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似孤独》分卷阅读45

    “没有啊。”

    “那你现在安慰一下。”

    “……”宁觉辰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许曳现在耍赖是越来越熟练了:“辰辰!我现在真的特郁闷,你亲我一下吧,你亲我一下!”宁觉辰回绝得很干脆:“不要!”许曳厚着脸皮继续缠他:“为什么不要啊,就一下,快点!”然后开始抑扬顿挫的辰辰长辰辰短,念得宁觉辰在那头满脸通红,才无奈地对着传话器小声啾啾了一下,许曳又说不行没听到得重来,宁觉辰说曳哥你别闹了,于是这通没什么实质内容的电话打了将近半个小时,最后许曳还不忘提醒宁觉辰路上结了冰很滑,今天没事就不要出门了。

    许曳这一整个下午神清气爽,工作效率极高,到点准时下班,还是和平时一样挤公交回去,先去市场买菜。连着下了一个礼拜的大雪,蔬菜的价钱都翻了好几番,老板连葱姜蒜都不肯送了,抓了一小撮塞进塑料袋里伸手就要五块钱。许曳逛了一圈问草莓的价格,各个摊子都贵得吓人,最后还是称了一小袋,因为宁觉辰喜欢。

    许曳当然不肯让宁觉辰陪他住车库,宁觉辰回来以后他们就新租了一间公寓,虽然面积小布局紧凑,但是很干净也很温馨,离医院也近,有什么问题可以马上过去,很方便。今天白天小区物业应该组织了除雪,早上许曳去上班的时候路上还白茫茫一片,现在已经铲出一条通道了。他提着东西往里面走,远远就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蹲在楼下草坪里堆雪人。

    妮妮现在上大班了,周姐还是在人民医院做护工,小丫头对她的辰辰哥哥念念不忘,隔三差五跑来刷存在感,许曳每次都敢怒不敢言。当时宁觉辰留在菁城,没有和他一起回来,妮妮问他辰辰哥哥去哪儿了,许曳说他没回来,妮妮说你怎么带他走不带他回来啊?哥哥找不到回来的路怎么办?她这话倒是童言无忌,许曳怎么听怎么戳心窝。两个人呜呜嘤嘤抱头痛哭,把周姐吓一跳。后来宁觉辰回来了,妮妮一头扎辰辰哥哥怀里,开始论述“我上次哭得比他响所以我更爱你”这一中心论点,许曳面上挂不住,掐着她脸上的嘟嘟肉让她住嘴。

    再后来妮妮说要和辰辰哥哥结婚的时候许曳已经一点也不惊讶了,他心如止水地告诉小鬼头:“你们岁数差太多了,不可能的,你辰辰哥哥喜欢的是我。”妮妮吐着舌头对他做了个鬼脸:“叔叔,我和哥哥差的是岁数,你和哥哥差的是辈分,你们更不可能!”许曳气得牙痒痒,这都哪儿学来的?从此以后,他逼着妮妮改口,不准叫他叔了,得叫他许曳哥哥。两个人见面必吵,吵不出个结果就去找宁觉辰做裁判,要他评理。宁觉辰每次都特别无语:“我能不参与你们幼儿园的内部纠纷吗……”

    今天妮妮穿了件大红色的棉袄,宁觉辰裹着许曳的黑色羽绒服,蹲在白色的雪地里缩成一红一黑两个小团,一人滚了一个浑圆的雪球。妮妮哼哧哼哧把小的那个搬起来,放到大的那个上面,伸出套着绒线手套的小胖手啪嗒啪嗒拍结实。

    “穿够了吗?冷不冷?”许曳一边走过去一边问。“你回来啦。”宁觉辰站起来转过身,给他看自己戴了厚厚的手套。宁觉辰现在的身体经不住热也受不了寒,他很自觉的穿了好多衣服,里里外外塞得鼓鼓囊囊,手都抬不起来了,让许曳想到动物世界里那种支棱着短短的小翅膀摇摇晃晃的胖企鹅。许曳率先出言挑衅:“你这雪人没有手啊!”妮妮果然上钩了:“我还没插树枝呢!”于是趁着小姑娘在雪地里翻树枝的功夫,许曳环着圆滚滚的宁觉辰,在他粉粉白白的耳垂上亲了一下。宁觉辰面皮薄,企鹅一样晃啊晃地退了两步:“别闹,妮妮还在呢。”许曳大言不惭:“没闹啊,我给你测测体温来着,看看你冷不冷。”

    “我找到啦!”妮妮举着两根树杈深一步浅一步地走过来,小短腿全埋在雪里,抬腿没拔出来就一屁股坐在雪地里。许曳过去把她拎出来,觉得小孩子长得真快啊,不过一两年功夫,提在手里还挺有点分量了。两根树枝做手臂,两粒小石子做眼睛,妮妮对她的作品很满意,正好周姐过来接她,小姑娘走的时候甩着马尾辫蹦蹦跳跳,连背影都透着开心。

