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忆武陵》分卷阅读18

    这话听在齐凌傲的耳朵里甚是顺耳,想来,姬良臣也是自知无路可退,连反抗都省了,正合心意。

    而苏雩抱绿儿的手臂却是又紧了紧,没有办法了吗?

    “那齐越王是不打算要盛荆玉玺了?”苏雩不死心。

    “等到姬国主崩逝的消息传出,自然会有人送来玉玺,苏国师无需担心,所以,希望苏国师还是清醒些不要站错队,盛荆国主也不过如此。”

    苏雩和齐凌傲仍说着,‘姬良臣’却是不紧不慢地端起了酒杯,血色液体明晃晃地躺在酒樽里,在众人惊异疑惑的目光中,像品尝佳酿一般慢慢饮下,动作优雅,仿佛那只是琼浆玉液,而非穿肠□□,诱惑者旁观者都想上前尝一尝。只是,那放下酒樽的右手却在颤抖,脸上仍然是如沐春风地笑,却环绕着一团死气。拿起的第二杯酒,没等送到口前,便翻然落下,红色的液体倾泻而出,像罂粟绚烂得耀眼,红色的毛毡地毯立刻被腐蚀成了白色液体气泡,冒出袅袅的细烟。

    没有人动,仿佛时间都静止了。只看着那急速流失的生命。

    齐凌傲停止了说话,脸上震惊之色未掩,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在这一刻却有些不确定了。

    苏雩在看到的第一时间,放下小绿,疾步过去,素衫之下,一只手搭上他的手腕,一只手扶上了‘姬良臣’的心脏,‘自然之力’顺着经脉不断传进去。‘姬良臣’能感觉到马上寂然的心脏又有了缓慢跳动,想伸出手拂开,却身体僵硬,只能开口:“齐越王苏国师可是能自由了?”

    齐凌傲看着他逐渐涣散的目光,点头。盛荆国主做到如此,是为了苏雩吗?

    苏雩的额角渗出细汗,放下双手的同时,‘姬良臣’的双眼也慢慢合上。直起身来,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凝,“如此,可是满意了,我们可是能回府了?”疑问句却是十成十的肯定语气。完全没有等齐凌傲回答的意思,转头对秦怀竹道:“带着绿儿,我们走。”

    声音落下的同时,人已经移至大殿外。

    秦怀竹抱起绿儿也快速地追过去。

    齐凌傲站在大殿上没有动,那是浓度最高的鸩酒,没有人能活得下来,无需着急,现在最好是等待。

    第18章 如雪轻逝

    齐越国师府。

    苏雩从床边站起身来,对姬良臣道:“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他没多少时间了。”声音飘渺,仿佛失了该有的厚度。

    “阿雩辛苦了,快去休息吧。”姬良臣坐去床边,没有忽视苏雩很差的脸色,露出一个勉力的笑。

    苏雩回头又看了看床上之人,慢慢走出去。揭去‘姬良臣’的假面,真实的年龄还真是年轻?还不到弱冠之年吧,明明生命还未曾精彩过,就要这么枯萎了吗?但是,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他做得很好,虽然已经在这儿两年了吗,自己都不曾注意到。还真像一只影子呢,若没有现在这件事,大约还是不会注意到他吧,比齐凌傲的暗卫翼的存在感还低。是本来的性子就是这样,还是为了姬良臣才伪装成这样呢?只有,他自己和阿臣知道了吧。不可否认的是,当他带着‘姬良臣’的假面,在大殿上闭上眼睛的时候,自己的心乱了,若是是真的姬良臣又会怎样呢?

    苏雩出来,合上门,便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抬头,太阳亮得晃眼,身上冷汗不断。明明才过去一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一双暖暖的小手抓过来,覆在他还微微颤抖的左手上,是绿儿。还好绿儿在。

    “绿儿想吃什么,爹爹去给你做。”

    小绿挪上台阶,靠近苏雩,拿袖子轻轻擦着苏雩额角的虚汗,软语道:“爹爹,我累了,我们去睡觉吧。”

    “好。”苏雩撑着腿站起来,还是免不了一个踉跄,小绿又抓上他的手,一起往邻屋走去。

    “对了,阿竹呢?”

