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当伴读》分卷阅读143

    等他探亲结束想要重新回江都的时候,江都已经沦陷了,城门戒备森严,老师陈斯斓朝堂骂贼殉道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他肝肠欲断,当时反贼赵义诛了陈斯斓的九族,就连他的门生故旧也都或多或少受到牵连,蔡政速来颇受陈斯斓宠爱,此番若是回江都,无异于送死,因此他被迫远走他乡,直到赵景湛重回江都才得以回来。他内心深恨晋王,但苦于报仇无门,直到陛下颁布了这道旨意,他才感觉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

    蔡政一心想报仇,才没空去猜测圣心,只是想着若是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将反贼赵义骂死,那这个人必须是他,他是怀着这样的神圣使命去骂赵义的,自然气壮山河,排山倒海。

    梁太宗看着这个直头楞脑的少年,突然觉得一阵熟悉,一高兴就给他封了个监察御史当当。监察御史是五品官,这个少年不过是个国子监的学生,直接就做了五品御史,可以说是平步青云了。

    蔡政的一番话让陛下想起了以前被他暗暗称作茅坑里的石头的陈斯斓,先帝朝之时,他和这位陈大人并无任何交集,但江都陷落之后,陈大人就是站在这个朝堂上施展自己的绝世骂功揭开了伪帝的真面目,朝堂还是以前的朝堂,可是能撑起整个大梁气节的铮铮傲骨却不见了。

    梁太宗陛下略一思忖,便命蔡政在国子监内给陈斯斓建一座祠堂供大梁的学子瞻仰。

    国子监自古以来就只供奉孔圣和亚圣,就连董仲舒这样的大儒也未曾进去过,他陈斯斓,何德何能!

    陛下圣旨一出,当即就有文官反对,陛下闻言,冷笑一声,道:“你道朕在国子监里供奉的陈斯斓吗?朕供奉的是整个大梁的文臣的风骨气节!”

    陛下如此一说,群臣自知理亏,全都垂首不语,因为今天站在这里的人十有**都侍奉过反贼赵义的伪朝,陛下此番话的意思很明确,你们那些事朕都知道,只不过不想与你们计较,若是要撕破脸,大家都不好看。

    能在国子监建立祠堂供奉,足见陛下礼遇,要知道这在大梁可是头一份,是无上的尊荣,蔡政喜出望外领命而去。

    有的品阶较低的官员看着蔡政的背影,嫉妒的牙痒痒,凭什么,不就是骂人,谁不会似的。

    有人见蔡政因此得了天大的好处,便也效仿他去午门口骂晋王,这其中就有以前周氏门阀的周充,周氏门阀已然覆灭,这周充是周家非常偏的旁系,但因着先皇后是周家人的关系,他在伪朝也升官了,但他相貌不好,口歪眼斜,虽然侍奉伪朝但也不得赵义器重,只做了个京城巡防一类的小官,如今见蔡政因着骂贼就平步青云,便也想效仿他得好处,因此便去午门骂了晋王,骂了还不过瘾,还斗胆给陛下上书在奏折上痛骂赵义是国贼,理应天诛地灭。

    据说陛下当天就批阅了他的奏折,上书五个大字:“丑人多作怪。”

    集英殿整理奏折的编修看到陛下的奏折,纷纷咂舌:“……”

    这周充晚上就被直接处死,陛下给群臣的答复是:“卖主求荣见风使舵的狗东西,死不足惜。”

    从蔡政开了头之后,骂晋王的人很多,但除了周充,还有几个以前在伪朝颇得赵义器重的官员此番却去午门骂了赵义的人,都被陛下下了狱。

    群臣这时候才明白陛下的意思,侍奉伪朝并不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可恨的是有了新主子为了获得荣宠就作践旧主子的人,陛下正是用这样的方法鉴别朝中的小人。同时还能折辱赵义,要摧毁一个强者,攻心为上,陛下就是要让赵义每时每刻都尝到被天下人唾骂、被自己以前豢养的狗背叛的感觉。

    群臣领会了陛下的意思之后,只觉得背后一凉,忍不住哆嗦。

    不知是不是看到唾沫横飞的周充之后惊吓过度所致,当天晚上,反贼赵/义便惊惧而死,结束了自己幻梦般起伏的一生,从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到天下侧目的晋王再到人人唾骂的反/贼,人生跌宕起伏之大,真真是昨日红灯帐底卧鸳鸯,今朝黄土陇头埋白骨。[1]

    赵义致死也未能见赵景湛一面,这是他毕生的遗憾。他原本准备了一大堆诛心之言要说给赵景湛听,包括赵景湛的父亲先帝梁元帝是如何向一个弱小的猪猡一样死在他的手里的,包括他的母后为了赵景湛的皇位是如何惨死的,他要赵景湛坐上龙椅的时候每每想到双亲死亡就噩梦连连,让他活着不得安宁,可不知道赵景湛是否早就预料到此,竟未能给他这个机会。

    反/贼晋王的死讯大理寺卿黄聿连夜就进宫报告给了赵景湛,赵景湛听完黄聿的汇报,半晌未发一语,似在发呆,良久才喃喃道:“这就死了啊!”

