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鞘》分卷阅读60

    “那……雁迟,你是决定和他一起么?”

    凌雁迟摇了摇头,揪心道:“我对他要做的事情并无想法,也不在乎他是世子还是平民,我只担心他的安危,可除了带兵,我没有别的办法。”

    “你们……你们这……唉……”这两人一个在朝堂巧布阵,一个在后方聚雄兵,阴差阳错间却形成了个相互守望的局面,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可除了担忧之外,老王爷心里更是怅然,因为那些所有他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他的儿子都替他做了,可几百年来,这成王败寇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老王爷上前两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心思通透,又聪慧无比,想必有些话我不说你也懂,韫玉对你,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清楚若是没有这次和亲之事他会忍多久,只想不管发生何事你都要相信他。”

    凌雁迟一哽:“……王爷放心,我……知道的。”

    这是一条充满荆棘与血的道路,这条路不管成功与否,都孤独无比,如果你都不站在他身后,那他又该如何正视自己?

    第71章 出泥不染

    枯草霜花白,寒窗夜新影。不知不觉已经过去月余,窗外明月高亮,窗前烛火飘摇,陈韫玉伏在案上正提笔,不料却被一点莹白闪了眼睛,走到窗边一看,确实几点白霜嵌在窗框缝隙处。

    原来已是十一月了。

    不知何时,朝中突然传出景帝病重的消息,太医也诊治不出原由,只说皇上浑身无力,思虑倦怠,不能久站,渐渐的却是连床都下不了了,陈韫玉觉得稀奇,怎会这么快?

    他曾去宫中探望过景帝几次,那时只远远的看了会,景帝就抬手让他出去了,没由来的,他想到了美人迟暮,哂然一笑。

    前日那晚和着月光的信,他是写给王勉的,可怜这位老尚书远在千里之外还忧心朝廷,信中只恨不得字字诛心,心心念念的都是太子尚在,二皇子如此堂而皇之越俎代庖又是想干什么?对此,他的回信言简意赅:尽人事,听天命。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再说些什么,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虽不是什么好人,可也干不出黄鼠狼给鸡拜年这事——不厚道。

    说起来,若说应天那位太子身体抱恙与二皇子无关他是不信的,只是这个事情没法查,一来应天山高皇帝远,一去一来就去了月余,二来应天官员原本就尸位素餐,得过且过,办事的还没有和稀泥的人多,就算查也只能查出一个上头想听的结果。宫里景帝病重,时而忧心而醒,念的都是这位太子的名字,宫人只得好生宽慰一句:“回皇上,好着呢,前日里还下地走了两步。”

    景帝放松点头,而后又昏沉沉的睡去,寝宫里檀香味袅袅,于是这一天就过了。都这个时候了,他想听什么,众人就给他听什么了,将死之人,难不成真有人能万岁万岁万万岁么?做梦罢了。

    这些天陈韫玉一直冷眼旁观,突然觉得是帝王又如何,荣华富贵还不是都是过眼云烟,有什么人是真正心疼他的么?若有,为什么这金贵的龙床前却空空如也?他又想到了凌雁迟,想着若他真的起势成功,这个人又会怎么看待自己,他会讨厌自己满手血腥而转身离开么?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连着几天风很大,吹的人脸面生疼,大街上出行的妇人脸上都裹了层厚厚的纱巾,而这天夜里一封信却穿过巍峨宫墙到了陈韫玉手里——陈景帝驾崩了。

    这件事既在他意料之外,又在他意料之中,他知道他可能活不长了,可没想到他会死的这么快,陈韫玉趁夜叫醒施暮雪,将她送出城,只是在路上他碰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凌雁迟一身青黛,发丝凌乱,正骑马疾行,丝毫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马车,而陈韫玉却是早早的就发现了他,这骑马的样子,这熟悉的黛色,这就是他的心上人啊……

