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分卷阅读7

    “……谁呀?”

    赵霁昨天听商荣指认唐辛夷是唐门的人,看他暗器拿手又精于匠作,就猜他是唐门某位要人的高足,但上官遥给出的答案远比这个惊人,他说:“那位唐公子是唐家堡堡主唐震的小儿子,因触犯家法躲到这里,他父亲正到处搜捕,抓回去就要处死呢。你跟他做朋友,能有好果子吃?”

    赵霁瞠目结舌,忙问:“他做错什么了,他父亲就要处死他?”

    上官遥避而不答,摸索手里的竹筒说:“这东西他送你的?好有趣的玩意,借我玩两天吧。”

    这是唐辛夷刚送的礼物,赵霁怎肯相借,急着上前抢夺。上官遥嬉笑躲闪,往树林外纵跃,赵霁拔腿追赶,喊嚷着求他归还。上官遥轻功上佳,要甩掉他易如反掌,此时不疾不徐走走停停,分明存心钓着他,一直将他引逗回神农庄。

    赵霁跑得气喘吁吁,一个扑爬跪倒下去,汗水吧嗒直落,又听上官遥远远唤他,那人正坐在庭中假山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朝他招手。

    他跌跌绊绊赶上去,乞怜哀求:“上官大哥,把东西还我吧,改日我再另寻一件好玩意儿孝敬你。”

    上官遥说声:“好勒。”,将竹筒随手抛到他怀里,赵霁张臂接稳,对他的爽快颇为诧异,果听他提条件:“我还你东西,你也得帮我做一件事。”

    赵霁谨慎道:“太难的事我做不了,坏事我也不敢干,别的任你吩咐。”

    上官遥娇笑:“好机灵的小鬼,放心吧,难事坏事都不让你干,只要你替我去吓一个人。跟你同来的商老弟态度粗鲁说话带刺,我看了很不顺眼。此时他正藏在大厅屋顶上偷听我师父和客人们谈话,你悄悄过去吼他一声,看不吓死他。”

    赵霁听是捉弄商荣,当然乐于效力,却又犯难:“可是我不会轻功,没有梯子上不了屋顶啊。”

    上官遥说:“这个简单,我送你去。”

    跳下假山,抓住他的胳膊几起几落来到大厅附近的屋顶,赵霁远远望见对面青瓦上爬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不是商荣是谁,忍不住狐疑,想知道他为什么没规没矩地跑去偷听。

    他不知道此刻大厅里正进行着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一边是纪天久和多位神农堂长老,一边是十几个来势汹汹的诸天教教众,为首的苗女三十多岁,徐娘半老,穿着彩绣黑袍和蓝布绣花鞋,浑身挂满亮晃晃的银饰,十指各留一寸长的指甲,用蔻丹染得红艳艳的,活像蜈蚣爪子。明眼人一望便知这是个高明的“蛊婆”,指甲里肯定藏有极凶猛的毒物,轻轻弹一弹就能置人于死地。

    苗女一到场便自报家门,她名叫薛莲,是诸天教的蜀地掌堂,今日专程从绵州赶到此地,为神农堂杀害诸天教教徒一事向纪天久讨要说法。

    纪天久已和诸天教教徒理论多次,这次再老生常谈,双方都有些不耐烦,那薛莲说:“遇害的郭师傅跟我打过多年交道,最是守本分,绝对没有修炼‘飞头煞’,如今在贵派手上冤死,众教友群情激愤,定要纪堂主偿命呢。”

    纪天久见她带来的人都眼含精光,气度枭悍,个个是硬爪子,料到今日不能善罢,索性同她针锋相对:“薛掌堂说话未免太偏颇,数月来青城县频现吸髓命案,鄙人探查许久,确系‘飞头煞’所为。就算那位郭师傅的死属于误杀,但贵教纵容教徒修炼邪功,荼毒人命在先,却也不能全怨我们。真要计较,鄙派现下还有十几名弟子身中贵教蛊毒,躺在床上性命垂危,这笔账又该如何?”

    双方各有伤亡,按照江湖规矩已算扯平了,但诸天教今日却另有话说。薛莲从腰间的布兜里掏出一叠黄麻布,离座前趋道:“我这里有张图纸,请纪堂主过目。”

    诸天教蛊毒厉害,在这杀机四伏的情况下,谁都不敢掉以轻心。薛莲见纪天久迟迟不肯接她的图纸,知他戒心重,便亲自将图纸摊在大厅中央的地板上。神农堂的人定睛一看,这是张炭笔画的青城县地图,上面用朱砂打了无数小圈,又用石绿在每个圈上勾出直线,十几条直线最后交汇到一个方位,竟是神农庄。

    纪天久警敕:“薛掌堂,你这是何意?”