    黄聿觉得他似乎从陛下的语气里听出了淡淡的意犹未尽之意。

    轻飘飘地感叹了这一句,赵景湛又道:“死了就死了吧,将他的尸体扔在乱葬岗吧。”

    黄聿走了之后,许霁川自屏风后面走出来,道:“这就死了?”

    赵景湛可惜道:“老年人精神脆弱,承受力差。”

    许霁川:“……”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阿宴这么缺德,明明赵义是不堪他的折辱而死,在赵景湛这里,反而是怪赵义太脆弱,他干脆改名叫赵有理得了,这天上地下就他最有理。

    半世劲敌一朝丧,许霁川有些怅惘道:“哪想到他这么容易死,都没来得及见他一面。”

    赵景湛兴趣缺缺道:“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见的。”

    许霁川坐在他的腿上,环住他的脖子,活脱脱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妃,他道:“冲他显摆一下呗,如今三国灰飞烟灭,和他聊聊做中原之主的感觉。”

    赵景湛给花奴儿投喂了一个葡萄,道:“每个骂他的人都在告诉他,如今谁才是大梁的国君,中原的皇帝,我又何必屈尊降贵亲自告诉他。说不定等他见了我,瞧见我还是一只鼻子两只眼,并未头上长犄角,背后长翅膀,觉得这大中原的皇帝也不过如此,因而放下对皇位的执念了呢,那怎么能行呢?我偏不要见他,要他自己想象我的荣光,自己折磨自己。况且说不定我去了,他还准备了一大堆狠话要同我讲,我听了徒增烦恼,去见他百害无一利,不去,不去。”

    许霁川:“……”

    刚愎自用又懦弱又强硬的先帝和鲁莽没带脑子的先太后是怎么生出这个快要成精了的妖怪的?!

    反贼晋王已然覆灭,寰宇太平,陛下下诏将此次北征的所有功臣召集在江都开太宗朝的第一次大朝会进行论功行赏。

    陛下走的时候曾经答应过冯锦舟,若是江左不乱,等他北征凯旋定要封冯锦舟为大司马。

    诏书都拟定好了,颁布的前一天,冯锦舟求见陛下,赵景湛听完他的话之后,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忠心。”

    冯锦舟道:“臣知陛下天恩,臣如此不知好歹,有负陛下,还请陛下治罪。”

    赵景湛道:“值得吗?你可想好了?”

    冯锦舟并未答值得或不值得,他垂眸道:“回陛下,臣想好了,臣愿用大司空之位换安乐侯一世自由。”

    赵景湛冷哼一声,扔了东西下来砸中冯锦舟,道:“打开看看。”

    冯锦舟打开,赫然是两张圣旨,一张圣旨封他为大司空,另一张则是……解除安乐侯永世不得出京的禁令,准他浪迹四海。

    冯锦舟如何不懂,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他竟然也面露激动之色,道:“臣万死难报陛下!”

    赵景湛道:“拍马屁的话还是少说,这几日朕听得够多了,以后好好干活。”

    冯锦舟郑重其事地给陛下叩了三个头以谢知遇之恩。

    冯锦舟来了江都,赵景湛便派韩熙的从弟韩旭管理南唐,韩旭在北征中表现不错,又有江左根基,是上佳人选。

    陛下困居南唐之时,他的喜怒无常吓坏了江左门阀,为了缓和关系,赵景湛将南唐元宗的尸体归还给江左,准许其以诸侯之礼入葬皇陵。

    此番擒住晋王,王猛和贾宏居功至伟,两人皆封侯,王猛更是提升至禁军统领,南厢军五虎将也都封侯入将,满门荣耀。

    陛下恩宽,竟然让北厢军的旧将统领北厢军,此人名叫贾威,传闻是他带领北厢军哗变,王猛和贾宏才有机可乘,虽然他和贾宏名字很像,但却不是贾宏的亲戚。

    江都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几天之后,大家便都知道了这贾威的履历,此人是陛下以前在汝南平乱的时候叛变了韩通的天威将军,后来入了北厢军镇守边关,原来他是陛下在北厢军中的暗桩吗?