    “雁迟!”他站在马车前大喊了声。

    “吁……”凌雁迟猛的一拉僵绳,马蹄子顿时仰了老高,几乎要将他甩下。

    “韫玉,是你么?”他有些不确定。

    陈韫玉运起轻功朝他扑去,这一刻他只觉得心头舒展仿似三九冬雪初融,于浓浓水汽中见到了初阳,一颗心雀跃的都要飞起来,紧接着他的心上人就搂住了他。

    “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陈韫玉死死的扑在他的怀里,几乎不敢睁眼。

    “嗯……我来了。”凌雁迟轻声应道,直到此时他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地,这个人,还好好的……半晌他才笑着说道,“你别搂我这么紧,我都喘不过气啦”

    原本陈韫玉满心酸楚,眼泪都在眼里打转,这会却笑了,贴着他的胸口说道:“让你不长点肉呢……”

    “这不是想着过来后和你一起吃肉嘛行啦,别搂啦,都被人姑娘瞧去了,世子你羞不羞……”凌雁迟一早就发现了那道略带好奇的打量的眼神。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正事,拉着凌雁迟就往马车上跑,边朝他解释道:“景帝驾崩,现在整个内宫都在二皇子的掌控之中。”

    哪怕凌雁迟早已料到京城会有变故,也没想到竟变的这么快,一时抓着他的手道:“你有从中做什么吗?”

    他问的直接,陈韫玉低头神色晦暗,可还是摇了摇头,不料下一刻凌雁迟却将他搂住了,不住地哄道:“还好,还好,还好你没有动手……”

    “我若是动手了呢?”贴着他的胸口,他低声问道。

    “没关系,我来了,就不会让你一个人。”他耐心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抚。

    陈韫玉靠着他不说话,心有些凉,这时里头施暮雪咳嗽了声,说道:“那个,我能讲话了么?”

    凌雁迟顿时笑了,打趣她:“姑娘方才不是凝神屏气看的一脸认真的么,怎么这个时候反而征询起我们的意见来了。”

    天黑看不清面容,可她只觉他分外爱笑,与这位世子可谓是天壤之别,于是仰头冲他道:“麻烦你帮我问问你这位相好的,这是要把我送到哪里去。”

    “韫玉,听着没,问你呢?”凌雁迟拍了拍他的背。

    “不管去哪,左右死不了……”陈韫玉语气不善。

    施暮雪凉凉地看了眼这位顿时来的气性的世子说道:“说是世子妃,我看我这地位还不如你府上一个看门的,起码出门时人和你打招呼你还应了两声。”

    陈韫玉果然转身皱眉道:“说什么呢!谁是世子妃!”

    眼看这俩就要犟上,凌雁迟忙将他掰直哄道:“好了好了,别说话了,姑娘你也别气他,他脾气不好,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

    施暮雪狐疑的看他,“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都不在京城。”

    “人比你聪明多了!”陈韫玉插了句嘴。

    “嘿!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欠呢!”施暮雪撸起袖子就想打人。

    凌雁迟忙隔在二人中间,说道:“此时此刻宫内巨变,他将姑娘带出来肯定是想保全姑娘性命,而越是危险的地方也越安全,想来他也不会将姑娘带到什么深山老林,多半会给你安排一个假身份让你在一户人家住下。”

    陈韫玉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施暮雪一看就知道都被他说准了,惊叹于他的聪明,忍不住酸了陈韫玉一句:“我说世子,你这是上辈子当了乞丐才修来的福分吧!”

    “这位公主你话有点多。”

    听着他突然生动的言语,她觉得之前那个冷漠狡诈的世子好像变了,他变的像个人了……原来他冲下去时马车的那一震不是假象……恐怕给予他力量的就是这位一直浅笑着的人吧?无端的她有些羡慕。

    安置好施暮雪后天已经蒙蒙亮,二人就这么牵手走在悠远静谧的官道上,天还早,却已有行脚商人挑着担子往进城的方向去了,道路两旁的杨树是他们唯一的伙伴,一眼望不到边的算是光溜溜的树干,于烟灰色的晨曦中高傲地立着,它们用最深情的目光看着每一位来往的人,为他们送行。

    扯了扯他的手,凌雁迟轻声问他:“都这个时候了,把你的想法都告诉我吧。”

    想起他昨晚紧张的神色,陈韫玉低头轻摇。

    “好神秘啊,竟是连我都不能说么?”他故意拦住他的路,牵着他的手倒着走。

    他有些迟疑,便说:“没什么好说的,世间阴谋不都是那几样么。”

    “怎么,这么怕我嫌弃你么?”

