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鞘》分卷阅读45

    这时马事友突然拔剑,他顿时脱力靠在树上,就听这人轻蔑地笑了一声,竟朝李斯的方向去了。

    “现在还不能让你死,好戏还没看够呢……”

    “你想干什么!”凌雁迟挺腰,使了一股劲撑剑站直身体,朝他的方向走两步,头晕的有些厉害……他摇摇头,迫使自己清醒一点。

    朦朦胧胧中听到马事友的声音:“听说这是你的家仆……不过他在凉京的家前日里被抄了,啧啧……穷的呦,一整个屋里都没有一两银子,凌将军,你说说,你是不是对他们不好?”

    一旁的李斯听到这话顿时剧烈的扭动起来,绳索在他身上早已勒出道道血痕,这会一双眼更是红的几乎淌出血泪……

    “你别动他——”凌雁迟提剑踉跄几大步,近是近了点,可还是够不着。

    “哎呀,我觉得好事得做到底,干脆送他们一家上西天如何?”

    话音才落凌雁迟就听到“噗”的一声,而李斯方才剧烈挣扎的呜咽声突然听不到了……

    “你做了什么……”黑夜里他的声音幽幽的,突然定住脚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背,他不是害怕,不是惊惧,不是慌张,仅仅只是一句普通的问,他连结果都不想确认,因为已经没有结果了……

    从今往后,他再也没有家人了……

    突然间,他只觉身体轻的不像话,周身仿佛再没有束缚,**,血液,似乎都感觉不到,而自己好像也不在存在,他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杀……

    察觉到身后剑意,马事友猛地侧身,躲到一旁冷笑道:“给我射,他前胸后背皆有软甲,朝他肩膀手臂小腿射!”

    瞬间箭如飞蝗,遮云蔽月,他凭空一跃,血红身影似要上九天揽月,朝着屋后树林方向踏步而去,脚踩树干而叶不动,轻巧的身影像一个鬼魅,只落地时甩出一道长长血痕,一排弓箭顿时齐刷刷扑到在地……

    他拖着剑朝屋前空地走去,步履迟缓,“刺啦啦……”是剑尖和地面摩擦出的声音,所过之处皆是一地红痕,月亮这个时候却出来了,和火光一同照在他苍白疏离的眉眼,血一样锦袍裹着这个人,仿佛带着黄泉之下的死气……

    他低着头脚步不停,突然轻笑一声,将剑轻轻一抖抬离地面,勾唇一笑道:“不是要取我性命么?马将军又躲个什么……”

    从山下起,他就收了面具,现在这一笑,原本艳极的容貌染血之后竟带了几分鬼气,没由来的,马事友有点慌,忙支使着身前小兵道:“都射啊!站着干什么!他就一个人怕什么!”

    小兵连连后退,害怕无措道:“将,将军……箭射完了呀……”

    凌雁迟仍在朝前,剑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旁边,像在给他指路……

    这时一把剑蓦然出现,直钉在他脚尖之前。

    凌雁迟漠然扭头……

    第54章 生逢乱世

    “这是哪一位将军,怎么好端端的非要逮着我买来的小倌不放?”

    听到声音的瞬间,凌雁迟几乎脱力,眼看就要歪倒在地,来人却几个跨步,将他搂在了怀里。

    马事友警惕的看着他说道:“你又是谁?”

    “大陈辽东世子,陈韫玉。”他拿出大陈皇室的玉佩拎在手上,上头盘着一头四爪金龙。

    马事友盯着玉佩仔细辨认片刻,随后又看了看他的身后,就听陈韫玉又道:“别看啦,就我一人,我已经上书夏帝,说要来大夏游玩,说起来就是这两天,应该会有人来边境接我……啊,对了,我是追着他来了,才和我闹脾气来着,将军可得高抬贵手,把人还给我,我这买来才两天新鲜劲还没过,可不能让将军玩死了,我还指望他日日给我暖被窝呢!”

