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娘,杀了他!’被埋在岁月长河中的声音再次在堇娘的脑海中响起,堇娘忍住泛起的混沌,看着窃面姬的方向咬牙道:“你不要伤害她。”
窃面姬察觉了什么,看了看担忧的堇娘,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断微,对着堇娘诧异的问道:“你居然喜欢一个女人?”
“喜欢女人怎么了?又不是喜欢你!”不等堇娘说什么,被窃面姬掐住脖子的断微就抢先开口。而她一时嘴利的代价,就是原本只是掐住她的脖子的窃面姬在她说完之后,手上的力度缓缓加重了,这让断微闷哼了一声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堇娘见此拖着受伤的双腿向前一步,其实她现在连站立都有些艰难,“不要动她,求你。”
堇娘对比上次截然不同的态度让窃面姬十分满意,她施舍一样的略微松开了手,使得断微有了喘息的机会。
“你真是个蠢物。”窃面姬抓着断微脖子,向堇娘骂道。
“你这张脸明明是为了魅惑男人而生的,你却如此的浪费的去喜欢一个女人,你真是配不上这一张脸。”
“她可比你配多了!”断微并未吸取教训,立马开口。
窃面姬瞪向她冷冷道:“不想死就闭上你的嘴。”
“你明知道我畏惧那个男人的帝王之气,却还是离开了那个男人。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要是你的话,我就死死抓住那个男人,毕竟他可是一人之上的帝王啊。你为什么要放着一个帝王不喜欢,却喜欢一个根本就保护不了你的女人?”窃面姬好奇的问堇娘,断微在她这句话之后眼神黯淡了下来。窃面姬说得没错,她根本就保护不了堇娘。
废物。这两个字从断微的脑中崩了出来,接下来跟着的就是无能,断微陷入了自我厌恶中。
“我喜欢谁与你何干?”堇娘反问,担忧的看着低下头的断微。
“断微,不要听她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堇娘轻声道,向安慰小孩子一样安慰着断微。
断微苍凉的一笑,低语:“她说得没错,是我无能所以才保护不好你。”
“你喜欢谁当然和我有关系啊。”窃面姬见此情形巧笑着,用另一只手轻抚起断微的脸,即使断微厌恶的偏过头也不在意,她妩媚的看着堇娘缓缓道:“你喜欢她,我才能威胁你啊。不然以你这种性格,怎么会把你的脸交给我呢?”
窃面姬说完之后脸色一变,狠掐住断微的脖子掐到自己骨节泛白,随后恶狠狠的威胁堇娘:“把你的脸交给我,不然我马上就杀了她。”
断微感觉到了窒息,想劝堇娘不要妥协,却绛红着脸色说不出一句话,甚至她的脚尖在一点点离地。
“不要!”堇娘看着断微受此对待,下意识的大叫。
“不要?”窃面姬假装会错了堇娘的意,将断微举得更高,斜睥堇娘冷笑着问:“作为你的爱人,她还比不上你的一张脸吗?”
“我给,我给……”堇娘连忙道,踉跄着走向窃面姬,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平复着急促的呼吸轻声问道:“我要怎么给。”
窃面姬立即将断微扔到了一边,走进堇娘,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同堇娘道:“把你的手伸出来,右手。”
断微跌倒在地上,朝堇娘大喊:“不能给她,给了你就会变成老太婆的!堇娘,不能给……”
堇娘深吸一口气,艰难的抬起了还在向下淌血的右手,颤抖着将掌心贴心窃面姬的手。在两人双手贴合的一瞬间,黑红的丝线从窃面姬的掌心生出,灵活的将堇娘的整个右臂缠住。窃面姬见此一步,眼中渐露出痴狂,她迫不及待的催促堇娘,“快!现在在说,真心实意的说!说你愿意把自己的容颜给我!说啊!”
“我……我愿意…把…”堇娘闭眼吞吐的说着,然而她还没有鼓足勇气将话说完,就被猛的推倒在地,刚才缠在她手上的丝线瞬间被崩断。
断微咽下口中因为强行启用符箓而参生的血沫,快速将地上的堇娘扶起,并拉着她飞快的翻到了马上。
“我们走!”断微抱着马前的堇娘轻声道,再次拉动了缰绳。
“找死!”窃面姬恶狠狠的开口,追逐两人的脚步却被三张符箓所生的道灵挡住。窃面姬看着面前三个朝自己进攻的虚影,眯起眼睛冷冷的四个字:“不自量力!”
