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瀛洲》分卷阅读79

    杉迟雪说起家里那些堂弟堂妹,面上颇有些遗憾:“清明喊他们也一个都不来,劳逸结合张弛有度也不知道,真愁人。”杉迟雪摇头,又转过脸朝陆莲稚笑:“还是稚儿好,总算能陪我。”

    她向来重情义,同陆莲稚也交情深厚,此番能够共度清闲,不知道心里有多满足。

    “我也很忙的。”陆莲稚煞有介事:“你不知道,前些日子你们少尹大人还来求我收他家小儿为徒呢。”

    杉迟雪立刻放下筷子问道:“你答应了没有?”

    陆莲稚笑道:“自然没有,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杉迟雪忙摆手道:“咱们汴京府这个少尹,家里五个儿子个个都有病,不知为何见到能耐人便非要上去拜人家为师。不说眼下汴京里那些风雅大家,便是街头那些木工铁器活儿出了名的,都被少尹家儿子求过师缘,妙就妙在竟无一人肯应。”

    说着,杉迟雪便摇头道:“你可知道为什么?不说别人,只说去岁时候他家大郎君,比我还大上好几岁,却追着我非要拜师,说是要潜心商道,做个大商人。”

    陆莲稚笑:“那你便应了他也无不可,总之你常年走商道缺打杂人手,做什么拒绝?”

    杉迟雪头痛:“还不是少尹。咱们少尹面上装作支持,私底下却跑来我这里委婉说过许多次,他家儿子将来都是要承袭家业、考入官谱的,叫我无论如何要拒绝。那半年我都夹在这父子两个中间,一个头两个大。”

    陆莲稚回味道:“如此说来,你们这少尹同我说他家小儿要拜师时,眼神仿佛确实也有些不对,原来是在暗示我拒绝么?可算是我给回绝了,不然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好笑事。”

    亓徵歌闻言也笑道:“前些日子我在医馆时候,也来过个锦衣华服的官家小公子。甫一入门便跪在我桌前不肯动。本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来求急诊上门,没想到他开口就求,说要拜我为师。”

    当时孙翛翛眼睛都看直了,想不到这小公子居然说跪就跪,扑通一声不掺半分假。

    三人一番交谈后,发觉彼此居然都被这有病的少尹家儿子求过师徒缘,一时难免好笑,交谈间觥箸频举,倒是怡然得趣。

    一夜闲谈由心,自在悠然。

    诘朝便是清明,都城人出郊祭祖踏青,皆是抵暮而归。

    杉迟雪带着二人赶了个大早,乘画舫向北入了金明池西岸。

    金明池西岸不同于他方有百丈广阔楼宇,反之却是游人稀少空旷一片。

    陆莲稚放眼望去只见烟草铺堤,仅有杨柳沿岸遍植,低垂点水,随风拂动时便带起片片涟漪,与三两垂钓客相映成趣。

    金明池边的垂钓客都是在池苑边购了牌子方才能入池垂钓,有时常常得鱼便临水砟脍,以荐芳樽,倒是味鲜又得趣。

    一时三人也换了牌子入池,各挑了柳荫无人处坐定。

    陆莲稚倒是颇得要领,三两间隔便能得鱼。

    到底是也曾在湖海里垂过钓的好手,陆莲稚自个儿捏了几种饵料,来来回回几个提拉很快就满了一桶,拍拍手起身,将鱼排了一列,点了点又装了回去拿走,拎着往池苑门口去。

    亓徵歌在岸边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去做什么?”

    陆莲稚两步跳下去挨到她身边,看了一眼她的空桶,没忍住笑了几声。亓徵歌抿着唇拍了她一下,将她拨到一边去:“不许笑。”

    “我去还鱼,”陆莲稚挨了打也不躲,反而提着桶蹭向亓徵歌,拿过她手里的钓竿搁在地上,将她拉起来,“游人钓到的鱼是可以倍价卖还给池苑的。你在这儿坐着也是坐着,不如一起去?”

    亓徵歌见她连自己手中钓竿都夺去放下了,不由得便也干脆起了身,同陆莲稚往上走。

    陆莲稚一路上十分得意地指着自己的小桶,将鱼种一个个点给亓徵歌看,末了笑道:“你看我才一个时辰便得了这么些,恐怕今日有得赚了。”

    亓徵歌虽不得要领、并未收获,却当真是头一次临水垂钓,难免新鲜也不觉无趣,心情也十分轻松。

    一时二人低声交谈着,便缓缓往池苑前去,用一桶大大小小的鱼换了串钱。

    回来后亓徵歌也放弃了垂钓,只坐在了陆莲稚身边看她捏饵抛钩、拉线提鱼,倒亦是兴味十足。

    一时池边和风阵阵,垂柳点水涟漪圈圈,日头也渐渐攀升,眼前诸般风色莫不静好。

    亓徵歌靠在陆莲稚身边,心下一时便如同春日池面,无风便如镜,风来起涟漪。陆莲稚恰好就是那阵风,从疾劲到和缓,在心弦间揉拨跳跃。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就不在汴京待那么久了,三月就走。

    接下来还有个重头景点!猜猜是哪里?(嘻嘻)

    周五要考试,周四可能不会更了!(——啊!!)

    第79章 笑谈

    “我觉得……”

    “你不要觉得了,我来。”

    “我真的有进步了。”

    “谁知道这个进步是半步还是半半步?”