    马事友楞了半晌,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夏朝将军,大夏鬼魅,竟然有雌伏于人身下的一天,怎么样,辽王世子,我们凌将军在床上的滋味是不是格外好啊……哈哈哈……原来你凌雁迟也不过是一个笑话。”说完他抬手让周围的人散开,开心道,“既是这样我就如实将这一切回禀给陛下了,想必他知道军中叛徒是这等下场也不会多言。”

    陈韫玉只垂头看着怀里的人,言语随意:“将军自行处理就好,我买的人我带走,别的我不管。”

    “好说,好说,只是世子可得好看他,这个人,爪子利的很。”

    陈韫玉抱着人背过身下山,垂眼道:“这有什么的,手厉害我就将他手砍了,腿厉害我就将他腿砍了,总归只有一个皮囊好看……”

    “哈哈哈!”

    凌雁迟迷茫地看着眼前微白,朦朦胧胧的,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像是在一张软软的床上,又像是在小时候的秦将军给他做的秋千上,瞪一脚就能飞老高,一晃一晃的,十分舒服……突然他感觉脸上凉凉的,下雨了么……李斯的衣服收了没有,啊……对了,没有李斯了,李斯死了……现在他是在世子的怀里。

    “阿玉,你在么……”他动了动嘴角,几乎没有声音。

    “……在的。”

    “阿玉……你在么……”

    “在的。”

    “阿玉……你在么……在么……”

    “我在,我在,我在!你别怕……”

    “你不要……回答,听不到……我才会……一直等……”

    “我不需要你等你知道么,我怎么会舍得让你等……”我怎么舍得你等……怎么舍得……

    他的声音一直在发抖,废了好大劲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要的……要的……没有回答,就还有……希望啊……”他喃喃的说完这句话,就把头轻轻的歪在了世子怀里。

    陈韫玉抱着他都不敢走快,唯恐自己落下的眼泪会将他惊醒,他连大声喘气都不敢,心痛的简直就像被撕碎了一样,可他现在除了心痛之外还能做什么?整个屏东镇除了他的那匹马,几乎没有活物,带着人他又能去哪?

    他茫然的想道:他会死么?会死在这里么?会死在他怀里么?

    这时,路边的巷子里隐隐约约出现一个人影,这人身形瘦弱,微微猫着腰贴着巷子的边穿行,有几分谨慎的意思,陈韫玉分去两眼给他,下一刻却觉得是自己看错了——这不是那个说是被夏军杀了的刘师爷么?

    啊……既然夏军将军是凌雁迟,那他能活着也不算什么意外了。

    他看了一会就收回眼神,只当没见过他,直直地朝着出镇的方向走,可刘师爷却是认出了他,在巷子口低低的唤他:“陈将军……”

    陈韫玉终于停下脚步,就见那头发都半白了人冲他招了招手。

    既然不知道去哪,那干脆就跟他走吧……若是这人心存歹意,那就……那就……杀了他,或者就和凌雁迟一起死吧?左右这个世界已经残酷成这样了,他还怕什么呢……他什么也不怕。

    “你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么?”他抱着怀里的人直勾勾的问刘师爷。

    刘师爷却被他怀里的腥味吓的捂住鼻子,陈韫玉冷眼看他,谁知这师爷却脱掉身上的破烂袍子搭在凌雁迟身上,小声道:“他失血过多现在定然冷的厉害,这里不宜多言,你且跟我来……”

    两人穿过一条被两侧屋顶遮的严严实实的小巷,路过几个布匹货仓,这才抵达一个矮房子门口,刘师爷在门口拍了三下,两轻一重。

    “吱呀”一声,门开了,刘师爷先让陈韫玉进去,随后在门口探了两眼才搓着手进到里头带上门,屋子里漆黑一片,可陈韫玉敏锐的察觉到不少人的鼻息,待眼睛适应黑暗后他才发现小小的屋里竟然藏了五六十个人。

    这些人各个人高马大,盯着他皆是一脸防备,刘师爷抬了抬手小声道:“先下去。”

