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分卷阅读4

    时机凑巧,他的话刚一出口,头顶沙沙作响,有人在外面快速刨挖,商荣喜道:“定是大师兄来了!”

    激动下也不由自主握紧赵霁的手。

    生死关头,两个少年都紧张得不敢吭声,十指紧扣,像在分享彼此的信心与忧惧。商荣感觉挖掘声已到了近处,抬腿猛踹顶板,听到动静,外面的人动作更快,片刻后撬掉顶板上的钉子,凿开木室。

    新鲜空气一涌而出,眼前星光璀璨,风清月朗,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爬在木室边喜叫:“商师弟,真的是你!”

    说话间已将商荣抱出木室,赵霁挣扎爬起,又听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惊呼:“哎呀,怎么是你?”

    他抬眼看到王继恩,认得他是商荣的同伴,也欢喜地盯着他说:“好人,你也来啦!”

    一声“好人”羞得王继恩脸红,亏得夜间看不出来,忙伸手去拉赵霁。赵霁记挂救命的夜游虫,正想提醒他们,只见一条胖蚯蚓似的长虫快速爬进木室,虫子头顶生有两根长长的触须,幽幽闪着蓝光,这时另一只外观相同,但体型稍小的虫从赵霁的袖子里钻出来,二虫汇合,头上的触须交缠,亲密依偎在一起,真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恩爱夫妻在细述衷肠。

    王继恩取出一个小银瓶,将两只虫收纳,再把赵霁拉出坑洞。赵霁放眼望见大片参差墓碑,回头一看,自己方才躺的木室竟然是一具棺材,顿时不寒而栗,猫腰躲到王继恩身后,死死搂住他。

    商荣也满腹疑惑,自言自语道:“什么人想活埋我们,心太毒了。”

    扶住他的青年正是他的大师兄慕容延钊,今年二十有三,比他们年长得多,方才观察这墓地情况已瞧出端倪,问赵霁:“这位小兄弟可是姓赵名霁?”

    赵霁见他手指墓碑,碑上赫然刻着自己的名字,大惊:“这墓碑上为何有我的名字?难道这棺材就是用来葬我的?”

    慕容延钊拍肩安抚:“先别急,说说你是怎么到这棺材里去的?”

    赵霁懵懂道:“昨晚我在家喝了姨娘给的功德水,突然肚子疼得厉害,不久便昏过去,醒来后就在里面了。”

    慕容延钊想了想,了然道:“是了,定是你家里人误以为你中毒已死,赶着将你落葬,但是你姨娘为什么给你下毒?她平时很讨厌你?”

    他只当大户人家妻妾争宠,迁怒到孩子身上,却听赵霁急切反驳:“姨娘最疼我了,绝不会害我,要说有人给我下毒,也只会是我那黑心的继母!”

    他到室外吹了凉风,热汗一蔽,胃囊突然翻涌抽搐,爬在地上拼命呕吐,可又吐不出什么。

    慕容延钊替他把脉,奇道:“这孩子确曾身中剧毒,此刻余毒未清,却是怎么活下来的?”

    商荣已经想通了,说:“他昨天偷吃了我的辟毒丹和化蛊丸,定是这两种药助他保住性命。”

    慕容延钊笑道:“世间竟有这等巧事,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商师弟无心中积了这样大的功德,日后福报定然不浅。”

    商荣只管篾笑,倒是王继恩替赵霁担忧,一面帮他抹背一面说:“辟毒丹能吸收毒药,却不能消化,这位赵公子年纪尚幼,体内滞留毒丹,久之也有性命之忧。我看我们应该即刻带他去青城县,求神农堂的人施救。”

    慕容延钊说:“很是。”,又问商荣还能不能行走。

    商荣挨了头陀一杖,内伤不轻,因生性要强,只推说不碍事,又问:“你们可曾抓到那两个挖心的恶贼?”

    王继恩沮丧道:“我和大师兄护送那小女孩和她祖母赶回那条巷子时,贼人早已逃走了,听附近居民说你死了,又赶去义庄寻找,发现你已经不见了,大师兄就断定你还活着,我俩分头在城里找了你一天,到夜间那夜游虫突然躁动起来,我们便知定是你让母虫发出讯号,便一刻不停地赶来这里了。”

    慕容延钊笑道:“愚兄知道商师弟是属猫的,有九条命呢,怎会轻易死?虽说让那两个恶贼逃了,好在你们已记下他们的形容,等日后回山禀明师父,再联合武林正义之士合力追剿,定能将其绳之以法。”

    说罢背起赵霁,王继恩想去搀扶商荣,忽见他头挽云鬓身着红裙,打扮得像个小新娘,不禁又惊又笑道:“商师兄,你怎么穿成这样啊?”