    陈韫玉心一跳,偏头道:“不是的。”

    见他这样凌雁迟又是一笑,说道:“你既不肯说,那我也不勉强你,反正现在藩王虎符尽在我手,想变天也就是我一声令下的事情,嘿嘿,到了那个时候,你是不是还得叫我皇帝陛下?”

    他的心蓦地重跳一下,忙扯着他的胳膊道:“你说什么?我皇叔的虎符为什么会在你那,他们又怎会平白无故给你!”

    “别担心”凌雁迟凑近他的耳朵道,“我假借王爷之意,先是谋了个统一战线,而后又提出一条计策……为防止你那几位皇叔在背后互相捅刀,命他们相互照看对方虎符,又从中间李代桃僵……是以他们现在好生护着的宝贝都是假了,真货都在我这里,你也知道我擅临摹,刻些虎符自是不在话下,啊……对了,这个事你爹都不知道,他以为我是用了什么计策才让他们交出的虎符……”

    “你……你这个人怎么,怎么如此胆大,你就不怕穿帮……你,这个世上还有你不敢干的事么?”陈韫玉一颗心狂跳不止,里头装的全是劫后余生。

    “别说那么多啦,天就快亮了,你快回去吧。”

    他一愣,说道:“那你呢,你不和我回去么?”

    凌雁迟摸着他的脸摇头:“不了,我趁夜入城就想看看你,京城百里外埋伏着肃王的五万兵马,我得过去看着……”

    “你疯了么?你这样子置辽王府于何地 !置自己于何地!”陈韫玉瞪他。

    “韫玉放心,我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上月兰州闹了整整一个月的旱灾,今日又连日下雨,导致虫咬疾病横生,百姓食不果腹,苦不堪言,肃王想趁这个时候捞个好名声,于是派了兵马带着粮草接济灾民,我是中途去的,直接将这些士兵给截胡过来……我原想顾及百姓的,可一想到你,我就等不及了……”

    一时陈韫玉百感交集,亲了他干燥的唇道:“我……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好好待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就好。”

    “嗯……会的,回去吧,我等着你凯旋后来接我。”

    “好。”

    于是陈韫玉转身,带着一身的抱负与憧憬。

    凌雁迟却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开,真是个傻子啊……哪怕你愿将这世界都送予我,我也不愿你手染鲜血啊……

    毕竟从泥潭里走出来的人,有他一个就够了。

    第72章 兵临城下

    景帝的大丧礼置办的迅速又盛大,整个内宫一夜之间就从碧瓦飞薨变成了白茫茫一片,放眼望去仿似寒冬,而陈韫玉一整个早晨都跪在冰冷的朝堂上无悲无喜——他在等一个机会。

    朝堂上在争吵。

    “先皇驾崩前并未留下遗诏,国不能一日无君,此时应该急召太子回朝继承大统,好稳固朝政。”工部尚书郝功鸿拱手朝着身后诸臣说道。

    “郝尚书怕不是糊涂了,是当真不知道太子病危的消息么,应天距离此地路途遥远,殿下如何能来,尚书此言只怕别有居心呐!”右副都御史王中勤说道。

    “你……血口喷人!”郝功鸿这辈子鲜少与人冲突,而这个时候却急红了眼。

    “何必要舍近求远,现太子病危,二皇子孝心德行均数上层,何不代为监国?”这时跪在门口的一个小小的御史却插话了。

    陈韫玉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此人的名字,有些茫然,若说这位是二皇子的人也太蠢了点。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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