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瀛洲》分卷阅读68

    陆莲稚笑嘻嘻说杉迟雪傻,亓徵歌也朝杉迟雪笑了笑,微微摇头。

    杉迟雪愣了愣,看看亓徵歌又看看陆莲稚,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亓徵歌是什么人她自然之道。但或许先前亓徵歌还只是个坊间传闻,是个从不出谷的容决千金,然而这两个月以来地位却已然一跃直上,成为了朝中人人传颂的游方名医。

    出身药宗容决谷,师承医家圣贤亓源缮,年方双十能医百病、起死回生,穷富不论凡病皆诊,能之一字上还大大榜了个贤字,一时当真名声大噪,才德为世共颂。

    杉迟雪反应过来后又气又笑。她早就知道亓徵歌才不会是什么普通门外弟子,就光凭她通身的气派,也不难令人发觉是个教养极好的贵家小姐。由是若说她是亓徵歌,这一切便都说得过去了。

    杉迟雪原本就对亓徵歌十分亲厚,眼下又得知了她就是近来与满中原的容决谷大小姐,一时更加敬仰,恨不能登时拉住亓徵歌结了拜才好。

    她一叠声将亓徵歌不住夸了一遍,直夸到亓徵歌都很不好意思,才笑眯眯住了口。

    “我这半年,都是追着她满中原跑呢。”陆莲稚挺着腰十分骄傲,笑眯眯贴着亓徵歌将下颌靠在她肩上,越过她肩头看向杉迟雪:“刚开始她还名不见经传,我可轻松。现在她名声都比我还盛、人人皆知了,我倒真是越来越像个护花侍卫了。”

    陆莲稚挑眉笑着,庭院中日光穿过花枝依稀融于她眉眼,杉迟雪恍惚间发觉她神态中的少年飞扬少了几分,挑眉间多了几分成熟风情,不由得啧啧摇头:“跟人家多学学,要是你也能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当然也能跟人家一样名满中原。”

    笑谈间三人缓缓向府内走去,穿过杉迟雪奔来时经过的那汉白玉小桥,踏过地面斑驳日影与点点落花,渐渐入了条长廊。杉迟雪伸手推门,将二人引入室内。

    “这么说阿稚你是跟着亓姑娘从朝京一路南下的了?”杉迟雪接过仆从递来的茶水,点了几个点心推给陆莲稚:“吃这个,这个我最近特喜欢。”

    “是啊。”陆莲稚先挑挑拣拣递给亓徵歌一块点心,才自己拿起一块,摆出一副要讲故事的架势:“这一路当真十分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_(:3」∠)_接下来的汴京生活反正就都是吃喝玩乐了,嘻嘻。

    会在汴京停留挺久_(:3」∠)_

    第65章 年夜

    茶氲袅袅催人困,天光融融生玉烟。

    春日光景从墙边一头挪到了庭之方中,投下花影幢幢,映入小池镜面。

    陆莲稚眉眼含笑,以手支颐同杉迟雪一桩桩聊着旧事。一路从先前方离汴京话到了朝京之行。

    陆莲稚素来擅天南海北都扯进话头里,一时绘声绘色,将路上万般种种都恨不能复述一遍。对于自己同亓徵歌结作连理之事更是毫无避讳,竹筒倒豆子般便一件件一桩桩都说了出来。

    杉迟雪算是她绝好的知交友人,陆莲稚这几个月里并未曾给她邮寄信件,也不过是想要将这些心事悉都亲口说与她听。

    亓徵歌只听着陆莲稚有一搭没一搭瞎话实话串着说,时不时微微莞尔,也不开口插话,目光大多落在了红窗之外斜栽的那几株红白山茶上,只偶尔挪回陆莲稚脸上,纤睫微颤。

    那边杉迟雪十分眼尖,一早就看到了亓徵歌腰间挂着的那墨玉吊坠,心里便已隐隐有了猜测,直到陆莲稚笑嘻嘻将颈间亓徵歌的玉牌拿出来给她看时,她才啧啧摇头:“我看你真是了不得。才多大年纪就如此地步,红颜为伴青剑在手,你可想过这是多少白发所难及?”