    商荣一低头也发现了,再摸摸头上的发髻,羞恼得用力扯脱,跺脚骂:“哪个该死的捉弄人,回头看不打折他的狗爪子!”

    慕容延钊大笑:“你们还没想通啊,商师弟之所以会和赵公子埋在一口棺材里,正是有人把他的尸体当做女儿身,想为赵公子合阴亲,于是将他们合葬。这要是按阳间的规矩,你二人此刻已算入过洞房的夫妻了。”

    商荣大怒,立马翻脸警告:“大师兄你再说这促狭话,我就把你逛妓院的事告诉太师叔,让他把你倒吊起来,在悬崖上晾个三天三夜。”

    他的暴躁是同门中出名了的,又兼师父宠爱,师兄弟们都不敢得罪,慕容延钊忙赔了几句好话,催他们快些赶路。

    赵霁烂泥般瘫在他背上,意识却还清醒,听了他的话也暗自喊荒唐,他想娶的是温柔贤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乖媳妇,怎么能跟这坏脾气的小混混成亲?那乱点鸳鸯谱的人确实可恨,不仅手欠,更是有眼无珠。

    第4章 少小相识之结怨

    青城县神农堂号称“药宗”,在江湖上赫赫有名,门下又分“医术”、“毒术”两个派系,每个弟子都术有专攻,不过莫松是近年罕见的两项兼优的弟子,已被掌门纪天久指定为衣钵传人。赵霁吃的辟毒丹和化蛊丸就是他送给商荣的,去青城县的路上,商荣等人一直对莫松赞不绝口,什么“大仁大义”、“才高行厚”、“温恭直谅”、“出类拔萃”……各种溢美之词滔滔不绝,好像那莫松是天下第一正直善良、英武超群的少侠。

    赵霁听他们如此形容,当然抱了极高期望,等到见面却暗呼“吹牛”,那莫松二十多岁,体貌端正,脸却像在石膏里浸泡晾干的,僵得没有一丝表情,根本不像他想象中的神采飞扬,反而是跟他一道出来迎客的那个叫上官遥的师弟是个大美人,不仅容色标致,还笑语嫣然态度亲热,眉眼里蕴含一股狐媚之态,顾盼时似水波撩动,自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魅力。与莫松并肩而立,仿佛一棵苍松笼着一株娇花,对比格外鲜明。

    赵霁凭眼缘对上官遥更有好感,可不知怎的,玄真派的人看到他表情都不太自然,商荣的脸僵得比莫松还厉害,王继恩更是低了头不敢看他。

    上官遥像是没看出他俩的抗拒,热情地打招呼:“商贤弟,王贤弟,一年不见都长成人才了,哥哥我可是想念得紧那。”

    他上前一步要拉王继恩的手,商荣突然举起佩剑用剑鞘架住他的右手腕,这把剑是来时新买的,用着不太衬手,鞘口一松,剑身跳起,露出三寸白刃。按武林规矩,这一举动不但失礼还敌意强烈,若放在敌对场合,接下来就该大打出手了。

    赵霁不明白这小混混为何见面便对主人家动粗,只见慕容延钊已抢上去打圆场,先作势呵斥商荣收剑,再对上官遥赔笑:“上官贤弟,我商师弟来时遇到些倒霉事,又受了很重的伤,心情有些毛躁,还请你多多海涵。”

    上官遥依然软谈丽语地笑:“商贤弟受伤了么?不妨事,哥哥帮你医治,保管药到病除。”

    他越笑得和媚,商荣的脸色越难看,半讥半恨嘲谩:“给你医治,怕是没病的也会活活医死。”

    慕容延钊怕他生事,急忙按住他的肩膀警示,接着往前一步挡在他和上官遥中间,又像随时提防对方出手伤人似的,现场气氛变得诡异而紧张。

    这时见面后一直寡言的莫松终于开口了,轻轻拍一拍上官遥的背心,说:“他们都是孩子,你别再戏弄人家了。”