    陆莲稚和杉迟雪隔着几条垂柳,各自处理着手头活儿,嘴上一来一往争执着谁该来做午膳这一道炙鱼。

    陆莲稚跃跃欲试,杉迟雪寸步不让。她还记得从前陆莲稚做的那些东西,味道奇怪实在是难以下咽。

    不行。不能让陆莲稚来。

    眼下杉迟雪正堆砌起石块架起火,陆莲稚就着水边一刀刀片鱼,亓徵歌则在一旁挑拣续火用的柳枝条。

    陆莲稚和杉迟雪争执间,谁都没有想过让亓徵歌来做这个可能性。

    杉迟雪是理所当然没想让亓徵歌沾阳春水,陆莲稚则是心有余悸:龙尧山上那锅粥,她至今想起来胃里还泛苦水。

    陆莲稚想着,能不让亓徵歌沾庖厨之事,就绝不要提起来自讨苦吃。

    最终在杉迟雪的控诉下,一道炙鱼便还是由了杉迟雪来发挥,陆莲稚只在一旁鼓着火。

    一时石块被烤得火热,连带着石块上被片得薄薄的鱼也滋滋作响,卖相倒是极佳。陆莲稚抿着唇凑了过去嗅嗅,被杉迟雪拍开脑袋。

    “我去拿点酒来?”陆莲稚看了片刻,转过头向杉迟雪和亓徵歌道:“临池烹鱼总要搭些酒才更觉味美。”

    杉迟雪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这话只是在问亓徵歌。

    亓徵歌正伸手向石炉下塞木枝,闻言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反对:“嗯。”

    一时时将近午,三月仲春里风和日暖倒是十分快意。春池如镜风来起波,金明池边人人都是自在非凡。

    陆莲稚取了些淡酒回来,拿着匕首将分好了的炙鱼拨给亓徵歌后便习惯性腕间使力,欲将匕首用力插顿在石缝中。

    将刀身稳住后,陆莲稚若有所思地松开五指,侧过脸朝杉迟雪问道:“这些日子府上有没有来信?”

    陆莲稚前些日子在路上是给各方都寄过信的,为求字好看,她还特意央求了亓徵歌代笔。

    信中写到了自己会在戎昇庄停留几日,若有回音,也应当是近日才是。

    杉迟雪闻言想也不想便答道:“信件不归我管,你要问小十五。她管信件收发。”

    陆莲稚吃惊:“她才七岁吧?识得几个字你便让她管信件?”

    杉迟雪不以为意,吞下一口酒后含糊答道:“不要小瞧她,她已经识得很多字了。况且你还不知道?我家小孩儿本就不许闲着的,过了五岁就都有活儿做。”

    “就你最清闲。”陆莲稚啧啧摇头:“万恶的大家长。”

    “我这叫功成名就居幕后,”杉迟雪不乐意,当即驳道,“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忙得像个连轴转的水轱辘,简直是从生下来忙到大,人都憔悴。你看看我,分明跟徵歌是同岁,刚刚那收鱼的死小子却叫我作姐姐,叫她做妹妹。什么道理?”

    陆莲稚听杉迟雪语调哀怨,甚至还摸了摸脸对着水照了照,便一时笑得止不住。

    这其实并不是因为杉迟雪生得老态,而是她常年当家,家里底下又只有一群弟弟妹妹,曾经有很几年全家都只能仰仗着杉迟雪来维持生计。

    她在红尘商道里历练久了,气势都要同一般闺阁姑娘不同些,翻手覆手都带着几分果决,说话又干脆,便自然令人没来由想要缩脖子,叫她作“姐姐”便成了下意识的行为。

    “你也是与我同岁,为何就看起来要比我年纪小?”杉迟雪说着,面带苦涩看向亓徵歌:“是不是你们谷中有什么仙气?”

    神仙不可能有,但亓徵歌医道专攻养气,确实便要比常人懂得养护些,而杉迟雪从几岁起便四处走商道、沐风栉雨,往往不达目的不眠不休,如此一来即便底子再是绝色,细看来便难免还是会显得有些粗粝。

    亓徵歌仔细想了想,便想起谷中确实是有几道方子在年轻姑娘里流传甚广,只是制作过程稍显繁杂。

    亓徵歌依稀记得其中一个是需取多种花草药材捣碎,掺以殊方熬制的兽之皮骨,一道处理后在谷中井水里泡一定时日,最终取出捣烂成泥封坛,经过一冬一春方能取出使用。

    据曲闻竹说,谷中老师太就是靠着这个方子年逾五十而不显老态,效果奇佳。

    那方陆莲稚笑得起劲,一回神却发觉杉迟雪同亓徵歌二人居然就这样热火朝天聊了起来。

    亓徵歌言谈轻柔,同杉迟雪说起了秘方一事,到末还详述了些养气之法,说得杉迟雪瞪着双眼一派如饥似渴,简直恨不能将亓徵歌此间所言都记录在纸,回去一件件全部照做。

    两个人从谷中秘方谈到如今汴京里市面上流行的洗面水,又谈到敷面药泥的种种功效,陆莲稚一句话也插不上。

    被冷落一旁的陆莲稚吃着炙鱼默默观察,见亓徵歌安慰杉迟雪时当真是语调融融又轻缓,看起来温和又柔软,令陆莲稚心神都为之晃了一晃。

    陆莲稚看着,一时便不由得想了想。

    ——亓徵歌平日里同自己说话时有没有这般和煦?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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