    薛莲笑道:“纪堂主还没看明白?这图上的小红圈代表那些被吸髓的死者遇害时的位置,‘飞头煞’顾名思义就是能使修炼者身首分离,修习需经九个阶段,每阶段一百天。期间每隔十日的子时,练功者运功使头颅离身飞行,外出猎杀活人吸取脑髓。刚开始的几个阶段功力不高,人头飞不出多远,假如不能在两个时辰内返回,就会被煞气反噬而死,是以只能在近处寻找猎物。从这图上看,这个练功者明显刚开始修炼飞头煞,所以总在青城县以内作案,有意思的是,犯案地点都围绕着神农庄,这又说明什么呢?”

    弦外之音再明显不过,等于在公然指控那修炼飞头煞的凶手就藏匿在神农庄内。

    她这样倒打一耙,神农堂哗然齐怒,纪天久正颜厉色驳斥:“薛掌堂勿要含血喷人,飞头煞是你们诸天教的邪功,与我神农堂何干?”

    薛莲也凛肃宣话:“本教自古规矩森严,飞头煞等邪功都是明文禁止修炼的,违禁偷学者,无论是谁都会被投入法坛,受那万蛊噬身的极刑。如今我们蓝教主也已知悉青城县出现飞头煞一事,传令我等严加追查,以目前搜集到的线索推断,那练功者极可能藏在贵庄内,这张图就是直接证据。纪堂主若有疑惑,可再派人核查,看我是不是胡说。”

    纪天久气得语塞,盯住图纸细看,几位长老也凑近观察,他们都曾参与过相关命案的调查,看诸天教标注的案发地点确是准确无误,惊疑惧下都没了主张。

    薛莲看他们一个个脸色蜡黄,像各服了十斤黄连,只见冤苦不似心虚,就猜这些人可能真不知情,语气稍稍和缓,对纪天久说:“纪堂主是出了名的有德长者,自然不会窝藏凶犯助纣为虐,我有一个法子,管保能还贵派一个清白。”

    这法子竟是让诸天教动手在神农庄进行全面搜查,因练习飞头煞需要配备特殊的药材和器具,仔细搜定有痕迹。然而武林门派最重尊严,宁愿丢命不能丢脸,如何肯让外人在自己家里撒野?

    纪天久怒道:“看来你们是专程来我神农堂砸场的,贼喊捉贼,岂有此理!”

    薛莲见他撕破脸,也不容让,幽幽冷笑:“纪堂主如此不通情理,我们只好得罪了。”

    厅内一触即发,屋顶上商荣也是严阵以待,他先前听说诸天教找上门来,有心帮助神农堂,料想纪天久不准他出面,便提前躲在大厅屋顶静观其变。就在双方翻脸时,赵霁被上官遥送上屋顶,他原想偷偷走过去惊吓商荣,可没轻功的人一走动脚下瓦片便咯咯作响,偌大的破绽如何不被发现?

    商荣扭头看到他,惊急地挥手制止,底下大厅里的人也听得分明,奇怪谁的身手这么差还敢跑来滋事,纪天久转眼猜到寄住在庄里的几个孩子身上,不禁暗骂淘气,猛听对面一个诸天教教徒厉叱咤:“谁!”

    这一吼昭聋发聩,赵霁像听到猫叫的小耗子,双腿麻痹屈膝跪倒,膝下瓦片滑散开,屋顶塌出一个大洞,他摸不到支撑点,头下脚上地栽进洞里,屋顶距地面高愈两丈,似他这般头先着地,脑袋飞撞进肚子里不可。

    危急时刻商荣捷跃出,也以倒栽葱的姿势投入洞中,在半空抓住赵霁,疾展轻功卸去部分坠力,抱着他一道跌落,都摔得筋骨震痛,眼冒金星。

    赵霁还不知道自己刚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喊着疼挣扎坐起,只见身处大厅中央,周围数十双红通通、黑洞洞、黄橙橙、蓝汪汪的眼睛正朝他虎视眈眈,其中一半是奇装异服的苗人,当先的苗女笑容阴鸷,双手抱于胸前,几根血红油亮的长指甲上下轻点,在他的皮肤上点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第6章 少小相识之暗器

    隔壁偷听乃武林大忌,诸天教教众明知这两个孩子不具威胁,仍怒从心起,一人当场叱责纪天久:“纪堂主,原来你事先设好埋伏对付我们。”

    纪天久急于保护商荣赵霁,促忙辩解:“他们是来给我拜寿的,并非本门弟子,小孩家顽皮,爬树上房是常有之事,你们何必多这个心?”

