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分卷阅读6

    “她来找我了!她来了!她要带本宫走了!”失态的太子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念念有词。“本宫不去本宫不去!我不去!别碰我——”

    盯着太子惊恐欲绝的脸色,晏潭不解地皱起眉。

    冤有头,债有主。

    若是黎韵的冤魂回来复仇,那必定会去找宣王。

    但是似乎比起陆郁离,太子更惧怕的是自己的发妻——黎韵?

    双目一凛,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

    第8章 第 8 章

    陆郁离的案子被翻了。

    时隔三月,先太子妃的表兄、礼部侍郎晏潭称在府中寻得一封太子妃能够指证凶徒的亲笔字迹,三拜九叩着希望圣上怜悯逝去的太子妃和肚子里未出世的皇孙面上,为冤死之人做主。

    原先整件事情处理得太过大刀阔斧——又是拶刑砍头又是噤声焚画,宫外的多少双眼睛望着,现在情况急转剧下,一时之间堵不住悠悠众口,便没能压住消息。

    谁知原本以为是一场普通的构陷之案,没想到之后竟闹出一场骇人听闻的皇室丑闻。

    太子萧翼为争权夺利,惨无人道下毒谋害自己发妻与未出世的孩子,并且还嫁祸给了同胞兄弟。

    更是引得宣王挚友——陆大才子挺身而出,杀身成仁。

    就如同疏竹说的那样,陆郁离真的是清白的,而且连带宣王都是被冤枉的。

    当万人称颂的时候,半生不熟的人都可能来讨好;一旦跌落谷底,过路不识的人都会来踩一脚。

    当陆郁离有罪的时候,他们骂他“其心可诛”、“狼心贼子”;当冤屈被洗去,就成了“陆大才子”、“杀身成仁”。

    “敬你一杯,伯仁。”尘埃落定之时,晏潭一壶温酒向长空,告慰亡者之灵。“宣王已经入主东宫了,你也安息吧。”

    晏潭不知道陆郁离的冤魂是否真在身边,就算在恐怕也看不到,如此不过聊表心意,让自己心里好受点罢了。

    或许陆郁离真是个不错的人,尽管受到晏潭的推波助澜含冤而死,却从头到尾都未曾伤害过他。

    只不过真的是觉得死不瞑目吧,那日竟然会在书房里给晏潭暗示。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太子的表现实在是惹人生疑,让人不得不去一探究竟。

    那天傍晚晏潭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直奔书房。

    握着那支平淡无奇的湖笔,晏潭神思游离了许久。

    “心空……空……”突然福至心灵,晏潭一用力,将珍贵的笔杆掰断了!

    果不其然,笔杆中间真是中空的,随之掉落的,还有一封蝇头小字。

    打开之时,他的手还微微颤抖着,太子认错他都不会,这上面秀气的字迹竟是出自黎韵之手。

    每当黎韵书写之时,总有自己的一个独有的小习惯:当她遇到“从”这个字时,会直接将两个“人”写作两个“x”。

    遗书上详细交代了太子谋害她的时机,是如何慢慢给她下药以及如何嫁祸给陆郁离。

    没想到那个面上风度翩翩的太子殿下,狠起来竟然连自己的发妻和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只是他一直在思考,察觉到生命危险的黎韵究竟是如何将密信藏在陆郁离的朝露里的。记得太子疯言疯语之时,好像提过“黎韵的笔”?若是黎韵的笔怎么会在陆郁离手上?转赠倒是有可能……脑海里灵光一闪,不对,难不成这支笔不是朝露?那真正的朝露去哪里了?

    “少爷,上次那个小童又来了。”耳畔突然出来王管事恭敬的声音,思绪被打断。

    晏潭心下奇怪,放下酒杯想了一会之后,眉眼上带上笑意。

    果不出他所料,疏竹答应送他的画已经完成了。

    画中之人身着一身玄色官袍,安坐在翰林院侧门旁的大理石凳上,正托着腮执笔抄写着什么。这个角度看过去依稀他自己的侧脸以及纸上几个模糊的“且共从容”字样。

    “画的挺逼真啊。”少见疏竹画人,没想到画得还不错,又因画得是自己,晏潭心里一喜,将镌写了好几日的经书塞到正瘪着嘴满脸不待见他的小童怀中,“为了给他祈福,我抄写了一些安心宁神的佛家经典。你催着他没事的时候,拿出来读读,也别一直念着作画……他身体不好,又逢春雨缠绵,累着不好。”

    “哇——”垂髫小童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晏潭愣了:“这是怎么了?感动得哭了?”