    亓徵歌但笑不语,陆莲稚倒是一派毫不掩饰的春风得意:“我自然了不得。往后我还要同她畅行江湖,名扬四海的呢。”

    这倒也不是大话,眼下朝中并不仅仅是亓徵歌出谷游方的风头正盛,对于亓徵歌身边形影不离的那少年剑客,佳话中也颇着了墨色。

    朝中皆知那少年剑客便是陆莲稚,十余年前红尘浪客陆放游的独生女儿,行游江湖剑影翩翩,总是少年意味一番绝。

    二人并在一处,一悬壶济世,一古道热肠,说是天作之合也不为过。

    更何况眼下亓徵歌每到一个地方,悬名坐诊的时候都要同陆莲稚讨要名牌,许多人见着容决谷千金的名牌居然要从同行那少女颈间取出时,也难免有人要心生别念。若非二人皆是女子,此间朝中市坊能传出怎样的桃色传闻也不一定。

    但眼下朝中时风虽然放诞不羁,到底也还是难以将两个女子往磨镜之事上带的。不过陆莲稚却并不在乎,甚至微有不满:“我倒还巴不得他们多想一些,好好看清楚,我同她确实便是连理之枝。”

    杉迟雪摇头:“啧啧,不嫌事大。”

    亓徵歌听陆莲稚这样胡说乱侃,终于忍不住含笑打断:“是,是。你如此新奇想法,干脆今日起身上挂个字牌,专写上你这些胡话,也就不嫌人家看不出了。”

    一时陆莲稚也不反驳,反而托腮而笑:“你这主意倒是很好。”

    三人言谈间茶盏空了又满,却也丝毫未有所困倦。

    “这一路万事都好极。说,便是唯独一件,”陆莲稚看着窗外扑簌簌下落的粉白花片,四个修长指尖轻轻轮番轻扣:“哎,年关过得太仓促。”

    杉迟雪笑道:“你真早该一路别那么慢,快些赶来汴京同我过一趟年关才是最好。你不知道,今年里很流行蓄养红鲤,年关间汴京里四条穿城河道都给放满了大小红鲤,元宵时候入了夜,映着点点河灯、火树银花,红鳞都在下头穿行而游,当真是好看得不得了。”

    “莲灯伴红鲤,当真是应了那句‘鱼戏莲叶间’,河道边更是热热闹闹,当真人间绝景呢。”杉迟雪声色如绘,一时将年关里汴京盛况说了个遍:“还有今年新玩意儿,大家都夜里放风筝,风筝上点彩灯绕出各色形状,就像长明的烟火一般,好看得很。”

    “哎,可惜可惜,你都未曾看见。”杉迟雪故意膈应陆莲稚,描述得万般好看,最后来了一句你看不见,当真将陆莲稚心里一堵。

    她这年的年节过得不仅不热闹,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清苦凄惨。

    说起冬月里,陆莲稚同亓徵歌自朝京南下,远行所经路程并不短,二人在每一处做的停留也并不甚长,但唯独一地停留最久,便是齐州一地,年关也便是在此度过。

    暮冬里陆莲稚甫一抵达齐州,访过三两故人、四下观览一番后,便同亓徵歌一道往当地医馆而去,哪想待到亓徵歌寻好医馆坐诊、连连后,还未来得及歇口气,便赶在年前出了桩事。

    齐州丰泉多湖,冬日里却萧索不似夏日花叶繁盛,半湖的莲花都化作残荷,枯枝瘦叶扑簌簌沉入水下,将湖泥铺厚一层。

    齐州一滴又向来是朝中书香缭绕之所,是以绕着这残荷湖畔便有数家学堂,少年学生颇多,都在最好玩乐的年纪。

    于是趁着冬日湖中冰坚、泥厚鱼肥时候,学堂里半大少年悉都倾巢而出,纷纷往那湖中去凿冰取鱼。

    本是少年天真的一桩玩乐事,哪想到这一年并不似去年那般天寒地冻,是个融融暖冬,也就致使湖面上冰还并不很坚。薄冰颤颤,一群少年一拥而上,便登时饺子入锅般一个接一个扑通扑通落了水。

