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鞘》分卷阅读19

    寥寥数语道出惊惶委屈几许,凌雁迟几乎想象的出小时候的陈韫玉是什么感觉,锦衣玉食却如履薄冰的感觉他实在是太懂。

    “这些年……辛苦你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韫玉坐着没动,问他:“你决定要去京城么?”

    “去的,两个人有个商量,放心,我绝不扯你后腿,你只需专心应对即可。”

    下午午睡过后凌雁迟就溜到偏殿王宁之的住处,院子里种着几抹翠竹,映在窗旁,用小篱桩围着,清爽宜人,窗户是开着的,隐隐飘出淡淡沉香味,他看到小家伙像是才睡醒的样子,坐在床上还是懵的,案上沉香还燃着,翠烟却不知去了何处,小家伙一见他进屋就挪下床抱住他的腿道:“大哥哥,我又梦到我爹啦,他还给我买云片糕吃,结果我没吃到就醒了。”

    凌雁迟半蹲下身体,拍着他的背轻声道:“那有些可惜啦,不过没关系,若是想吃就去前头让大伯给你买,管够!”

    “真的么?”

    “真的,拉钩不骗你。”他朝小家伙伸出小指勾了勾,小家伙果然安心伸出手,凌雁迟又道,“现在大哥哥要去给你报仇了,来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知道么,你爹是不是给过你一个账本?”

    王宁之摇摇头,说道:“那不是账本,就是我平时认字的本子,王叔将我带出来时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上这个,是怕我在地窖里无聊么,可地窖里明明没有光呀?”

    凌雁迟有些傻眼,当初他虽发现有这个东西的存在可并没有让小孩拿出来,怕他触景伤情,只凭周围官兵和百姓的态度做了个简单的猜测,难不成他想错了?

    “本子在哪,给哥哥看看,看看你都认了些什么字?”

    “喏,给你。”小家伙将怀里那本皱巴巴的纸张拿出来,凌雁迟随手一翻就发现上头七歪八扭写着一堆数字和汉字,稚子字迹生涩却认真,就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凌雁迟接着问他:“你为什么不一页一页的写呢,写这么乱你爹不骂你?”

    “才不会骂我!我爹说每页纸上都要写字才好看,所以他教我一个字就换一个地方,我记性可好啦,你看,我认得这个字,这是刘字,”说完他翻了几页道,“这是敏字,这两个字是那天下午我爹教我的,你再看这个杨字……”

    原来如此。

    很快王宁之就说出了十来个人的名字,凌雁迟将顺序一一记下,轻声问他:“没有这个本子你还记得写了哪些字么?”

    “记得,记得,说了我记性很好的。”

    父爱无边,其实这个账本有和没有并没有区别,所有的东西都在王宁之脑袋里,而这个东西却成了他的护身符,有它在那些人才不敢明目张胆的抓人,唯恐这个所谓的本子被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想必这位大人在查这些腌臜事时就已经料到了自己的下场,早早的给儿子谋了一条出路,甚至就连那位家仆也是知道内情的,在恰当的时机说出账本的存在,这才导致官兵态度大变……

    这可不就是老天没眼么,好人都死了。

    他轻拍着小孩的背安抚道:“大哥哥要走了,韫玉哥哥也要走,你就在府里待着别怕,这里的人都会保护你,有什么事情就找翠烟姐姐,找陈念哥哥,今天上午那位大伯是这个府里最有本事的人,记着在家好好哄着他,他就会给你买好多好吃的,知道了么?”

    小家伙点头,凌雁迟刮了刮他的鼻子抱着他出去找翠烟,才走到窗户边就见着陈念和她齐齐跨进了院子,他轻笑一声打趣道:“我看明日抽个良辰吉日把你们这事给办了怎么样?”