    “还差个鼻子呢。”宁觉辰说话的时候吐出一团团白气,“曳哥借我一个草莓。”许曳伸手从袋子里摸出一个:“很贵的!用完能不能拿回去吃掉啊?”宁觉辰小心地捏着那颗小小的草莓,把它嵌到雪人的脸上。他还记得人生中的第一次雪天,他滚好了雪球也准备好了胡萝卜,可是后来雪球压坏了,胡萝卜也断了。

    这是他第一次堆好一个雪人,他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雪人。

    吃过晚饭以后,许曳洗碗,宁觉辰回屋里写东西。他的身体没办法承受朝九晚五的长时间工作,许曳的意思当然是叫他什么都别管、只要好好休息就行,可是宁觉辰不喜欢这样,所以又摸索着开始写点东西。都说三年一代沟,这么多年过去,流行的东西早就不同了,投的很多稿件都石沉大海,他一边写一边改,最近倒是过了几篇。宁觉辰办了新的银行卡,把稿费全放在里面,许曳也把每个月结余的一部分工资存进去,——这是他们去冰岛的旅游资金。

    这几天宁觉辰正好卡在瓶颈的地方,他现在想事情很慢,日常生活还能勉强应付,想复杂一点的事情就不行了,总想不清楚,想多了还头疼。许曳看他那样就心疼受不了,不让他写了,所以宁觉辰现在都锁着门自己在里面捣鼓。等他写完敲下最后一个句号,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宁觉辰关了电脑开门出去,发现客厅里特别冷,许曳自己舍不得开空调,只给他房里开了。“曳哥?”宁觉辰走过去,看到许曳侧躺着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抱着本厚厚的书,封面上硕大几个字——零基础学做家常菜。“嗯?你写完了啊宝?”许曳半醒不醒地揉了一下眼睛,一伸手把宁觉辰拉下来按进怀里,他就喜欢这样抱着辰辰。辰辰好不容易喂胖了点,肚子上有那么点白白软软的肉了,抱着不硌手了。

    宁觉辰把菜谱抽出来放到一边:“究竟谁说不好吃了?这么在意?”许曳闭着眼睛撒娇一下蹭着宁觉辰的脸颊,他很冷,宁觉辰刚从空调房里出来,身上暖乎乎的:“没有谁,我就是怕不好吃……我很怕我给不了你很好的生活,怕不能带你去冰岛。我怕你吃不好穿不暖怕你生病也怕你不开心,你皱一下眉我都觉得舍不得。”宁觉辰听他说完,轻轻吐出一个字:“傻。”许曳凑过去在他嘴角吻了一下:“都是真心话。”宁觉辰很认真地说:“我觉得挺好的,全都挺好的。”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没有。”

    “那你现在安慰一下!”

    “……”宁觉辰没想到在十二个小时里自己被同样的方式套路了两次。

    这是一个缱绻又眷恋的长吻,直吻到宁觉辰透不过气,可是看在许曳借给他草莓的份儿上,他决定暂时不追究了。

    番外二 少年不戴花(平行宇宙设定)

    我和我媳妇儿第一次见面是十一岁,升四年级前的那个暑假。父母决定出远门做生意,给我办了转学,把我送到奶奶家。他是我到百乐巷第一天见到的第一个人。那时候他个子很小,白白瘦瘦,穿一件纯白t恤和牛仔小短裤。t恤被汗水浸透了,勾勒出小巧精致的肩胛骨,好像那里面收着一双小翅膀。两条小细腿儿又长又直,像两根削得干干净净、脆生生的山药芯子,小腿肚上有几个粉红粉红的蚊子包包。

    他在桑树边上伸长手臂跳啊跳的够树枝,我叫他:“喂,你干嘛呢?”他转过来,我第一眼真的以为他是个女孩子。他一头一脸的汗,刘海被打湿了,一小簇一小簇的耷拉着,更衬得眼睛又黑又亮。

    我比他高,不用踮脚就能摸到树枝,于是我特别酷地摘了几个桑葚递给他:“喏!”他抬头看着我,没拿:“我不要这个,我要叶子!”我把桑葚一把塞嘴里,酸酸甜甜的:“要叶子干嘛?”他细声细气地说:“喂蚕宝宝啊,你没上自然课吗?”我当然上过,我不喜欢这种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的东西,注意是不喜欢,不是怕。

    于是我说:“幼稚,我早就养过了,一点儿也不好玩。”他好像完全没被打击积极性,眨着眼睛特别兴奋地问我:“它们以后真的会变成白色吗?会长到多大啊?什么时候长出翅膀啊?结的茧是什么样的?”我没养过,我也不知道,于是我作出不屑的表情:“那你要自己养了才知道啊,我告诉你了还有什么意思!”

