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分卷阅读4

    归根结底是他太孱弱,做了皇帝依然身不由己,被人呼来喝去。

    他的孩子说死就死了,他这个皇帝说赶到边关就赶到边关,他还要小心翼翼,生怕在路上就丢了性命。

    大魏那么多皇帝,恐怕他是最窝囊的一个。

    阮卿当时是怎么说的?他并不是以安慰的口吻说那句话的。

    他陈述,断言,心平气和,只是那双眼睛亮的像星火,他点燃了皇帝隐藏的很深的愤怒,揭开了皇帝淡漠生死外表下凝结的杀意。

    他说:“陛下,您甘心吗?”

    皇帝身子猛然前倾,又慢慢靠到太师椅上,苍白的手指慢慢的攥紧衣袖。

    他没有回答,但阮卿知道他的答案,他比谁都清楚皇帝的意愿,皇帝的渴望。

    阮卿长跪在地:“臣愿为陛下刀剑,为大魏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风声猎猎作响,在无垠的夜色中,决定皇帝命运的时刻到来了,他选择活着吗?还是只身赴死,皇帝觉着自己是自私的,那一刻他无限的欣喜,无限的仇恨,他握住了那柄锋利的刀。

    大军开拨,家眷送行。

    辉月苍白着面色,她小产不久,看起来很虚弱,那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子,跟皇帝一样,看起来弱不禁风。

    可就是这样的女人,独自一个人站着,恍如一把纤细却锐利的刀,她对皇帝说,目光看着两个人:“愿陛下大获全胜,臣妾在此等候,等候大军凯旋归来。”

    皇帝没有说话,镇重的点头,偏过头,他看到了阮卿未掩饰好的眼神。

    那一瞬间,他心想,阮卿一定疼极了。

    皇帝离开了京城,一路北上。

    边境苦寒,北戎关因常年受游民滋扰之苦,穷的一口铁锅都没有。

    皇帝被眼前荒凉凋敝的景色震惊了,他站在城楼上长长的沉默着。

    守门的兵甲是两个缺胳膊少腿的老兵,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病弱文生就是皇帝,他们请皇帝吃粗糠饼,并且告诉皇帝,只要没死,他们就一定会守着北戎关。

    皇帝信的,可是他也没有什么可以赏赐的东西,只能夸赞两句忠勇。

    朝廷没有给足粮草,一切都要靠阮卿和皇帝自己想办法,那时候穷疯了,几乎是有些不择手段的没脸没皮,皇帝坑官员,坑游民,偶尔还会忽悠一些粮草商人。

    阮卿带着人抢游民的马,抢游民的羊,被游民发现撵着跑,好几次都差点死在草原上。

    每逢初一十五就得躲到关外,生怕要债的登门。

    那段时日苦极累极,但皇帝并不觉得累,他心里烧着一团火,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皇帝,他意识到了自己该做什么。

    可是即便如此,那些暗中的眼睛依然没有放过他。

    寒冬腊月,他为了农户过冬,抵御游民之事忙的焦头烂额,走过冰河的时候被人一把推了进去。

    那次皇帝病的很重,高烧不退,汤药不进,几乎是命悬一线。

    阮卿急的到处找郎中,最后走投无路冒险从游民部落绑了个巫医回来,那都是没有法子的法子,但皇帝真被那个神神叨叨的巫医从鬼门关拉回来。

    只是病的久,伤了肺,冬日里落下个爱咳嗽的毛病。

    阮卿感激涕零,送了巫医三大骡车的粮食,毕恭毕敬的把人送了回去。

    阮卿后来想起来,只觉得皇帝的命真是够硬,遇上一个糊里糊涂的巫医,不知道自己救的是个什么人。

    否则要是把皇帝治死了,阮卿只能认。

    皇帝活下来,却更加的坚定了,那时候大魏没有良马,漠北民族却以兵马精壮,好战勇猛出名。

    他们常常劫掠边关,杀大魏的人,放火烧百姓的房子,抢牛抢羊,是一群穷凶极恶的不法之徒。

    皇帝和阮卿恨他们恨的牙痒痒,两个人绞尽脑汁,穷奇计谋,无所不用其极,各种各样的怪招,狠招。

    甚至绑了游民的家眷作诱饵,在羊肠河诱杀了几千游民。

    仗越大越狠,仇越结越深,皇帝越来越冷静。

    他不再是杀个把游民就兴奋的满脸通红的复仇者,他所图甚大,他要边境十年,二十年,不再出现游民之危。

    他已经适应了皇帝这个角色,他和阮卿有了一个很大的计划,为了办成这件事,皇帝和阮卿殚精竭虑的筹谋了小半年。

    可是一封书信,一辆金马车来到了边关,把皇帝载去了京城。

    皇帝可以不走,他留在边关谁也奈何不了他,可是皇帝必须要回去,他必须稳住京城的局势,稳住大皇子。

    皇帝走了,另一个大皇子的心腹替代了皇帝的位置,成了在边关发号施令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6章 第六章