    言罢轰撵二人:“这里不是你们玩的地方,快到别处去!”

    诸天教教徒却不肯买账,一个嘴巴刻毒的指着商荣酸刺:“这小孩身上佩剑,看方才落地的姿势,功夫分明不错,再拉个不会武功的小鬼打掩护,虚虚实实,混淆视听,纪堂主真是玩得一手好心机。”

    纪天久还没吭声,商荣先跳起来,他在屋顶上就对诸天教咄咄逼人的架势大为不忿,正好抓住时机声讨,直接对薛莲发难:“我看你们诸天教行事才缺德,对内包庇害人的教徒,对外还装出公正严明的样子,骗谁呢?你说青城县的飞头煞与你们无关,那我问你益州城的挖心案又是怎么回事?那可确确实实是你们的人干的!是我亲眼所见!”

    他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距离诸天教等人不过一丈地,对方随便一人按捺不住都可出手伤他,纪天久怕他有失,忙上去防护。厅上黑影扑闪,薛莲已抢先下手,商荣剑只拔出一半,已被那捷愈鬼魅的女人捉回己方阵营,长长的红指甲按在他的喉头上,随时能取他性命。

    纪天久大惊,伸手喝止:“薛掌堂,这孩子是玄真派弟子,他们的陈掌门与你们蓝教主交情匪浅,请勿出手伤人!”

    薛莲笑嘻嘻说:“纪堂主放心,我只是有些话想仔细问问这孩子,不会把他怎么样。”

    商荣被她擒住也不见怯懦,怒道:“老妖婆,你要问话,态度须得尊重,似这般粗蛮,打死我也不回话!”

    刚一开口便感觉那蛇芯子似的指甲在自己脸颊上轻轻骚刮,痒得人背心起栗。对面的赵霁股战肋息,生怕那女人狠狠一抓就会撕掉商荣的面皮。

    薛莲笑意不改,打趣:“这孩子倒有骨气,不愧是玄真派调、教出来的。”,便松开他的颈项,和声问:“益州的案子我们也在调查,倒要向你讨要一些线索呢。请你把看到听到的都告诉我,我定有重谢。”

    商荣见她未行逼迫,这才放下傲气将当日与那头陀连体怪厮杀的经过详说一遍,纪天久发现诸天教教徒都露出惊讶难堪之色,想必被商荣戳中了短处。

    薛莲叹气:“实不相瞒,那头陀和他背上的秃怪确系我教叛徒,他二人本是兄弟,头陀叫提婆湿,秃怪叫紧那奴,原先都是正常人,几年前紧那奴被敌人一刀腰斩,幸遇我教神医用灵药吊住气息,要想活命,唯一方法就是找个血气旺盛的人,把残肢嫁接到那人身上,以寄生方式与之共存。提婆湿为救哥哥,主动献身接肢,兄弟俩从此成了连体。一年前他们突然在湘西大竹子山失踪,人们都以为他俩误入毒气沼泽,双双毙命,却不想跑到蜀地来作恶。”

    神农堂一位长老义愤难平,质问:“你们诸天教想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邪功,出了事还假装不知情,岂能使人信服!?”

    薛莲理直气壮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若为几颗坏瓜就掘了整棵瓜藤,那眼下贵庄也住着一个修炼飞头煞的吸髓凶徒,照此说来,还不该将此处夷为平地?”

    纪天久等人怒发冲冠,不是顾及商荣还在她手里,一准上前拼命。商荣也气这女人尖刻,趁其不备倏地拔剑在手,一招“金龙探海”刺她肩窝,这一招他练习上万遍,早已熟能生巧,此刻二人间距不过两尺,薛莲武功再高也难以全身而退,闪避时右手食指和中指的两颗指甲都被利刃削掉一小截。

    施蛊之人的指甲如同兵器,平日悉心爱护保养,今被削损,如何不恼?

