怎会与一帮乌合之众有瓜葛?请薛掌堂速替我们澄清谣言,以全蔽派清誉。”

    薛莲早听说这老头儿偏执性急,常常以辞害意,笑道:“段老前辈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这不灭宗干的坏事自然与玄真派无关,但究其来历,与贵派纠葛颇多,你可知它的前身就是当年在武林中横行一时的梵天教。”

    在场的弟子都是青少年,又不常与外结交,对梵天教这名字很陌生,见陈抟段化都面露诧色,料想是个大有名堂的组织。

    薛莲体恤他们的好奇,主动解释:“梵天教昌盛时你们这些小辈都还未出娘胎,无怪乎不知道它的事迹。此教兴于唐末,乃一妖僧所创,这妖僧天赋异禀,练就好几门欺神压鬼的奇门武功,在当时无敌于天下。创教后自称真理佛,以武夷山为据点开坛布道,实则招兵买马,企图趁皇室衰微窃取神器。

    他手下有五个弟子,号称五大明王,分别是不动明王、降三世明王、军荼利明王、大威德明王和金刚夜叉明王,每一个都是所向披靡的绝顶高手。教中能人众多,要么是离经叛道的狂夫,要么是凶横无忌的强梁,一时声势无两,可以说当时江湖上没有门派不看他们的脸色,若不慎与之结怨,便会遭致灭门之祸。”

    她原打算点到而止,弟子们都死死盯着她的嘴,盼望里面再吐出一点讯息,谢望渊率先追问。

    “这梵天教这么厉害,后来又怎会消声灭迹呢?”

    薛莲见问作答:“世事如棋,兴废在天,再厉害的人也逃不过命数。那真理佛养精蓄锐十几年,正准备大刀金马地起事,却在练功时走火入魔。他自知阳寿将尽,把生平开创的五种神功分别传与五个徒弟。这五人持才自傲,只对真理佛马首是瞻,群龙一旦失首,他们都不肯再听命于人,不久梵天教便出现分裂,五大明王为争夺教主之位相互残杀了近十年,直到十五年前才因一事重新集结,恰好是这件事覆灭了整个梵天教。”

    她这不断抛包袱的讲解宛如钓鱼的钩子,马上又吊起一个问题,这次发问的是赵霁。他打小好听奇闻异事,碰上了就爱打破砂锅问到底,见谢渊亭的提问未遭拒绝,也没被长辈训斥,便大着胆子询问事件内容。

    薛莲视线在陈抟脸上一梭,看他神情凝滞,似在追忆往事,笑了笑说:“方才说梵天教与玄真派有渊源,正是从这件事上来的。说到这儿,还得倒回去说说那真理佛,你们可知他的真身是谁?他正是李唐乾符年间起兵反唐,曾在长安称帝的冲天大将军黄巢。”

    众弟子齐声惊叹,只听段化这老夫子即兴吟诵韦庄的《秦妇吟》,并代替薛莲分解这段典故:“华轩绣毂皆销散,甲第朱门无一半。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那黄巢犯上作乱,残暴不仁,终被李克用等大将联手诛剿,数十万贼兵全军覆没,独他凭着一身武功逃出生天,为躲避追杀避入佛门。若他潜心改过,或许能得善终,偏生贼心不死,妄图重聚乌合东山再起,最终死于非命。听说他死前身体受邪功侵蚀,经脉寸断,五脏溃烂,死得苦不堪言哪。”

    段化是唐末进士,自认出生清贵,极度鄙视黄巢这个青年时代屡试不第,因出头无望揭竿而起的草莽英雄,总觉得是这反贼颠覆了李唐江山,害自己仕途被毁,经世治国的理念无法伸展,诚可谓祸国殃民,碎尸万段也不解恨。

    赵霁等人对他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遗恨不感兴趣,急等薛莲的下文。

    薛莲见段化不吭声了,料想他也对那件事也不甚清楚,便接着陈述:“黄巢造反时搜刮了大量珍宝,特别是攻陷长安以后,将唐皇室的奇珍异宝洗劫一空。他未雨绸缪,为防日后失势没有本钱翻身,将这批巨额珍宝偷偷藏到一个绝密的所在,而后杀光了运送和掩埋财宝的人,亲手绘制出宝藏地图,安放在一枚特制的令牌里。

    这令牌叫做‘九州令’,为能工巧匠精心打造,平时机关紧锁,需用他独有的五种神功合力方能打开,若强行损坏,里面的地图也会跟着毁掉。”

    她停下喝茶的间歇,赵霁忍不住接嘴:“这五种神功就是他传给弟子的那五种吗?”