    又上前对商荣说:“商贤弟,一年不见你又长高了,伤得重吗?手伸出来给我瞧瞧。”

    商荣态度转变得甚是恭敬,老老实实交出右手。莫松扣住他的手腕把了把脉,说:“一点内伤,不碍事,回头我给你配几副药,再歇个两三天便好了。”

    他讲话语气清和平允,犹如春日里缓缓流淌的甘泉,与他那张死人脸格格不入,不过听了这声音,赵霁开始相信他是好人了。一时没防备,被慕容延钊拉过去,向莫松介绍:“这位赵公子是我们在路上意外救下了,他身中剧毒,还求莫贤弟救上一救。”

    上官遥早留意到赵霁,笑眯眯说:“中了剧毒还跟没事人一样,莫非这孩子有什么异能?”

    慕容延钊解释:“就是个寻常孩子,也不会武功,他中毒前吃了莫贤弟的辟毒丹和化蛊丸,仗着这两样灵药才保住性命。此刻辟毒丹还积在体内化不出来,久了恐怕也有危险。”

    上官遥呵呵一笑:“这可难办,得把他的肚子剖开取出丹药,再把肠子放到开水里烫一烫。”

    赵霁骨颤肉惊,失声叫唤:“那样我还能有命在么?你们这是救人还是杀人啊!”

    他挣扎着要逃,无奈胳膊被慕容延钊紧紧攥住,死活挣不开,转眼腿脚吓成了棉花,当场软倒在地。

    王继恩忙去搀扶,小声安慰:“上官大哥跟你开玩笑的,别怕。”

    赵霁见上官遥放声大笑,如同一棵放肆摇摆的红杏,脸上全无一点愧色,好像习惯以他人的痛苦取乐。

    这一霎,赵霁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有点明白商荣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了。

    莫松领一行人去拜见神农堂掌门纪天久,纪天久和陈抟交情不错,对待玄真派弟子很是亲切,吩咐门人带到客房好生安顿,起居照应不得有丝毫怠慢。莫松先为商荣调配伤药,然后着手替赵霁祛毒,赵霁孤身在外,身边没一个值得信赖的人,生怕他们会胡乱炮制自己,惴惴不安地问莫松:“不会真要剖开我的肚子吧?我可不要!”

    莫松说:“确实有一种医术是要剖腹治病的,但你这个还不用,我那辟毒丹吸收毒素后会膨胀数倍,若是成年人,吃几剂凉散的药就能自行排泄,你年纪小,肠子比成人细得多,须先把丹药弄碎才行。”

    赵霁惊问:“怎么弄碎?难不成用大铁锤砸我的肚子?那样还不疼死我?”

    莫松的嘴角一阵怪异抽搐,赵霁看得惊心,稍后回过神来,寻思那大概是一个笑容,见他摇头说:“放心,不用工具的,来,伸出双手,手掌朝向我,闭息凝神,调匀呼吸。”

    他循循善诱地安抚赵霁,让他与自己相对趺坐,二人双手掌心贴合,过了一炷香、功夫,赵霁觉得莫松手掌里发出一股滚烫的热气,径直透入自己手心,顷刻缘脉而上,深入胸腹。不久,肚子里咕噜噜作响,声如闷雷,又觉一股阴寒之气从小腹下坠,一时绞痛难疼,直嚷着要出恭。

    莫松便下床扶他去茅厕,立时便出许多黑紫色的脓血。事后赵霁浑身虚软,立时就想躺倒,莫松却不许,让他去院子里绕圈走动,一个时辰内不许停顿。赵霁起初耍赖,不肯动弹,莫松说:“不似这般走动散去阴毒,日后定会留下弱症,至多只能活到二十岁。不信你现在捏一捏双手虎口,看小腹可会刺痛。”

    赵霁试着在左手虎口上掐了一把,腹部果然钻心的疼,方信他没有吓唬人,连忙拖着灌了酽醋似的双腿,学那拉磨盘的驴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足足走够一个时辰,累得倒地便睡,一觉醒来筋血和畅,胸腹如常,体内的毒气已褪尽了。

    他疗毒期间,商荣和师兄弟们在前厅陪纪天久说话,原以为来到神农堂便可无忧无虑地吃喝游玩,谁知纪天久的一席话令他们的心情比在益州城遇险时加倍紧张了,这位掌门流年不利,在五十大寿前夕得罪了天下第一毒蛊教——诸天教。

    事情是这样的,近几个月来,青城县也和益州一样出现凶诡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只在半夜作案,袭击对象不分男女老幼,死者均被咬穿后脑,吸干脑髓,情状极其残忍恐怖。

    纪天久说:“我也是在死了五六个人后才得知此事,当即派了人去查验尸体,又跟几位江湖上的朋友商议,大家都怀疑是‘飞头煞’干的。”

    商荣好奇:“那是谁?江湖上最近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么?”