    说完就见这伙人一同转身,朝着屋子后头走去,原本陈韫玉以为的只有方寸之地的屋子却大有玄机,屋子最北面的地面下,竟有个斜行朝下挖的地道……

    地道逼仄,只容一人猫腰通过,刘师爷有心想帮他抬凌雁迟,却被他摇头回绝了,他将凌雁迟背在身后,一深一浅的跟在人群后头,黑暗中摸索大概半柱香的样子,这才见到光亮。

    看样子还在地底,空间大的吓人,像是哪户人家经久不用废弃了的地下仓库,不知怎的却被刘师爷从另一侧给挖通了,屋里燃着两三只烛火,从头望到尾这边上都是地铺,睡着几十户大人小孩,小孩都被他们护在里头,而中间的烛火下头正坐着一位正在缝补的十四五岁的姑娘,听到动静就把手里的衣物放下,焦急的望着人群后方。

    前头的一群人早已各自找到地方安顿下来,想来等在上头是在接应刘师爷,怕他遭遇不测……

    刘师爷还没进屋就大声喊道:“这里可有人懂医理?”

    一位白胡子老人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说道:“可是有人伤了?”

    “翠吖,你赶紧把你那东西收一收,放人躺上去,老先生你来看看他,像是流了不少血了都。”

    闻言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忙把衣物都拿走,可后来觉得不对,一口咬断衣裳上连着的针线,将衣裳平铺在长桌上,然后才怯怯退到一旁。

    “多谢。”陈韫玉冲她微微点头就把目光移走。

    老大夫接着烛光打量凌雁迟身上的伤,单几处箭矢就看的他心惊肉跳,更别提下腹还在流血的剑伤。

    “能治么?”他淡淡地问了一句。

    老大夫面色凌重的看了眼他的腹部,说:“这里没有止血药材,只能先包扎。”

    “止血药长什么样?前日里我半夜出去挖了不少野菜,里头会不会有?”叫翠吖的小姑娘说话了。

    刘师爷在一旁急的跳脚,忙道:“那赶紧拿过来给大夫看看呀!”

    许是凌雁迟命不该绝,竟真让老大夫在一堆野菜里头找到一大撮仙鹤草,就干脆将茎叶捣烂用干净布巾包扎在腹部。

    这大夫活得年岁稍长,见的事也多,这会见陈韫玉一直抓着那昏迷人的手不松,便看出几分门道,在处理手上肩上那些箭伤时委婉道:“你去旁边帮着翠吖烧水吧,等下我把箭拔完了还要用热水给他把身上的血迹都擦掉……”

    陈韫玉摇头,还是不放手,只说:“不了,若是他醒了叫我不应会失望的……”

    老大夫看了一眼有些不忍,就说:“既然到了这里,就不会死,我们这些人都是走到半道又被阎王爷给放回来的,你不要担心,去吧,我们都帮你看着他呢……”

    陈韫玉还是摇头。

    无法,叹了一口气后老大夫就准备拔箭了,一共是五处,右肩,左手肘,左手心,右腰侧,左膝,每拔一处陈韫玉的眼睛就猛眨一下,心也跟着一颤。他不由的想,这么疼的话活着还有意思吗?

    终于忙完,老大夫给他包扎好后又抱着野菜筐子去了炉子旁,挑挑拣拣,找出几朵蒲公英,往那沸水里一扔,就守着那炉子发呆了。

    陈韫玉早已接过干净布巾,给他擦脸擦手,慢慢的,他隐在血迹下漂亮的眉眼就显露出来,这么安静的凌雁迟还真是少见,就像一只顽皮的猫突然睡着,就连平日里爱勾人的爪子都收了起来,只剩粉白的肉垫,陈韫玉不由捏了捏他发白的指尖,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刘师爷招呼那一堆跟着下来的人休息之后才凑到他身边坐下,随眼一瞥长桌上的人却楞住了。

    “这不是那位凌将军么?怎么会……难不成山上那伙人日日不走,竟是再等他么?”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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