“你师父都对付不了我,你觉得你可以……呵,我掐死你这只蝼蚁!”窃面姬明显愤怒到了极点,甚至任由一只虚影将自己刺伤。随后她长啸一声,狰狞着美艳的面孔,直接上手一一将三个同断微一般模样的虚影捏碎头颅。
窃面姬双目赤红,喘着粗气看向断微两人离去的方向,冰冷的开口:“去哪里了?不自量力的小蚂蚁?”
随着一声风吼,她的整个人化成血丝朝那个方向疾驰而出。
“我找到了。”风中有阴森的声音。
“堇娘……堇娘,堇娘……”断微抱着堇娘,不厌其烦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以沙哑而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遍遍的重复着:“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一定会的。”
“我一定会带你走的,一定会的……”她这么说着,却在须臾之间泪如雨下。
“堇娘啊,是我无能啊。”
第116章 一百一十七 奈何
到底还是被追上了, 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让堇娘的思维有些浑噩。但她还是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将至, 上百条红丝朝白马飞驰的方向倏忽而至, 堇娘在最后一刻以最后的力气带着断微从马背上摔下。
两人的摔落在地上, 断微下意识护住了堇娘,在她回头的一刹那漫洒的血肉迎面而来。刚才两人乘坐的白马, 竟在瞬间被红丝绞成了肉泥,而窃面姬的身影出现在了红线飞出的方向。
窃面姬落在一支树枝的细叶上, 目光怨毒的看着两人, 无数红线在她身后结下天罗地网。
断微不想吐槽这如盘丝洞一样的情形, 她正想扶起堇娘。却见堇娘对她伸出了手,然后下一秒一条粗大的丝线缠住断微的腰将她高高卷起, 堇娘伸出的手停在了原地, 大喊出声:“断微!”
“你不要动她!”堇娘对着窃面姬喊道,可她话音一落,便听窃面姬一声冷笑将手一挥, 那卷着断微的红丝就在堇娘眼睁睁的注视下断裂成了两截。堇娘直直的看着这一幕,看着断微至高空中落下, 一身的伤痛让她连挪动一步都做不到。
无能为力啊……堇娘听着断微的痛呼声, 看着她被抛向一颗大树, ‘哗啦’地大树颤抖,断微被树干反弹到了地上,在那一刻堇娘听到了清晰的骨裂声。断微遭受重创,甚至俯在地上无法爬起来。
在断微挣扎的时候,窃面姬落到了她的身边, 向抓小动物一样捏着她的后颈将她上半身踢了起来。
“跑啊?哈哈……跑啊!”窃面姬的短短一句话之中,从愤怒变成了讥笑。
她偏头看向也是重伤的堇娘,笑得花枝乱颤,得意洋洋:“堇娘,无能啊。”
“放了她吧,脸在我这里呢。”堇娘因失血过多而全身冰凉,说话的声音虚弱而漂浮。
“不放。”窃面姬嬉笑着回答,断微脑中响起轰鸣杂音,喉咙钝痛发不出任何音节。像每个妖鬼都会的一样,窃面姬伸出了长长的指甲,她的长指甲指向了断微心口,颇为恶劣的同堇娘道:“就算是小蚂蚁咬了我一下,我也会碾碎它。我最讨厌不自量力的人了。”
“我现在生气了。”窃面姬说着生气,笑容更加灿烂,她的指甲顺势扎进了断微胸口。
堇娘似乎听到了皮肉被刺破的声音,以及若有若无的闷哼。她呼出一口气,五指动了动艰难的抽出了扣在腰间的轻水软剑。
窃面姬看到了堇娘的动作,带着嘲讽与轻蔑巧笑着问:“哎呀?你是要反抗吗?”