    他以为“飞头煞”是一个人的绰号,慕容延钊阅历比他多,解释:“飞头煞不是人,是一种古老的邪功,传说只有诸天教保存了这一秘籍。凡练功者,每隔十天必须吸食一次人脑,否则就会被煞气反噬,轻则走火入魔,重着当场毙命。练成此功,内力将会大增,修炼一年顶得过常人数十年的修为。”

    王继恩咋舌:“那这样要不了多久就能天下无敌了,但凡有野心的人肯定都想练吧。”

    商荣义愤填膺:“为了自己的野心残杀人命,这邪功就是个祸害。诸天教也是个邪教,老收藏害人的功夫,益州城里挖小儿心肝的歹徒也是他们的人。”

    纪天久早有这种推测,忙问商荣是否有确凿证据。

    商荣说:“前日我和王师弟在益州城内调查此事,晚来在一个小女孩的家门外蹲守,半夜果然有个长相凶恶的头陀来袭,那头陀背上还长了个人,两个都武功了得,我师兄弟联手也斗他不过,只好让王师弟保护小女孩和她的家长先走,由我绊住敌人,后来到底被他的锡杖打伤,心想硬拼只会白白丧命,情急下用僵蚕功诈死。运功后有一段时间还能听到声音,分明听那头陀和他背上的人说他们都是诸天教的叛徒,要练成邪功回去抢夺掌教之位。”

    纪天久猛拍膝盖:“这就对了,老夫正是因为怀疑诸天教教徒行此残暴之事,暗中调查才不慎与他们结怨,牵出这场祸事。”

    他说日前他命人监视青城县内几个最活跃的诸天教教徒,发现其中一个每晚都会偷偷外出,此人行动诡秘不易跟踪,派出的人接连守了十几夜才盯上。此人以青城后山山脚下一处洞穴为据点,夜夜前往练功,神农堂的人在洞穴里找到好些猫狗兔子的尸体,都被吸干了鲜血,显然是个练邪功的,怀疑他就是“飞头煞”。

    纪天久闻报,第二天夜里亲率二十多个门人埋伏在山洞外,准备抓住这人审问,不料此人异常凶顽,一觉察到有人进犯,立刻疯狂出击,出手便重伤数人,这下双方都杀红了眼,神农堂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将这个诸天教教徒当场击毙。那教徒临死前放出讯号,通知附近同伴,纪天久认为自己行的正坐得端,也不怕诸天教问责,泰然地候在原地,准备等他们的人来了理论。

    天快亮时终于来了一男一女,都做苗人装束,看起来是他们苗疆本坛的教徒,地位应该都不低。

    纪天久便上前说明原由,责怪诸天教督管不利,纵容教众修炼邪功。不料那男教徒说死的是他们蜀地分场一个小头目,正在修炼五毒掌,练这种武功时常要将双手浸泡在阴寒的毒药里,久之毒气攻心,必须喝生血压制。这头目每夜外出抓些小动物吸血解毒,从没伤过人,被神农堂无故打死,他们诸天教定不甘休。

    纪天久没证据证明死者就是那修炼飞头煞的凶手,一时百口莫辩,当天回家,门下收到一只锦盒,盒内装着一条死蛇。说来也怪,就在当天晚上,凡是碰过那盒子的人全部病倒,病症也邪乎得很,时而高热痉挛,时而畏寒打颤,有的腹痛难忍,有的头疼欲裂。神农堂也是以医术见长的,可门下数十名神医都对这怪病束手无策,那些病人挣扎两日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全靠本门秘药吊命。

    神农堂上下一致断定——这是诸天教干的。

    慕容延钊奇道:“那几位门人定是中了诸天教的至毒,贵派精通药理,普天下的毒物都逃不过您老的法眼,究竟是什么毒这么棘手?”

    纪天久苦叹:“真是毒、药或许还有法可解,贤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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