    我摘了几片桑叶攥在手里递给他,他开心地说谢谢伸手过来接,我嗖一下把手收回来举过头顶,逗他:“叫哥哥就给你。”他漂亮的眼睛无比渴望地盯着我手里的桑叶,软绵绵地叫我:“哥哥……”太乖了,太好欺负了,我一时没忍住,折了一朵栀子花别在他耳朵后面。他还没从我这儿要到桑叶,不敢把花拿下来,急得涨红了脸,可怜兮兮地绞着手指:“我不是女孩子!”我看着他微微往下的眼尾,心里一软,以前我们班里那班花都没他好看呀。

    所以说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从此以后他在我心里永远带着栀子的香、桑葚的甜,永远是那个夏天里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漂亮男孩。他说他叫辰辰,我以为是早晨的晨呢,为了套近乎我骗他说我名字里有夜晚的夜。

    第二天下午,我在院子里挖蚯蚓,他又过来采桑叶,我把铲子水桶扔了追出去,又折了朵栀子花戴他头上。现在想起来觉得我好混蛋啊,十一岁就开始耍流氓。我想看他红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想逗他叫我哥哥,——然后我就被揍了。那人转过身把我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打,嘴里还念念有词:“你是新来的吗?新来的就敢惹你岚哥?活得不耐烦了?”

    我靠,怎么隔一天跟换了个人似的,我傻了,都忘了还手。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是我大舅子,我媳妇儿的双胞胎哥哥,整条街最皮的崽,百乐巷一霸。说句大实话,他俩那时候真的比小女孩儿都好看,我媳妇儿就是个软萌萝莉,他哥是个……金刚萝莉。

    小学剩下那三年还有初中三年,我们三个一直同校同班,每天一起上学放学。那时候年纪还小,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意识,反正大家都是兄弟都是好朋友,一起玩就开心。其实说起来我和大舅子比较容易玩到一块儿,一起打电动、去网吧、打篮球,辰辰则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喜欢看书,作文写得特别好,经常被印成范文在全年级传阅。他还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天知道我有多讨厌语文课,他天天尽职尽责地逼着我写语文作业、督促我背课文背唐诗背宋词,导致我对他又爱又恨、又恨又爱。

    我想如果不发生高一那个事情,我们很可能一直就这样下去了,三个人做一辈子好兄弟。

    那是十月的一天,我晚上不想写作业,在屋里打游戏,挺奇怪的,陆觉岚居然没在线。我打着副本突然收到媳妇儿的短信,问我现在能不能出来一下,我说行啊,然后退了游戏去找他。他蹲在巷子口喂猫,缩成一个小团儿。我走过去撸了一把他的头发:“怎么了?”他抬起头拧巴着眉毛说:“曳哥,我爸不是我爸。”我愣了一下,没听懂:“啊?”他一脸的纠结,就是他做物理化学大题时候那种表情,他的数理化真的很差:“我说,我和我哥不是陆成雄的儿子。”

    他告诉我他们亲爸姓宁,很早就和陈玉红离婚了,陈玉红带着两个还没记事的儿子嫁给了陆成雄,所以他俩完全不知道生父的事,前两天他这个生父突然酗酒猝死了。我多嘴问了一句:“那当初他们为什么离婚啊?”他表情变了变,压低声音跟我说:“那个人是,同性恋。”那时候谁懂这些呢?这个词就以这样一种扭曲的、唐突的、不堪的、甚至是有点恐怖的方式忽然挤进了我们的生活里。我大概也是从那天起开始思考自己的性取向问题的。

    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班,我和陆觉岚进了理科实验班,媳妇儿在文科实验班,我们每天只有上学放学的时候能见面了。我挺不习惯的,一有空就老爱去他们教室门口晃荡,他下课都不出来玩的,光是坐在位置上看书。第一次告白是在高二的社会实践周,文科班男生少,没给他们单独准备寝室,把他们并到我们一起了。

    晚上一群人玩真心话大冒险,很老套的情节,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说有,然后班主任就进来了。我偷偷瞄了一眼辰辰,他膝盖上摊了一本五三,假装在做题,可是我看出来了他很在意。果然,我俩半夜在厕所撞上,他没忍住,还是问了我:“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我脸皮特别厚,直接就说:“你啊,十一岁第一次见就喜欢。”他吓到了,习惯性地绞起手指:“你别开玩笑了,不行!”我问:“为什么不行!”他脸上又出现了做物理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的表情,他应该已经不用学物理了:“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你喜欢我你就变成……”“变成什么?”我逼问他,他不肯说出那三个字,他觉得那是个很坏的词。“反正不行!开玩笑也不行!”他真生气了。我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搞砸了。

    我们进入了很漫长的一段尴尬期,有一年多互相都没怎么说过话,陆觉岚问我们搞什么呢,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然后就到高考了,高考那天晚上我们班在ktv刷夜。辰辰是来催他哥回家的,可惜他哥已经跟着女朋友跑了,我俩打了个照面,有点发窘。其实吧那天我没全醉,就是借着酒劲把想说的都说了,也确实不是有心要激他,我是真难过。

    我说我不就喜欢你一下吗?你至于一年多都不和我说话吗?有这么委屈吗?

    我说你准备去哪个城市,我一定不填那里,我照着地图画条对角线,离你越远越好行不行。

    我说反正以后就上大学了相隔十万八千里,最多一年见上两次面,免得我整天在你面前晃,讨你嫌。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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