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关了你三天，你会理智地跟我谈判。可瞧瞧你，只会像个小孩子吵吵闹闹。”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人身自由。”
“权利？你果然是小孩子。陆烨都知道要跟我谈现实、谈资本，你只会谈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你见了陆烨？”
慕棠冷静了，坐下来问：“你们谈了什么？”
何棠没回答，扫了他面前的饭菜。
慕棠领会她的意思，接过女仆递过来的筷子，继续用饭。
沉默的晚餐过后，何棠躺在沙发上，女仆为她按捏肩膀。他站在身边，来回走动，竭力压制心中的焦躁。何棠真是太讨厌了，故意煎熬他。
“你该说了，你跟陆烨谈了什么？”他第三次开口，眸里是掩不住的焦灼。
何棠翻个身，仰面躺着，扫了他一眼，有些失望。从被关到现在，慕棠根本没有半点成长。他像是困兽一样，只会发脾气，缺少反思和理智。
杜恒说的没错，和那个拦住她车子的男孩相比，慕棠太不成熟了。或许，这源于他父亲血脉里的柔弱。太弱了！
何棠挥走了为她按捏肩膀的女仆，盘腿坐好。她闲下来会做些瑜伽，这是她保持年轻的法宝。可她盘腿坐了没一会，身体就累了。她老了。没人能延缓时光的脚步。
“棠棠，静下心来，代入陆烨的处境，去想想他会怎么做。”她的声音难得的温柔，“你们不是恋人吗？那应该是心有灵犀的。你该知道他会如何做。”
“他肯定要你答应我们在一起。”
“这是最终的目的。但通往目的的道路是坎坷的。”
慕棠没办法，只能用心去想陆烨会采取的举动。他是学神，他有自己的主见，所以，不会求助于家人。他会主动找到何棠，表明真心。可表明真心后呢？他拿什么来说服何棠？何棠又会提什么条件？
何棠目标明确、事业顺利，唯一不满的地方就是他了。她想要扮演慈母，这其中真心几分不好说，但她对自己要求极高的。就她目前对自己的各种挑剔，又一副想把他当继承人培养的架势，或许会在人生安排上做手脚。
想着，他开了口：“我们真心相爱，遇事都会为对方考虑。倘若你跟他谈条件，其实，也是在跟我谈条件。说吧，你想他说服我什么？”
何棠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恢复了淡然。她弯了红唇，似乎很高兴，笑容妩媚动人：“你知道的，爱情有时候会是一种激励机制。”
慕棠蹙眉：“激励什么？”
“我想他帮我说服你，让你出国，并且心甘情愿地学到我想你学会的东西。”
“他拒绝了。”
“你是对的。”
何棠站起身，走过来，想要摸摸他的脑袋，被他错开了。她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语气轻快起来：“他说他可以代替你做到，他想要保护你，想你开开心心的。他甚至可以为我签下五十年的卖身契，棠棠，他真是个伟大的骗子。”
慕棠感动地红了眼：“他说的是真的，他不会骗你。”
何棠不置可否，转过身，坐回沙发上。她翘起双腿，右手搭在额头上，沉思了一会才说：“可棠棠，你以为我需要的只是个赚钱工具吗？”
她的语气很沉重。
慕棠讽刺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我爱你。没有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你在跟我谈母爱？”
“我是你的母亲。我不会伤害你。”
“你已经在伤害我了。你把我关在家里，你禁锢我的自由，破坏我的爱情。你专、制又自私！”
“诚然你是对的，可我是你的母亲，你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
慕棠沉默下来。
亲人是每个人的软肋。
尤其是这种血浓于水的亲人。
何棠把额发捋到一边，露出那双美丽多情的眼眸。她看着慕棠，一字一句说的郑重：“我出生在单亲家庭，我见过穷人是怎样生活的。生养我的女人好赌后，甚至要把我推给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可是，当看到我因挣扎被打时，她也会拼命冲上来保护我。她是爱我的，我深信这一点。在她死后，我越发深信她是爱我的。”
慕棠不曾了解过何棠的过去。在这个女人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他一直以为，她是个被男人宠坏的女人。可事实，似乎更残忍。他忽然间不想听了。他后退，转过身，却又听到她清冷孤寂的声音。
