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分卷阅读9

    可她理智不了,那个人的名字同死亡牵连在一起,每每提及都让她心如刀割,她质问皇帝阮卿的死因,妄图得到真相。

    皇帝目光低垂,轻声道:“朕为何要告诉你。”

    风吹动皇帝的衣摆,他微微牵着唇角,看够了她衔悲蓄恨,歇斯底里的模样,下令宦官拖走了王美人,如意郎扶着皇帝回到了养心殿。

    殿中暖意融融,有个高大的,劲瘦的人在点灯,他穿着样式奇特的黑色官服,看不出品阶,衣衫的下摆绣着精细的暗红色鸟纹,像某种鬼怪。

    皇帝咳嗽几声,挥退了左右,如意郎躬身退出内室守在殿门前,他心里隐隐有几分不安,这位大人但凡陛下有密令传出才会召见。

    密令,意味动荡。

    内室中,皇帝问道:“惜萍阁可有异动?”

    “不曾,但属下以为,除了惜萍阁,还应将影子派往翊坤宫,太子府,公主府。”

    只要出现一点苗头,影子就能顺着缝隙撬开这只隐藏多年的蚌。

    皇帝的手落到几案上,隐隐发怒:“彭光能在影子的眼皮子底下安插这么多人?”

    影子面有惭色:“臣该死。”

    若非碧云宫案,谁也想不到大皇子旧部潜到太子身边,谢太傅由此挖出了彭光,影子循声而动,理清惜萍阁与逆党的瓜葛。

    逆党深谙静水深流,谋定后动之道,像细密的丝线,悄无声息的织了一张网,当它被惊动,立刻放弃暴露的暗线,隐没难寻。

    若要细查,并非找不到线索,可现下皇帝不想耗费时间,他抛出了诱人饵料,给了逆党苦苦寻找的时机,意图斩草除根。

    皇帝道:“摸清楚多少人?”

    影子从怀中摸出一卷绢帛,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人名,名单上证据确凿者一十三人,余下的皆是有嫌疑,有牵扯。

    皇帝看完后缓缓开口:“照你说的去做,不可打草惊蛇。”

    皇帝很少制造阴谋,他只需要顺势而为,隐而不发,然后抓住时机反击,眼下的这些人也许能活下大半,也许一个都不能活,这要取决皇帝什么时候抓到主谋。

    影子明白皇帝的意思。

    “谢太傅那边…”

    皇帝的影子同谢太傅的信鸽一明一暗,合作多年,这次影子能揪出彭光的人,免了死罪,还是仰仗信鸽给影子传递的几则消息。

    皇帝沉思片刻:“他总归能猜到,不用瞒着。”

    影子点头称是。

    等候的时间并不长,不过盏茶功夫,紧闭的殿门打开,一片暗色的阴影掠过,如意郎来不及招呼,那人的身影如同影子一般没入夜色,诡谲至极。

    如意郎擦擦额头,转身进了养心殿,皇帝坐在榻上,手里拈着颗棋子不知在想什么,他面前放着一副棋盘,棋盒却没有打开。

    如意郎问道:“陛下?”

    皇帝回过神,把棋子扔进棋盒,道:“收起来,别放在博物架上。”

    翌日的晨钟敲响,皇帝在朝会散后,养心殿中,定下大军开拨的日期。

    谢宜留在了最后,皇帝轻轻咳嗽着,看着谢宜,等着他说什么。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只要伸出手就能够碰触到对方,但皇帝从不如此,这是规则,守诫,又或者是因为别的。

    皇帝向来爱惜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他得到的,属于他的东西其实并不很多,他都极力成全了。

    小时候救下一只鸟,那只鸟想要自由,皇帝就打开了笼子,出于对弱小者怜悯之心,而且皇帝并不想这只鸟变成哪个宦官嘴里的食物。

    后来阮卿遇见皇帝,成为他的好兄弟,他常常偷偷翻进常府,带辉月出去玩,皇帝就站在墙根底下,让辉月踩着他的肩膀下来。

    再后来他成为了皇帝,但权利并非独属,皇帝是从上一个皇帝手中接过的玉玺,他可以用它决定很多事,却不能强迫它催生不存在的感情。

    皇帝咳嗽着,有些摇晃,谢宜伸手扶住了皇帝的手臂,他惊觉手中的重量,皇帝很快站稳,想要抽回手,却猛然爆发出更强烈的颤动。

    他想忍耐,却不得不张开嘴,咳出血。

    谢宜扶着的手臂先是紧绷,然后变得有些绵软,谢宜不知道自己怎么喊出声,他脑袋里似乎有一根弦啪的断裂,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拔高,变了调。

    “陛下!”

