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当伴读》分卷阅读59

    看杨氏的神色竟是一点也不意外,许周氏道:“媳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有喜了?”

    杨氏怅怅地看着许周氏,不觉落泪道:“延川走之前我就知道了,只是那几日延川心里有事,我就没敢告诉他,怕他心里有挂念。”

    许周氏听完媳妇的话,情不自禁地抱住她,许周氏垂泪叹道:“我苦命的媳妇啊!”

    这大夫就是许霁川亲自请来的,大夫诊治的时候,他也在场,看到母亲和大嫂对大哥上前线的事情悲从中来,心中狐疑,这才发觉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

    送走大夫之后,许霁川就进宫去找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自从在朝听政以来,非常忙碌,许霁川一直在东宫等到酉时太子殿下才回来。

    许霁川一见他,连寒暄都省了,直接道:“阿宴,我哥哥一届文官为什么会被陛下派到前线去打仗。”

    太子殿下有些惊讶道:“你不知道吗?”

    许霁川急道:“知道什么啊,阿宴你说清楚。”

    太子殿下了然道:“我还想以你的性子,如果知道肯定会去御前大闹一场的。”

    许霁川抓住太子殿下的手道:“阿宴你不要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道:“许大人是代替你去漠北的。”

    许霁川惊了:“替我?”

    太子殿下点点头,接着说道:“父皇原本的圣旨是命令你做前锋,随北厢军开拔增援漠北。圣旨一出,不少大臣反对,许大人当堂就向陛下请命要代替你去,被陛下驳回了。结果第二日早朝,陛下就改主意了,将圣旨改了,令许延川去漠北。修改颁布出去的圣旨,自我们大梁开国以来这还是头一次。”

    “陛下为什么会改圣旨,你知道吗?”

    “听宫里人说,你家老祖宗面见太后之后,太后将陛下叫到钟华宫,两人密谈之后,陛下回去便改了主意。”

    太子殿下看他茫然无措仿佛犯了天大的错的模样,心里有些心疼他,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两句,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给他倒了一杯水塞在他手里。

    第79章 欲戴王冠

    赵景湛看着许霁川端着茶杯怔怔发呆片刻, 突然他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拔腿就跑。

    许霁川一直跑到许府老太爷的院子里, 老太爷坐在四方四正的院子里望着西山的日落发呆。

    许霁川停到他跟前的时候, 一路狂奔让他的胸腔发热,臌胀着疼痛, 胸腔里的一腔子血变成了两行热泪, 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许上柱国眼神凝重地望着他,两人站在暮色四合的小院里无声对峙。

    至爱亲情之间的斗争, 父母长辈永远是输家。哪怕许上柱国是沙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常胜将军。

    许上柱国叹了口气,许霁川的眼泪争先恐后地从脸上蜿蜒而下, 心有千言万语不吐不快,但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哭腔, 于是悄悄调整自己的呼吸,身子细细地颤抖。

    良久他才问道:“这一切是不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让大哥顶替我去前线!!……你们这是……要大哥替我去死啊!爷爷,您还不知道吧, 大嫂已经怀孕了, 您要我有何面目去见大嫂和她尚在腹中的孩儿。大哥他走的时候……走的时候……到底是如何的心情啊!家里的人全部都放弃了他……我们是一家人啊!”

    许霁川边哭边说,伤心欲绝, 泪光中他看到爷爷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他的心底蓦然升腾起一阵巨大的恨意,他恨声道:“天下百姓都说门阀是吃人的门阀, 不光吃百姓的肉, 还吃自己亲人的肉!!!!这样**堕落的地方, 丝毫没有骨肉亲情可言……”

    他的话音刚落,许上柱国蓦然起身狠狠地在他的大腿上踹了一脚,怒喝道:“混账!”

    许霁川眼睛通红,不服气地瞪着许上柱国。

    许上柱国道:“是我看错了你!!!你除了哭哭啼啼地骂街还有什么本事?!吃人的门阀?这吃人的门阀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不是这吃人的门阀,你何以从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不是这吃人的门阀,你有何本事能文学鸿儒,武从大师?如果不是这吃人的门阀,你何以有底气当面拒绝陛下的赐官!不要跟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人似得,放眼四海,有多少人羡慕你许家公子的身份?”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既然占尽门阀的好处,为了维护我们许氏门阀的荣光,每一个许家的儿女都要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这一点你不如你大哥,你也不配被他拼命保护!!!”