    “呜呜呜公子——”

    晏潭心下一紧,伸手拍了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童,焦急道:“怎么了?可是你家公子哪里受伤了?”

    “呜呜呜公子呜呜呜——公子——要离开了——”

    罕无人烟的城西渡口,杨柳依依。

    眼见船家要掌舵,晏潭急忙叫住伫立在船头的身影:“等等——”

    雪白的身影似乎狠狠地颤了一瞬,慢慢转过身来,喃喃道:“留影……”

    “兰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还倒是你出了什么事情,就马上赶过来了。”晏潭望着那双清雅的眸子,擦了下浸入发间的汗珠。“怎么……不告而别啊……”后几字说得小声,似带上了一分委屈的意味。

    “我无事。”疏竹捂嘴咳了几声,继而露出晏潭熟悉的笑意,“不过是生了病,身体一直调养不好,族中表亲担心,希望我去小住一趟。”

    晏潭面上一窒,呐呐道:“你若是缺什么,尽管来我府上取就是。若是——”耳尖红了红,“若是你想换个地方休养,我府邸也是不错的……”

    忍下心中酸涩,疏竹悲喜交加地揪了揪素色衣袖:“多谢好意了,这次实在是——”

    心里虽然舍不得,但是也留不住,晏潭将东西一股脑塞到他怀里,强打起笑脸:“那你还会回来的吧?何时回来?不管你何时回来,我就在邺城等你。”

    疏竹垂下头,只见怀中躺着几卷细细镌写过的《药师经》上方还有一支新掐下的柳枝,下意识呜咽道:“……好。”

    怪不得不告而别,这离别之苦,还是让人心里发酸啊。

    晏潭叹了口气,壮起胆子,张开双臂将那人拥入怀中。冷香入怀,惹得晏潭满面通红。

    “你送的画,我很喜欢。”他压低声音,小声地在疏竹耳畔说,“不要再落枕了,不要再受伤了。注意身体,好好休养。”

    “我等你生龙活虎地回来。”

    “……我懂的。”疏竹回抱住他,声音闷闷的,“这次你能不能……能不能看着我离开?就当送我一程好吗?”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聚散苦匆匆。

    晏潭呆呆伫立着,眼看着那人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不知道明年初春还能否携手想看花红?

    第9章 第 9 章

    书房侧面的墙壁上还挂着那副已经有些岁月的硕鼠图,还一如既往地在图中啃着它的花生。

    晏潭盯着那画好久才回过神来。

    画下的黄梨木桌上则整齐摆放着几卷卷宗,安安静静的,表面落了一层潮气,不知已经在这里伫立了多久。

    “少爷,大理寺之前送来些卷宗,托词是受蒋大学士之托。”临门回来的时候,王管事曾轻声提醒过他,“已经送至您的书房。”

    晏潭依稀想起有这么回事,好像他之前借口卷宗一事,去调查了大理寺闹鬼一事。

    陆郁离确确实实是是替人顶罪了,他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宣王,偿还宣王对他的救命之恩和容妃的抚育之德。

    现今一切真相大白,这些卷宗自然是派不上什么用处了。

    随手放至右手边,想着明日归还大理寺,一个不慎,卷宗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他无奈一笑,正待弯下腰,不经意的一瞥,却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浑身一震,呆呆地杵在原地。

    卷宗上,几个大字赫然入目。

    陆郁离,字疏竹,邺城人士。

    有细微的痛意刺入心扉,无可抑制地涌上来,惹得他双眼酸胀。屋外夜色浓重,风声呜咽,惹得窗台上的兰花随风无力摇曳。晏潭木然起身点上烛火,整个人似乎失去了三魂六魄。渐渐地,微弱的烛光让冰冷的指尖恢复了温度,晏潭轻抚卷宗上的那几个字,动作轻柔地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陆郁离——疏竹……我早该猜到的……”

    声音晦涩,喑哑。

    像是被这句话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晏潭颓然落在椅子上,木木地盯着那幅硕鼠图。

    他想起收到的那幅画,画得是他初入翰林院时在侧门旁的院子里抄写欧阳修诗句时候的情景——早该猜到的。

    巷子里一声猫叫划破夜幕,显得尤为突兀。窗外骤雨忽至,一点一滴、毫不留情重重地打在人心上。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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