    “他说,去医馆拿解药。”

    还好,阿竹还算聪明,没把解药带在身上被齐凌傲摸去,不然,这次就真的不妙了。

    床边,姬良臣坐着,脸上往常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

    床头,一人安静地靠着,双目微合,一张平凡的脸却是一片风轻云淡,尽管灰败之气外露却却仍是不减祥和。

    “还望国主莫怪,没把真实消息传回去,我只是想若是您不知道苏相过世的话,时间久了或许会淡忘,再知道时就不那么痛了。只是,现在看来其实不然。”轻轻地叹息,唯一放不下的还是他的国主。

    “小满好好休息,这些事不要劳心了”姬良臣掩在长袖下的手紧握着。

    “想见之人现在见了,已是无憾。想做之事,便是重活一世现在也要实现了,便没有什么了。”说着,微微侧了头,目光飘向遥远的窗外。

    “对不起”姬良臣低头,对不起,明明不该拉你入局。对不起,明明其实或许还有其他选择。对不起,对不起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姬良臣抬头,却见对面之人已经垂下眼睑,脸颊上是长长的泪痕。

    姬良臣怔愣一秒,旋即不由自主地叫出声:“阿雩快来……”仿佛叫了那个名字,就有了依靠似的,不必一个人面对。

    床头之人又轻轻睁开眼,扯住他的衣角,平淡如水的声音:“其实,不是国主的错,这样的结果本就是我希望的。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其实,我没有一次拒绝送消息给您的母亲,即使来齐越这两年也是。我想国主其实是知道的,对吧。我不想,但是不能”

    姬良臣怅然,“那都不重要了,小满。”

    “是啊,不重要了。有些话本是要带进棺材的,现在想想却又觉得不甘心”说着负气的话,却力不从心的微微喘息。

    “说给我听吧。”姬良臣仔细帮他掖了被角,安静坐着。

    “我记得国师府后墙有几棵梅树,这个时候开得正浓,站在墙内也可望得见,国主能否移步窗前欣赏呢?”嘴角掀起淡笑,认真地望着姬良臣。

    姬良臣了然,走至窗前,负手而立,窗外,几枝红梅伸入墙内,正开得如火如荼。只是,现在没有欣赏的心情。

    身后,飘来淡淡的声音:“怎样,梅开得可好?刚来齐越时就发现了这梅,我一直不明白的是,院子的空地这么多,苏国师为什么偏偏要把梅树种在外面?当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你回头可以问问他”

    姬良臣倒是一愣失笑,原来这梅不是野生的,这才放了些注意力在梅上。

    身后轻飘飘的声音继续:“还是这样看着国主的背影说话,比较自在从小我就被派去国主身边做事,那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国主无论做什么事,我都要向国母禀报,原本以为那是出自一位母亲对儿子的关爱,后来才觉得那爱似乎太过分了,过分的事其中就一定存在不合理的成分,我不知道国主的难处,却能看得出国主伪装得很辛苦,所以,对国母的定期回话开始断章取义,只是想您可以稍稍放松一些直到苏相的出现才知道原来褪去伪装的国主是那么英伟无俦,我的视线开始一秒钟都离不开您,所以,我渴望着和您站在一起,哪怕只是永远只看着您的背影。我很幸运,得到国主的信任。却很不幸,我终究是辜负了您的信任。苏相大人的事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但是却不敢告诉您,我怕,失去在您身边的机会。所以,我看着得知苏相离开而重新带上沉重伪装的国主,仍未开口”

    姬良臣的身形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回头。

    “后来国主帮我做假死让我逃出来时,我很矛盾,因为我不值得国主对我的好,并且,比起自由我更想带着国主身边。所以,我来了齐越,本意想帮忙,不料苏相已不是苏相了。而齐越朝臣里国母的眼线也找上我苏相的身份和能力是怎样被齐越王发现的?我想和国母脱不开关系吧而这次如何,就只能国主自己去查了”

    床上之人用力地侧了身,目光缠绕在窗前之人身上,眷恋不去。

    “真想再看一次国主意气风发的样子其实,我更觉得苏国师才是能和国主一起走下去的那个人,尽管不甚了解,却知道他是一个认定了便永远都不会放手的人。而苏相会放弃你们之间感情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国主不是一直都愿意信我的吗?那就再信我一次吧。不要放弃眼前还能抓住的幸福国主,也不必担心我,我就要拿到我想要的幸福了”声音在越来越轻,直至消失,平淡安静地仿佛他只是开始了一个美梦而已。

    窗外凛冽的风刮进来,乱了姬良臣的发和衣,身形纹丝不动。

    一直不曾再响起话语声。

    一个是再也不能

    一个是能也不能

    良久,窗外又纷纷扬扬飘起大片大片的雪花,墙檐上梅花很快披上雪白的冬衣,谁说这不是雪对梅的分外呵护。

    雪啊,可以掩盖一切污秽,却永远遮不住内心的悲凉,小满,这就是你想要的救赎吗?