    许霁川坐在地上,低着头,眼泪掉进土里。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无论他们许家如何退步,陛下就是不相信他们的忠心?

    许老太爷弯下腰抓起许霁川的衣领,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道:“哼,为什么会这样?陛下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就是是皇权!这次委派你去前线,不过是个开始!这个灾你大哥帮你挡下了!而你,千万不要辜负他,要替他背负起许氏一族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和许氏门阀的荣耀!!!既然已经身处大梁斗争的漩涡中,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懦弱更是会成为别人的鱼肉,任人宰割!!唯有你强大起来,先发制人,才能保住我们许家!竖子!!!还不明白!!!”最后一句话,许上柱国几乎是吼出来的。

    然后他甩开许霁川的衣领,推开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许霁川低着头不说话,突然,他发狠地用拳头锤了锤地,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步伐不稳地出了许老爷子的小院。

    许上柱国看着许霁川摇摇晃晃地背影,无声叹了口气。

    许霁川摇摇晃晃慢无目的走着,不觉到了一个园子门口,许霁川收拢心神,定睛一看,原来他信步走到了大哥的住所,但他不敢进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打开门,就看到太子殿下坐在房间里等他,见他回来,三步并两步上前道:“你没事吧?”

    许霁川摇摇头,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赵景湛虽入朝不常时间,但他给大臣们的印象都是喜怒不形于色,说话虽有时候不着边际,但句句有深意的少年老成的形象。

    此刻看许霁川这样,阿宴反而词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只好陪着他一起枯坐。

    晚膳的时候,大家心照不宣地没有叫花奴去吃饭。只是晚膳后,命吴胜将晚膳送到许霁川的小院里去。

    吴胜进去的时候看到赵景湛,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行礼,赵景湛冲他摇摇头,做了个免礼的手势。宰相家奴七品官,吴胜从小在勋贵之家长大,很是会看眼色,看到屋子里的气氛不对,悄悄地将食盒轻手轻脚放在桌子上就弯腰退出去了。

    许霁川完全没有胃口,晚膳动也没动,阿宴也没吃晚膳陪着他。

    一直到月上中天,许霁川突然开口道:“阿宴,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大哥?”

    赵景湛缓缓摇了摇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在江都对漠北是鞭长莫及。不过你也不用太悲观,战争的形势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说不定兵祸与权谋相抵,可为许大人制造一线生机也未可知,你忘了我们在汝南赈灾和平叛的事了吗?”

    许霁川喃喃道:“对,你说的对,兵祸与权谋相抵,或可有一线生机……”

    忧思太甚容易伤神,阿宴听到他开口,就知道他那口气算是缓过来了,如此他的心也方才落到肚子里。

    他上前道:“花奴,不要想了,你今天太过伤神,早些休息吧,明天……”他想说‘明天什么都会变好’聊做安慰,但他心里知道,明天什么也不会变好,于是他顿了顿,道,“明天还有许多事需要面对,不止许家,还有东宫的责任你都要抗在肩上,所以……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许霁川站起来,冷不丁抱住阿宴,小声道:“阿宴,我突然觉得前途未知,很害怕,很累。”

    许霁川的突然一抱让赵景湛身体都紧绷住了,他缓缓地伸出手拍拍许霁川的后脑勺,沉声道:“没事,一切有我。”赵景湛一生中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如同现在一般,迫切地希望自己强大起来。

    许霁川觉得今天的赵景湛特别温柔,睡觉前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催促他洗澡,他上床之后,赵景湛将桌子上的烛灯吹灭,只留下床头一盏,昏暗中,许霁川感觉到赵景湛在他旁边睡下了。

    躺下之后,阿宴道:“快睡吧,一切等睡醒了再说。”

    这句话说完,许霁川就好像被施了法术一般昏昏欲睡,睡前他迷迷糊糊想道:

    今天阿宴好温柔,如同兄长般让人安心。

    第80章 念念不忘

    倏忽光阴易过, 转眼间已是阳春三月, 曲江两岸的柳树开始抽条, 远远望过去碧玉万树绿丝绦, 间或夹杂这盛开的桃树,桃花照水, 绿树映堤, 自是一派好风光。

    曲江两岸这些桃花可有些来头,乃是周世宗叶荣为了爱妃桃花夫人余氏所种, 余氏长于西蜀,来江都之后时常思念家中百亩桃林, 因此周世宗叶荣不仅为他在宫中修建碧桃苑,而且还在曲江沿岸遍植桃树, 每逢三月桃花开,杂树漫芳菲,站在宫中最高的望月楼上可见彤彤云霞锦重重, 仿佛身在仙境般。这桃花远望近观两相宜, 近观临水照玉花多鲜妍,曲江花影因而成为江都十景之一。

    自那日在许上柱国面前失态之后, 许霁川就将自己内心的惶惑、担忧、愤怒统统埋在心底,整日里深居简出,每日在家侍奉母亲。

    自许延川走了之后,许周氏就开始信佛, 每逢初一十五必去城外白马寺上香。

    今日三月初一, 一大早许霁川就陪着母亲一起去白马寺进香, 恰巧经过曲江之时,一阵风过吹开车窗的帘子,有几片桃花随风飘零,飞入马车内。

    许夫人被眼前桃花吸引,掀起帘子朝外望去,马上就是三月三,上巳节的节日气氛非常浓厚,在江都上巳节又被称为桃花节,赏桃花喝桃花酒已经成为江都上巳节的风俗。

    曲江边上三三两两的小夫妻正赏花踏春,许夫人脸上不觉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道:“还记得我和你父亲成婚第一年时候,也曾来过这曲江边上赏花踏春。那时候我不过十六岁和你一般大,正怀着你大哥,如今,连延川都已到了弱冠之年,也取了媳妇。真真是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啊!”

    许霁川道:“母亲若是喜欢,回家之后咱们给我爹说说,也来这里赏花踏春。”

    许夫人摇摇头,她唇角带笑,但眼神却是忧郁的,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我早过了花前月下的年纪,这赏花踏春风雅的事情还是应该你们年轻人来。到如今,我和你父亲已近中年,夫妻二十载,相濡以沫,当下所求不过一家人平安平淡生活在一起,除此别无所愿了。”

    许霁川抿了抿唇,道:“前几日,大哥在前方来了家书,一切平安。这平定边患的战争马上就结束了,大哥定能平安归来。”

    许夫人点点头,抓过他的手说:“菩萨保佑!等你大哥回来,我们就给你好好物色一门亲事,你已经十六岁了,是该成亲的年纪了。”

    许霁川道:“孩儿不着急,大哥大嫂是青梅竹马,却也是一直等到大哥十九岁才成婚,孩儿也在等两年!何况女孩家一旦结婚就要操持家务,侍奉公婆,总不及自己家里自在,且很难见到生她养她的父母,且让我的准媳妇多逍遥一段时间,好好在父母面前尽尽孝道吧。”

    许夫人佯怒地板着脸,拍了拍他的手,还是忍不住笑道:“你倒是知道疼人!”

    许霁川笑笑。

    许夫人每日进香祈福,却哈市没有得偿所愿。初夏第一场雨之后的第二天,甘州八百里加急军报入京!

    北厢军将鲜卑打回迭剌沙漠,斩杀鲜卑大将穆尔沙,最后决胜一战中,许延川为先锋,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将鲜卑打得溃败而逃,在追袭鲜卑残部之时,被鲜卑的神箭手一剑射中胸口,当场口喷鲜血而亡!

    消息传到许府的时候,许周氏刚从白马寺烧香回来,进了内听到此消息,怔怔地盯着尚书令看了半晌,尚书令不忍看老妻痛失爱子悲恸的眼神,微微侧过头躲开她的眼睛。

    许周氏眼睛发红,两条泪从脸上蜿蜒而下,还未说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许家内堂乱成一团,许家老祖宗闻讯带着丫头过来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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