    “凌公子胡说什么!”陈念别扭的小声嘟囔了句,趁机还瞥了眼旁边翠烟。

    “唉……年轻真好呀”他用酸的人牙直倒的语气叹了一句,还把小肉团王宁之塞到他怀里,人就飘飘然不见了。

    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啊,回头得看看药还剩多少……

    第25章 无上温柔

    竹叶声簌簌,檐上鸟邕邕,正值晚春,天气适宜,凌雁迟哼着小曲准备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透过窗子瞧见陈韫玉也在盘自己的书,脚步一拐就转了个弯,晃到他门前轻叩两下,没等里头应答他就进去了,随手翻了翻他码好的书,他道:“你不会是想将这一堆东西都带走吧?”这有一二十本呢。

    陈韫玉浑不在意,“有可不可,左右是坐马车去。”

    “哎呦我说世子啊,你当你去京城是陶冶情操的么?马车速度堪忧,临近夏日多骤雨,路上万一耽搁个几次,等我们到京城时皇帝的寿辰早过了,提头去见?”

    陈韫玉一听觉得有些道理,挑挑捡捡总算捡出几本,凌雁迟看到一个十分眼熟的本子眼皮子骤然一跳。

    陈韫玉仍在低头整理,道:“那我就带这三本兵书总行吧,也不重,回头再装几身换洗衣物就够了。”

    凌雁迟一时无话,只把眼睛看着那本手札,没等到回话的陈韫玉便朝他投去一瞥,看他眼神有异,拿出手札拎在手中晃了晃说:“要看看么?一本姑且能称作是兵书的东西。”

    他摇摇头,又晃悠悠的出去了,冲他挥挥手:“大好春日,谁要看那种东西……也忒扫心情了。”

    第二日天刚拂晓,两人就牵着马匹朝城门走去,陈念跟在后头难得有些沉默,翠烟也抱着王宁之一脸担忧,小家伙颇会审时度势,只睁着懵懂的大眼,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陈韫玉实在不喜这死气沉沉氛围,便说:“要是实在笑不出来就先回去吧,左右事情结束后我们就回来了。”

    “我看王爷今早很早就起了。”陈念呐呐的吐出这句话。

    陈韫玉回望了王府方向一眼,说:“你在府里多看着他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酒都藏起来。”

    “那……世子不去和王爷道个别么?”他犹豫道。

    “你就和他说我没怪他,他自然会懂,本来我执意上京他心里就不痛快,现在又何必去让他不开心。”他伸手,陈念就把两人包袱递给他,定住身形他淡淡道:“都回去吧,府里有什么事的话给我写信。翠烟姑娘,宁之就劳你多费心了。”

    翠烟点头。

    没多久两人就牵着马出了城,城内禁骑马疾行,两人便牵着马慢慢走,凌雁迟今日有些沉默,一路一句话都没说,陈韫玉侧目看了他好几眼,注意到他眼睛下头有些青灰,便问了句:“昨夜没睡好么?”

    凌雁迟抓了抓头,开心道:“一想到要去大陈京师我就激动的睡不着……”

    陈韫玉歪头看着他,用了然于心的表情对他道:“你有个小习惯,你知道么?”

    凌雁迟诧异的看着他,就听陈韫玉把头扭回去淡淡道:“你想回避某一件事或者撒谎时就会挠头。”

    “……”凌雁迟一脸呆楞,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是这样的么?”

    “所以老实交代,昨晚到底在想什么?”陈韫玉眯眼看他,一脸“你再瞎说看我不收拾你”的样子。

    凌雁迟又想挠头了,一想到刚才的话题他伸着手指在脸上抠了抠,很快脸上就红了一块,突然他灵机一动,忧虑道:“我的药没有诶,路上万一犯病可怎么办,这是在大夏配的。”

    陈韫玉的眼迅速眨了几下,这细微的动作全都落在凌雁迟的眼中——他果然猜对了,这个人知道药有问题。

    昨晚他找到药瓶时,发现里头空空如也,这个时候他就发现不对劲了,他是带着一整瓶药出门的,除了两人初次见面时打翻过几粒之外,基本没动过。而现在陈韫玉突然闭口不言,足矣说明问题,毕竟没有什么证据比突然的沉默更有力。

    他突然很感动,为他这种明明心有所觉,亦作不解心思,因为若是陈韫玉拿这件事来问他,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什么呢,能怎么说?

    陈韫玉神情恢复如常,从包袱里掏出一罐药说:“你那药被我不小心打翻了,我让那老大夫给你重新配了。”

    没错,是用罐装的。

    凌雁迟一堆七弯八拐的心思顿时一扫而空,哭笑不得的拧开盖子闻了闻,苦味喷薄而出,他赶紧盖好,支手拿的老远,皱着脸痛苦道:“你和我说实话,这大夫是不是十分羡慕鄙人长相,才能搞出这种奇苦无比的东西来害我!”