    回到京城,皇帝缓缓下了马车。

    没有仪仗,没有迎接,悄无声息。

    京城城池巍峨,繁华如旧,皇帝的眼神落到城门边,那里站着一个盈盈含笑的女人,清瘦,憔悴,却恍如锋利的刀。

    皇帝笑了,他面无表情了一路,此时却突然笑起来,脚下走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站到那个女人面前,喉咙发涩,喊了一声辉月。

    辉月屈身行礼,微微笑,陛下。

    皇帝和阮卿谁都不能护着她,她守在京城,不知是否害怕等来的会是一副漆金的棺椁。

    皇帝走进了皇城,走进了大皇子悉心编织的牢笼,他要装作不知,装作懦弱,装作对一切有所察觉,又害怕的不知如何是好,瑟瑟发抖的样子。

    琼华宴是大皇子为他设的局,他要看看这个被赶走的皇帝变成了什么样子。

    皇帝带着皇后一步一步的走进了琼华宴,他走的即犹豫,又恭敬,对着高高在上的大皇子即畏惧,又憎恶。

    就像一个被压制久了的,只能在暗中腹诽的小人。

    天高云淡,盛宴华彩,满座权贵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皇帝就缩在座位上,神情麻木。

    大皇子扔掉酒盏,击了三下掌。

    人声渐弱,他指着皇帝说:“我听说北地有一首颂歌,唱的是相思树相思果,不知陛下可曾听过。”

    皇帝点头,大皇子笑道:“陛下能否歌一曲,让臣等一饱耳福。”

    皇帝犹豫不得,拿起了筷子,一下一下,敲着玉盏,低声唱。

    大皇子哈哈大笑,满堂的臣子也在笑,大皇子对史官说:“写,都给我写下来,一字一句,不准写错。”

    “陛下,臣听不清楚。”阴鸷,张狂。

    皇帝击盏的速度加快,他提高了声音唱,唱缠绵悱恻的情爱,唱直白火辣的恋慕,大皇子拽来一个吹笛子的小伶,让他与皇帝合奏。

    伶官慌慌张张举着笛子,跟着皇帝的声音吹奏,他吹的不好,但大皇子不在意,他仍然兴致勃勃的欣赏。

    琼华宴,大皇子自信能拿捏皇帝。

    他把皇帝送回郡王府,夸他唱的好,皇帝垂着头,不敢吱声。

    等到夜深,辉月醒过来,把皇帝紧紧攥着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陛下,您要忍。”

    皇帝呼出一口气,低声回:“我忍得。”

    皇帝忍着,他忍了一个月,两个月,大皇子派人送他回漠北,皇帝知道漠北出了变故,大皇子又忍不住把他推出去送死。

    他一路忧心忡忡。

    皇帝没有猜错,漠北出事了,出了大事,大皇子派来的心腹把北戎关搅和的乌烟瘴气。

    这个蠢货简直张狂无忌,为所欲为,阮卿忍耐着,听他趾高气昂,狗屁不通的指挥,看他瞎调换边防,视人命为儿戏。

    这些尚可补救,然此人出关游猎,抓住了一个游民少女,和手下强/暴了了她,弃尸荒野。

    那个女人是游民的下一任圣女,她身上佩戴着洁白的草原之花,花朵被他当成了战利品,阮卿认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游民大兵压境,那个蠢货躲到了凭祥县。

    皇帝和阮卿辛苦布下的局作废,他们只能急匆匆的收网,和游民面对面的血战。

    皇帝心里燃起了滔天的怒火,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一场战役要死很多人,会死很多人,无论是军还是民,避无可避。

    一场血战,皇帝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悸。

    他沉默,眨眼的动作凝固着,起伏的胸膛停止了,他憋着,忍着,把某种东西压下去,皇帝攥着皇后的手说:“阮卿走了,我差点连你也丢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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