“她曾出卖身体只为给我好的生活，染上赌博，也只是为了我能穿上漂亮的衣裳。”
“在她胃癌晚期时，我在高考，在她去世前三天，她给我一笔钱，让我出国游玩。那是她的救命钱。”
“她尽她所能的，让我走向更广阔的世界。在我不能理解的时候，她从不为自己辩驳一句。她是那样爱我，在我那样恨她的时候。”
何棠说到最后，语气近似哽咽。她也是人，她也会痛。可是，倘若没人珍惜，眼泪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慕棠心软了。他发现，倘若她哭泣，饶是他再恨她，也会心痛。
何棠眨了眨眼睛，忍下即将流出的泪水。她低声说：“我以为你会懂。可你太年轻。棠棠，你从不曾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我只是在尽我所能，想你走一条平坦而又充满荣光的人生路。”
作者有话要说：
有多冷漠，就有多深情。何棠的心太复杂。
今天三更的我……
第61章 我不会任你摆布（加更）
倘若这是真相，慕棠是感动的。可是，感动之余，也很无奈。他叹息：“你要我考虑你，可你考虑我的感受吗？这种事，总要双方互相体谅的。我不是父亲，我不会任你摆布。”
“对，你说的对。因为你父亲爱我，而你不爱我。”
“难道爱便是臣服吗？妈，你的掌控欲太强烈了。”
他喊了妈，或许，内心深处的坚冰已然融化。
慕棠继续说：“妈，无论你帮我规划好了怎样完美的人生，我都想自己去经历我该经历的精彩。妈妈，倘若你爱我。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期待。”
他喊了她妈妈。
他转过身上楼。
何棠没有阻拦，坐在沙发上，颤抖的双手紧紧交叉。刚刚慕棠喊她妈妈时，她的手一直在抖。她去拿茶几上的红酒，想要喝一口缓解下情绪，可是她拿不稳。
啪嗒——
红酒杯落在地上，摔碎了，酒液溅了她一身。
她今天穿了一条素色的旗袍，大片红色酒渍像是一朵艳红的花开在裙摆上。她抽出纸巾擦拭着，可手还在抖，抖得太傻气了。
她暗暗觉得自己不争气。可又好开心。慕棠那一声“妈妈”的威力太大了。好久之后，她的情绪都没有平定下来。
慕棠回到屋里，心情也难以平定。他本不想喊她妈妈的，可那个时刻，情绪完全不受控制，有些话不自觉就说了出来。或许，从他上了大学，一次次与何棠接触，他内心深处就已经在期待着母亲角色的回归了。
慕棠找了换洗衣物进了浴室。在他第一天留宿别墅时，这房间里就准备了他需要的衣物。很合身，很好看。也许，何棠没有他想象中的冷血自私。
他推开浴室，躺进浴池，在热水的浸泡下，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觉得自己跟何棠还是可以再沟通下的。
第二天，早餐出乎意料的安静。
何棠在安静的餐桌上抬起头，看着他说：“今天我要去医院探望你沈伯父，你要去吗？”
“我不——”拒绝的话哽在嗓子眼，因为他想到这是一个离开何棠掌控的好机会。他点了头道：“哦，我知道了。”
何棠没有再说其他，沉默地吃完早餐，拿了纸巾擦了擦嘴。
杜恒已经把车子开了出来。
何棠听到车子声音，接过仆人递上来的手包往外走。
慕棠摸了摸裤袋，想起手机还在何棠手里。他身上也没有现金。不过，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做准备。
“何总，小少爷。早。”杜恒站在别墅外的豪车旁，弯了弯腰，声音很恭敬。
“早。”何棠轻声回了句，面无表情。
慕棠没说话，坐上车，安静地看向车外。
车子很快驶动。
慕棠注意着车窗外的风景和行人。好久没有出门，他很怀念外面的世界。自由的感觉真好。
何棠坐在他身侧，手里翻看着一沓文件。她在处理工作的间隙中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自由的感觉如何？有句话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你认为呢？”
慕棠明白她话中深意，沉默不答话。为什么非要将三者混为一谈？倘若她不横加阻隔，他会自由爱情两得意。想到陆烨，他就想念的厉害。在他不在的这几天，他在做些什么？有没有想他？他那受伤的胳膊好了没？唉，真想立刻见到他。
他想的心里窝了火，脸色越显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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