    陈韫玉冷笑:“闭嘴吧你就,还吃不死你。”

    凌雁迟也不理他,自顾自打开他的包袱又给塞了回去。

    从辽东到京城山高水远,道阻且艰,而皇帝寿辰仅在半月之后,是以两人走的多为小路,一路的羊肠小道,两侧是还没来得及窜高的野草,夹杂着各色小花,野趣横生,就是这一路多垂柳,四月正是柳絮纷纷时,一点一点,沾了两人身上到处都是,逼的凌雁迟终于戴上面具。

    陈韫玉看那面露造型别致,忍不住摸了摸,后才惊着把手收回来道:“倘若这是晚上我肯定不知道你是戴着面具的!”

    凌雁迟弯起眼面露得意,说:“这就不知道了吧,异域贡品,天下独此一件,不闷还薄,重点是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就窜不进我鼻子了。”

    陈韫玉耿直点头,“还骚包!”

    “世子你变了,你竟然会用这种词!”

    “过奖,近墨者黑罢了。”

    两人一路插科打诨勉强赶在五月十八之前来到京城,此时正是正午,已有了暑气,京城繁华之态自然不是辽东边境这偏远地方可以比拟,单说路上行人衣裳就与众不同,皆是锦缎细绢,颜色艳丽,人群熙熙攘攘,两人在路中穿行,此地道路宽敞,道路两旁各种铺子层出不穷,伞铺、折扇铺、胭脂铺、首饰铺、糖人铺、布行、典当行、丹青行、茶楼、酒楼……时不时还会有帷轿从路中间穿行,风吹起厚重布帘一角,正是位妙龄小姐。

    凌雁迟原本是随眼一瞥,不料这位小姐却突然撩开帘子,一双杏仁眼紧盯着旁边的陈韫玉。

    “停轿!”这位小姐声音也是脆生生的,绝顶好听。

    她一拎裙角莲步微移,就冲他们这里走来,凌雁迟抬起胳膊挤了挤正望着一副字画研究的陈韫玉,耳语道:“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哪位小冤家认出你了……”

    “什么?”陈韫玉收回目光有些茫然。

    凌雁迟掩嘴只是笑。

    “你是玉哥哥对不对?”她走到两人面前,手背在背后微微仰头看着二人。

    看她相貌体型,这姑娘应该不足二八,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杏仁眼,柳叶眉,小巧鼻,樱桃嘴,配上圆圆的脸,基于少女和女人之间的那份灵动表露无遗。

    陈韫玉看样子还是没认出他是哪位英雄,一脸疑惑,可那姑娘就像见到亲人似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兴奋道:“我是文萱呀,你忘了吗?”

    凌雁迟眉毛一挑,眼神兴味,还真叫他给说准了?

    几乎在想起来的同时,陈韫玉的后脊就窜起一阵凉意,倏地挣脱她,拉着凌雁迟就跑,边跑边喊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这姑娘气的直跺脚,手中的帕子机乎被扯碎,指着二人方向很快吼了一嗓子道:“来人!给我追上那两人!”

    紧接着街道两旁徒然冒出一堆人,各个都是面露精光,朝着陈韫玉的方向追去。

    “诶!当心伤着,他是我世子表哥!”小姑娘跳起来交代道,差点忘了交代这最重要的一点了。

    陈韫玉小时候来过京城几次,对这里的繁华印象深刻,所以道路都摸的十分清楚,很快就摆脱一群追兵,靠在小巷墙边喘气。外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这里似乎遗世独立一般,像一方净土,凌雁迟就在他眼前笑着,微微带了些汗珠,陈韫玉突然觉得离他很近……

    凌雁迟手撑着膝盖,边笑边喘气,弯着腰也是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微微红着脸道:“别说你不认识她,不认识的反应可不是这样。”

    “实不相瞒,我劝你下次见她也绕着走……她是当今长公主的大女儿,御封的清和郡主,别看这封号文静娴雅,可真真是因为她秉性太过顽劣长公主才让圣上给她赐封的……”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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