    除此之外,陛下还设立新机构——天机处,监察百官,此机构触角很广,经常代天子巡视,在州府明察暗访,让百官闻风丧胆。

    天机处的统领是赵琦,他的姓由陛下所赐,足见陛下对其的宠信,天机处的特殊性让这个统领一跃成为大梁最炙手可热的新贵,文武百官竞相结交。

    其他人都封侯拜相,可许霁川却并未得什么实际好处,只得了个国师的虚名,以摄政王之礼待之。

    众人心里明白,怕是陛下忌惮许霁川的战功,因而只给了他显赫的位分,却并未将实权分给他。

    许霁川呢?大梁朝政恢复正轨之后,他便故态复萌,和臭味相投的安乐侯每日在青楼楚馆宴饮享乐,江都所有人都见识过他的能力,以为这是他以放浪形骸像陛下表忠。

    这日黄昏,许霁川喝的醉醺醺地归家,看到门口坐着两个乞丐,一个大一个小皆是半大小子,他从胸口摸出早上买包子找的几枚铜钱扔在两人面前,扔完之后便要进府,突然听得小乞丐道:“小叔叔。”

    许霁川转头,在那张仿佛已经两个月没洗的脸上,艰难地分辨出了念念的五官,小的是念念,大的……许霁川转头去看,果然在那大乞丐半个月没洗的脸上分辨出了旻儿的五官。

    堂堂福王殿下竟然和镇南侯一起相约去讨饭?!!!

    许霁川脚下一个切咧。

    作者有话要说:  [1]红楼梦《好了歌》

    第189章 番外(四)没天理,灭人/欲。

    许霁川一个趄趔, 他看着丐帮弟子一般的旻儿和念念,惊讶道:“你们俩这一路遭遇了什么?”

    念念道:“小叔叔, 能不能进去说,我都一整天没吃饭了,有些饿了。”

    念念一直是许霁川的心头肉, 闻言皱眉道:“没吃饭自己进去吃, 在门外等着做什么?”

    念念耸耸肩,许霁川从他这个动作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 他道:“方才敲门了,可是家丁不给进。”

    许霁川:“……”看着念念这个造型,许霁川感觉自己不能蛮不讲理怪家丁们有眼不识泰山, 毕竟念念这满脸的污垢和上百个补丁的衣服将他这泰山真面目委实遮得有点深,别说是家丁了, 他方才一时都没认出来。

    许霁川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旻儿和念念跟在他后面, 家丁们看到他带着两个乞丐走进来, 一时有些惊讶。

    许霁川皱皱眉, 道:“眼睛上长的那是俩窟窿吗?这是小公子。”

    家丁们如遭雷劈, 呆立当场!小公子……小公子此番是给人掳去了吗?为什么会是一副这么一言难尽的模样。

    他们都猜错了, 小公子不是给人掳去的, 是给人骗去的, 这个人就是当朝福王殿下。

    话说晋王弑君占领江都的时候,福王殿下当时在朝中,但是他这个儿子一向不受先帝爷的待见, 是以先帝生病的时候也不常召见他,这一年他已经成年,本该封王辟府,但是先帝这一病就给耽搁下来了,福王的性子比较随遇而安,也不着急。结果他等来的是先帝驾崩,晋王继位,虽然他对晋王继位心有疑问,但毕竟他不在朝中,且坊间一直有传言陛下属意于晋王,因此他虽有疑问,但并未往深处想。

    直到后来在先帝的陵墓前先皇后和陆昇先后被杀,福王这才觉得情况不对,混在给宫里送菜的车上连夜出逃了,逃到了江都城外后,他先去了许家的庄子,将城里发生的事告诉了许家。

    许家和晋王之间嫌隙颇深,此番晋王既已露出了獠牙,必然不会放过他们许家,因此便带着一家老小连夜逃走去了汉州许周氏的娘家,待晋王稳定了江都城,想起他们的时候,许家已经人去楼空了。

    这都是后话,当时福王本来是跟着许家一起走的,走到半路他转念一想,太子哥哥现在在南唐,怕是不知道江都城中之事,因此便想着去告诉他。

    福王和念念住在一起,他走的时候惊醒了念念,念念听到他要去找小叔叔,二话不说,非要跟着他去。

    旻儿对念念向来是有求必应,想着此去路上也是个伴儿,因此便留书带着念念一起走了。

    福王殿下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很快便夭折了,因为……他不认识路。

    旻儿以前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围猎的时候跟着先帝去的京郊猎场,南唐那么远的路他根本不认识,一路打听也没打听对地方,他身上带的银钱本来就不多,加上花钱大手大脚,乐善好施,很快钱便用完了,这一路上,福王殿下就开始了时而乞讨,时而打短工买苦力带孩子的生活,每日能温饱便不错了,至于清洁,不存在的。

    就这样一路南下,还未到南唐,就听得赵景湛在南唐发布《讨贼檄文》然后北征的事。等他到了南唐的时候,陛下已经占领了江都,他身上并未带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南唐的守军自然不认,因此他只好带念念回了江都,对一个路痴来说,这一路走来又走了大半年的时间,才终于到了江都。

    许霁川听到他们俩离奇的遭遇,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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