    商荣也知道这蛊婆的能耐,偷袭得手并不恋战,飞快往后跃避,薛莲和几名教众已出手追击,纪天久等人隔得稍远,想来救护却无论如何赶不上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都以为商荣此番定遭毒手。

    在场的赵霁离得最近,商荣后跃时正好退到他身后,顺路拽住他的背心,想拉他脱离险境,赵霁看几个苗人鼓吻奋爪扑来,登时七魄升天,右手不由自主扣动“飞蝇垂珠”的机扩,顶端铁片啪地弹开,竹筒里射出无数铁砂,铺天盖地扑向对方。

    本来以薛莲等人的身手,正常情况下再快一倍的攻击也能躲过,此番距离太近,又对赵霁没有任何防备,谁能想到这小毛孩手里会端着威力巨大的暗器?一瞬间齐齐中招,有的被打中头脸,有的用手格挡又伤了手臂。

    那铁砂细碎,穿透力不强,只能伤及皮肉,叫人受些痛苦,本是小孩儿的玩意。然而这数人受伤后蓦地站立不稳,脸色继而转成青黑色,严重的竟已倒地昏迷,明显身中剧毒。

    薛莲功力最高,还能勉力支撑,指着纪天久痛骂:“好个神农堂,派小孩子下毒暗算,我诸天教定不与尔等甘休!”

    纪天久也对这一变故措手不及,忙拉住赵霁逼问:“这铁砂里下了什么毒?可有解药?”

    赵霁一头雾水,上下牙齿撞得难舍难分,磕磕绊绊说:“我、我不知道……”

    “那这暗器是谁给你的?!”

    纪天久情急下抓住他的胳膊,五指堪比火钳,赵霁惊叫喊疼,一口气招供:“这是我朋友唐辛夷送我的,他就住在庄后的林子里!”

    纪天久可惊可愕,形势逼人也顾不得许多,急命人去找唐辛夷,又诚恳地向薛莲告解:“薛掌堂,此事纯属误会,我纪某绝不会使这下三滥的手段,这暗器是我一位世侄所造,他一定有解药。”

    薛莲等人中毒已深,只得坐地运功抵御毒气,其余没中毒的教众试着以本教丹药解毒,竟不奏效,又怒斥纪天久:“这毒、药好生凶猛,一般人绝计调制不出,蜀中还有哪家比你神农堂更会制毒?到这地步还在装蒜!”

    个别冲动的教众已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身上那些葫芦背囊里不知装了多少要命的玩意儿,施放出来神农堂势必覆巢倾卵。

    纪天久从赵霁手里夺过“飞蝇垂珠”,与长老们查看,一时间都吃不准这是什么毒,无奈摊出最后的底牌:“诸位有所不知,我那侄儿是唐家堡的后人,唐门也是毒、药行家,这或许是他从家里带来的独门剧毒,请诸位稍待,人马上就到。”

    一面又派一路人去接唐辛夷。

    少顷人被带到,赵霁看他行色仓皇,见了自己便高声惊问:“小霁,这是怎么回事啊?”

    赵霁哭丧道:“我也不知道,刚才不小心用‘飞蝇垂珠’打了这些人,他们就都中毒了。”

    纪天久抢话质问唐辛夷:“贤侄,你在暗器上下了什么毒?快把解药拿出来,否则要出大乱子!”

    唐辛夷已看到面无人色的中毒者,寒气如喷如注地从脚底涌上来,颤声摇头:“我没下过毒,这竹筒里装的都是普通粗铁砂,怎么会毒倒人呢?”

    纪天久以为小孩子胆小不敢承认,急道:“人命关天,你莫怕,交出解药,我们不会怪你。”

    诸天教的人也凶神恶煞吼叫:“小子,识相的快交出解药,否则把你碎尸万段!”

    唐辛夷年纪尚小,又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见自己的暗器毒伤人已是惊怕不已,再被众人狞恶相逼,眼眶里看看蓄满泪花,泪珠成行成串坠下来。

    赵霁原先魂不附体,见朋友受困,脑子突然清醒,一幕幕追想之前情形,那“飞蝇垂珠”从唐辛夷的住处到这大厅上总共过了三道手,最后是从上官遥手里得到它的,那人以下毒为乐趣,是最大的嫌疑人。

    “我、我知道是谁下的毒!”

    他扯嗓大叫,稚嫩的呼喊像严冬里一颗青藤,重新吸聚众人目光,好几个人异口同声问:“是谁!?”

    “上官遥”三个字已到了赵霁嘴边,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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