    冬天总是在不期望的时候,来得格外早,也特别冷。

    姬良臣不想回头,他怕一回头,那铺天盖地的各种情绪会像冬季这场总也下不完的雪一样将他淹没,再也走不出这个冬季。

    所以,他从窗前跃起,身形隐进风雪里,再不曾回头,也不允许他回头。

    雪还在下,开始的事停止不了,没下完的棋也由不得他终结。

    像雪一样逝去的人,现在什么都不会留下,只能留在记忆里,当这记忆也消失的时候,这个人也就永远消失了吧,只是,小满会在姬良臣的记忆里长存。

    国师府的大门,一阵“哐当”,秦怀竹抱着膀子,一蹦一蹦地跑进来,还边走边抱怨:“这鬼天气,也来捣乱”

    推门进去,看到苏雩和小绿在被窝里睡觉,便迫不及待地凑过去,掀开被子要进:“绿儿,乖,往里挪一挪,给叔叔腾个地儿,快”

    结果,在看到苏雩一张能冻冰块的脸时,生生止住了要钻进被子的脚,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瓶,双手奉上,谄媚地笑:“阿雩,这是解药,我可是拿来了。着实冷得紧,就给我暖暖呗。”

    苏雩的脸色这才好一些,接过去,直接拔下木塞,便开始往嘴里倒。

    “等一下,”秦怀竹赶快夺回来,“不是这么用的,你能找个更壮烈的自杀方式吗?”

    苏雩皱眉。

    “‘锁功散’在你体内已经太久了,不可能一下子剪除,得一步一步来。一天吃一颗,大约把这瓶吃完了,也就没事了。”

    “怎么这么麻烦,我真得怀疑你的‘医圣’之名怎么混来的。”说归说,还是乖乖只吃了一颗。

    小绿夹在他俩中间,这个看一会儿,那个看一会儿,最终,冷冷开口:“阿竹,你怎么又欺负爹爹。”

    秦怀竹语结,“我欺负从哪里看出你宝贝爹爹受欺负了,我疼还来不及呢。”

    “那儿那儿都看出来了,罚你去睡地板,别吵爹爹。”小绿抱着小臂膀,一本正经。

    秦怀竹走到柜子前拿铺盖,小声嘀咕:“好,好,我睡地板。”铺着铺着又回头,“我那次不是打地铺,什么时候允许我爬床过啊,还有那个红儿,更是个冤家。”

    “我在就不行。”说着往苏雩怀里钻。

    苏雩宠溺地笑,还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着小绿入眠。

    秦怀竹也乖乖打地铺,只是地铺打得比床还厚,小炭炉放在一边,里边的炭烧得火红火红的。要说到享受,没人能比得上他。

    房间里安静了没多久,话唠的秦怀竹就忍不住又开口了:“阿雩,等你你的‘锁功散’解了,功力恢复,这天下怕很难再有对手了吧。这次,你可以跟我回千草谷了吧,或者,带着绿儿重去江湖闯荡可好?”

    苏雩未睁眼,有些昏昏欲睡:“好,此间事了,做回‘游仙’也不错,起码要比你这个‘医圣’货真价实得多。”

    “说的也是呢,那以后就又要承蒙阿雩照顾喽。”秦怀竹想起以前他们初出茅庐时的糗事,不禁笑出声来。一会儿又沉了脸色:“话说回来,那盛荆国主的脾气似乎也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好嘛,刚刚碰到他,连招呼都不正面打一个,只抛下一句‘帮我照顾阿雩’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哼,他以为他是你的谁啊!”

    苏雩睁开眼,清醒不少:“他出去了吗?我睡了很久了吗?”

    “嗯,像火烧了屁股,赶着去投胎,跑得比兔子还快。”秦怀竹显然夸张地说,不知姬良臣听到他如此形象的比喻,会作何感想。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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