    声音惊动了侯在殿外的如意郎,这个老成稳重的宦官推开门,脸色变作惨白。

    “去叫太医!去叫太医!”

    “太傅!请将陛下扶到塌上!”

    养心殿的人没有乱做一团,似乎随时紧绷着神经,以待意外发生。

    如意郎抖着手给皇帝喂了丸药,皇帝躺在软塌上,衣襟上沾了血迹,他一边咳嗽着,一边喘息。

    谢宜站在一旁,头一次无比清晰的感知到皇帝的孱弱。

    “太傅。”皇帝说。

    谢宜的脸色极不好看,他半跪在软塌边,有些愣怔,但很快,他的眼珠子里涌出了理智,即使惊惶,也很快把控住自己的情绪。

    太医急匆匆的赶来了,诊了脉,对着地上的那一滩小小的血迹头皮发麻,但一刻不敢停顿,半个字不敢说错。

    谢宜的眸色骤然发冷:“不过偶然风寒?。”

    太医回:“确实,只需好好调养…。”

    谢宜转过头看皇帝,皇帝的呼吸已然平缓,即使脸色白的吓人。

    “陛下。”

    皇帝闭上眼,打断他的话:“朕乏了。”

    他是皇帝,他不想说的话,没有人可以逼着他开口。

    大风将起,夜幕低垂。

    皇后站在窗前,她微微仰头看着天色,风吹动房檐上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

    她轻轻拢着衣袖,摩挲着手腕上系着的玉坠,喃喃自语。

    阿谡说想去看你,你要保佑他,保佑他身体康健,平平安安,京城和漠北之间远隔万水千山,不知你可否听到,若你听到了,庇佑他。

    “娘娘,风大,仔细着凉。”

    皇后回过头,是个有些眼生的婢女,她点点头,由着婢女上前关了窗。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苏?

    第13章 第十三章

    你后悔过吗?

    谢宜问自己,他走在青石路上,离养心殿越来越远,这是一条离宫门最近的路,不会让他走进曲折的花园,宫室,徒废功夫和体力。

    往常他离开养心殿,出宫门只需要半刻钟,可他现在觉得这条路有些长,他每迈一步都觉得沉。

    后悔什么?

    谢宜摇摇头,他不后悔,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述此时此刻自己的情感,他感到失落,滞涩,有情绪在胸口激荡,把高筑的墙撞开了一个裂口。

    可是不能简单草率的将这种感觉定义为心痛,为何痛?为君臣情谊痛?为天下将失明主痛?为病者伤者痛?还是为他?

    谢宜想的太多,太细,他是皇帝的心腹谋臣,一柄供他驱策的无锋利刃,凭智计在错综复杂的局势辟出一条路径,不得不想,不能不想,时时刻刻审时度势顾全大局。

    开罪了权贵,沾染了人命,若非深思熟虑极尽周全,他只怕早已殒身,如此一个人,自然看的比皇帝更清楚,行事更理智,不会被乱花迷住双眼。

    他从小就知道,想要在赛小舟的时候赢过同辈姐弟,只需要朝着最近的方向撑,不要去看荷花,不要去摘莲蓬,一心一意即可。

    他每做一个决定,一次选择,都需要全神贯注,但有什么比辅佐一个皇帝坐稳江山,开创盛世太平更让人心潮澎湃?

    他不曾悔,可是皇帝让他觉得复杂极了,复杂到他无法分辨,无法言喻。

    谢宜第一次见到皇帝的时候他正骑在马上,身披黑色甲胄,苍白冷峻的脸上没有笑容。

    像什么?你很难描述一个人给你的感觉,这是太主观的事,谢宜觉得他看到了一团被闷在石头下的星火,他不知道自己感觉的对不对。

    马蹄哒哒,慢慢走过京城的街道,坊市,去往城门,去往漠北。

    一个被逼割舍繁华锦绣,如花美眷,丧家之犬一样被驱逐的人是大魏的皇帝,谢宜觉得可笑,不可思议,他不禁产生了疑问,这个人还能回来吗?

    谢宜投身大皇子麾下,谋得一个不高不低的位置,他游曳在权利之眼,潜伏着,仔细的观察局势衡量利弊。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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