    薛莲会心一笑:“你这孩子倒聪明,一点就透,黄巢死后多年,他的徒弟们才获知九州令的秘密,据说那宝藏里不光有无数价值连城的古董珠宝,还有早已失落的传国玉玺,谁若得到宝藏,就有了坐拥江山的资本。五大明王都想得到宝藏,为开启九州令,五人于十五年前的上元节这一天重聚武夷山,却不料半路杀出个人来,搅乱他们的集会,还纵火烧毁了梵天教在天游峰上的据点。

    至今无人知道当日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场山火烧了整整七天七夜,火灾过后,五大明王中的金刚夜叉明王身死,不动明王和降三世明王下落不明,军荼利明王身负重伤逃往关外隐居,剩下的大威德明王率领残部迁至南海,他就是不灭宗的开山祖师,人称‘无相尊者’的赤云法师。”

    在她的描述中,五大明王都是威不可挡的强人,那个以一抵五,凭一已之力毁灭梵天教的高手怕是比神仙还厉害,不请教大名,岂非辜负了这段惊天动地的传奇?

    此人的身份比这一事迹更令赵霁等人震惊。

    只听薛莲娓娓道来:“那人是位女侠,正是贵派掌门陈道长的师妹商怡敏。”

    徒弟们都知道上一辈有位武功高强,屡坏门规的女弟子,或许是她劣迹太多,罪状太重,被视作本门禁忌,名字也如同禁语,从未在师父和太师叔口中出现,直到今天才重回玄真观,仿佛穿越时空的诅咒,久久徘徊。

    这女师叔与商荣同姓,却并为让人产生过多联想,可是商荣没来由地心跳加速,脑海里电闪雷鸣,鼻尖窜起血腥和风雪的阴寒,好像前世的记忆死灰复燃。他感知到的正是降生时的场景,在那个惊魂动魄的暴雪天,他于绝壁下落草,母亲的怨恨在那一刻贯穿了他的灵魂,赋予他复仇和毁灭的使命。

    他心神激荡,顷刻透出一身冷汗,只听陈抟猝然打断薛莲,表情难得的严肃。

    “薛掌堂,事关重大,还是先不教这些孩子知道得好,请随我去书房叙话吧。”

    薛莲见他和段化表现异常,随即省悟过来。

    那商怡敏孤傲骄狂,当年在江湖上惹是生非,结下不少仇家。尤其是十五年前天游峰一战中盗走了梵天教的神功秘籍,事后许多觊觎九州令的人跑来玄真观滋事,她却躲得无影无踪,烂摊子都甩给门人接手,可谓遗祸无穷。

    玄真派前代掌门对外宣称已将她逐出师门,陈抟接任后也绝口不提这位师妹,估计对其怨念极深,巴不得本门没有这个人才好。自己今天实在不该在他的徒弟们面前多嘴,倘若有没眼力见的小子跑去询问,他怕是要恼羞成怒。于是连忙缄口,随陈抟段化走出会客堂。

    长辈离场,失去约束的弟子立刻叽叽喳喳议论开了,谢渊亭痴迷武学,对商怡敏单挑五大明王的壮举悠然神往,说:“想不到咱们这位女师叔这么厉害,当今之世,怕是无人能胜过她吧,我什么时候能达到她七成功力就好了。”

    韩通怀疑薛莲言过其实,分析道:“咱们师父今年不过三十有六,那商师叔是他师妹,十五年前顶多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天资再高,也不能与五大明王抗衡。我想她当日是以智取胜,先挑起梵天教内乱,致使五大明王自相残杀,是以酿成败局。”

    赵霁恨透韩通,这时却也认为他揣测在理,见商荣脸色苍白,呈现魂不守舍的状态,轻轻推他一把:“你怎么了?”

    他们难以和睦相处,好在从来不记隔夜仇,昨天大吵特吵,冷却一晚又能行若无事地交谈。

    商荣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深深吐纳一个回合,说:“突然心慌得厉害,可能早上没吃饱,肚子饿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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