“来吧,看看是你先伤到我,还是我先杀了她。”窃面姬说完之后,直接猖狂的笑出了声,鲜艳的血液从断微衣襟上沁了出来。断微的意识终于因为疼痛而清清明了稍许,她在混沌中寻找着堇娘的方向,低声的呢喃:“堇娘……”
窃面姬撇了她一眼,笑容愈发艳丽。
堇娘当然没有袭击窃面姬的力气,她的手握住了软剑的前端,鲜血淋漓而下,堇娘将剑刃贴近了自己的脸部。
“你干什么!”窃面姬在堇娘这个动作之后立即吼道。
堇娘苦笑,“如果你还想要这张脸的话,不要杀她。”
窃面姬不说话,红线袭向堇娘,堇娘手上轻压着,那袭来的红线又马上惶恐着退下了。
“哼。好,我不杀她。”窃面姬冷哼一声,在权衡之下愤恨的将断微甩到了一边。然后她对着堇娘摊手,脸上又是笑容浮现,“现在我把她放了,如果你再不把脸给我,我可能一气之下不要了。”
“你不会不要的。”堇娘扔掉了软剑,叹息道。
断微躺在地面上,试图对着堇娘摇头。
堇娘看向走来的窃面姬,伸出了鲜血淋漓的右手。窃面姬满意她的主动,半跪在她面前,姿态傲慢的也伸出了右手。
“给我吧。”窃面姬勾起嘴角,黑红丝线再次缠绕住了堇娘整个右手。
堇娘的手依然在颤抖,她深吸一口气,道:“在此之前,你要发誓。”
“发誓什么?”窃面姬不悦,不耐的问道。
“十年之内,不可伤害她,那怕是一根头发。”堇娘深深的看了一眼断微,缓缓道。
“我如果不呢?”窃面姬皱眉,眼中有明显的厌恶。
“那我宁愿和她一起死,也不把这张脸给你。如此,你就永远得不到这张所谓最美的脸。”
窃面姬眸中怒意翻腾,她狠狠的看着与自己合掌的堇娘,在思索中目光越加可怖。不过她很快就轻笑了一声,移开看着堇娘的目光,如同儿戏一般散漫的嬉笑道:“好吧,我窃面姬以魂魄起誓。在此十年内,永远伤害她断微。若是伤害了她那怕一根头发丝,我窃面姬则……呵呵,魂飞魄散。”
“满意了吗?”
堇娘点头,在窃面姬带着笑意的目光中,轻声道:“我堇娘,愿意将自己的容颜交于窃面姬,真心实意。”
不……不要……断微望着这一幕,无声的呐喊着,开始舍弃尊严一点点爬向堇娘的方向,奢望着能再一次将这场仪式打断。可是在堇娘说完那句话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窃面姬甚至激动得面部扭曲,她痴迷的看着自堇娘面部付出的粉色光点,向往的流出了热泪。
粉色的光点从堇娘面部浮出,形成清透的粉色光带缓慢向窃面姬流淌。如同生命力正被缓缓抽出,堇娘的脊背以肉眼而见的速度佝偻了下去,她低下头,长长的头发覆盖住脸,头发的颜色渐渐变得灰败,最后变成了白雪一般的颜色。在窃面姬痴痴的抚摸自己面孔的时候,堇娘右手垂落至地面,露出衣袖的皮肤蜡黄而松弛,灰色的斑点依稀可见。
“哈哈……”窃面姬前方出现了一面水镜,她捧着崭新的面孔顾影自怜,她如同一个至深的爱慕者一般以最痴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脸。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人间再也寻不到的角色,即使她大幅度的面部动作使五官扭曲,但是这张脸还是那么的好看,还是仿佛带着光芒一样熠熠生辉。如同浩瀚星月一般夺目皎洁,不论如何变化,都夺目得让世间万物黯淡。
窃面姬以各种角度欣赏着自己的脸,全心全意的自我欣赏爱不释手,甚至有时候她还因为自己在镜中的一个表情而忍不住迷醉。
断微看不到此刻有着爱人面孔无可方物的窃面姬,她终于以低微的姿态爬到了堇娘面前。堇娘一直低着头,白发在身前身后蜿蜒,如薄雪覆盖在她枯萎的身体上,她如一段被掠去花朵吸尽养分的干树枝,好像一阵清风就能将她折成两段。
“堇娘…”断微唤着堇娘,尽力撑起上半身,她的手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而轻轻的在发抖。
断微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伸向遮住了堇娘面孔的白发,然后堇娘抬手抓住了断微欲拨开白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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