    那日也恰好陆莲稚正经行残荷湖畔,见状一惊便飞身入湖,仗着水性极佳,将这些旱鸭子般的半大小子一个个全都捞出了水面。

    所幸倒是并不曾伤亡,但事情唯独便坏在此间即便再是暖冬,但到底也岁暮天寒、霜雪腊月,水里寒气入骨。

    且不说那几个文弱少年,便是陆莲稚,出了水面都不好过。一行人瑟缩顶风回到室内,早已经七七八八染了风寒,更有些年纪稍小的,登时体热难平。

    暖冬的风寒较之于严冬风寒更为棘手,往往稍有不慎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化作时疫。

    眼下一病不止一个,而是一片,陆莲稚倒是服下几剂药便回复了生龙活虎,只苦了亓徵歌,打那日起便终日守在那湖畔学堂中,挨个儿对症照料那十数个造了孽的小儿郎。

    如此程度并不是极限,齐州十五郡方圆万里,听闻了容决谷名头的求医者一时源源不绝,每日里前来拜访求医的齐州各方人士络绎登门,亓徵歌当真是忙到时刻不得闲,一顿饭都要拆成七八次吃,更不用说有多少时间休息。

    “早知道会这么忙,”陆莲稚想到就一阵心疼,“就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要她挂真名游方了……”

    想到亓徵歌终日不得闲地配药看诊,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帮着打打下手,陆莲稚便有一阵悔不当初的想法。

    若当初自己也学医,虽然慧根不足必定学不出什么大明堂,但好歹现在也可以为亓徵歌分一些忧,而不是常常杵在一旁只能端茶送水。

    “人家这叫做芳名远播。”杉迟雪纠正道:“悬壶济世万人敬仰嘛,总归是也要有代价的,哎。真辛苦。”

    亓徵歌却还是神色淡淡,含笑朝陆莲稚挑挑眉:“就这样没能陪她过年。她老大不满意,现在提起年关还要暗暗同我赌气。”

    “家属难当。”陆莲稚一脸正色:“太难了。”

    大年三十除夕夜,亓徵歌刚刚忙完,被陆莲稚拉着要去尝她亲手包的饺子时,却不想就此接到一家急诊上门请求。

    那家人哭天抢地说是人命关天,不论陆莲稚怎么万般不情愿也没有办法,只能连夜跟着亓徵歌奔波上门。

    哪知道登门急救之时,亓徵歌却将门关上,并不让陆莲稚进门,说是扰了气息。

    就这一句话,陆莲稚记在了心里,待到亓徵歌将那老翁从鬼门关拉回来后,推门便看见陆莲稚靠在门前廊柱上,眼神亮晶晶的,神色却有些不对。

    亓徵歌自己在房中行医,并不曾有别的念想,反倒是无所事事的陆莲稚,眼看着万家灯火、年节已至,更响之时火树银花,齐州半边天似白昼、热闹非凡,她站在这民家廊中都能听见万家翻腾喜庆之声,吹笙敲鼓、戏锣声声,好不热闹。

    这热闹也就更衬出了陆莲稚这边的冷清,若是能见着亓徵歌还好,坏就坏在她眼前还隔着一扇门,连心上人的脸也见不着,一年便如此过去。

    陆莲稚难得的有些想哭,眼巴巴靠着廊柱,听着耳畔升腾庆典之音,吹着正月第一缕新风。几乎要临风催出凄凉。

    当日回行已是时将破晓,那一路上陆莲稚都缠住不放般不停问:“你教我学医好不好?”

    亓徵歌给闹得哭笑不得,一个年关便在如此氛围中过去,成了陆莲稚口中所说“最惨的一个年夜”。

    杉迟雪听完也是哭笑不得,连声笑道:“你不知道,稚儿就是最怕一个人看烟火,有人陪着看倒是万分欢喜,若是让她一个人看烟火,她小时候能哭出来。”

    “你懂什么,”陆莲稚想起来仍旧神情蔫蔫的,“这叫做烟火更衬离人愁。”

    杉迟雪笑成一团:“离人?你懂什么离人?就你们两个这形影不离的模样,你叫这做离人,天下多少早生华发的姑娘非得眼刀把你飞死。”

    常闻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此刻若是问陆莲稚思绪如何,她也一定是如此想法。相比起天下多少聚少离多,她又是何其有幸。

    厌厌良人,秩秩德音,如此俯首红颜,生死不离。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噼噼啪啪放礼炮,争取寒假里就把这篇文写完(摩拳擦掌

    嘻嘻,忽然比心。

    第66章 初来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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