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不熄》分卷阅读63

    他又给黄煜斐拨电话,却发现那人直接关机了。李枳只得困在地下,困在鱼缸一样拥挤的机场专线列车里,期盼着这定速的玩意能开快些。

    这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快路径,地上的路都在堵车,赶去机场,得猴年马月。

    他又在心里不住地问:你会等我的吧?站在候机厅里,登机口前——你会的吧?

    我至少得扑过去抱住你,说我不在乎了咱和好吧?

    然而,当他赶到目的地,气喘吁吁,心擂如鼓。他被困在海关安检外,困在在人群中,目眦欲裂——远远往候机厅看,没有他找的人,大屏幕显示,那趟去香港的航班,五分钟前已经停止登机了。

    估计正在等着起飞。

    李枳从人群中挤出去,走到玻璃墙角,看着外面的停机坪,几架飞机停在阳光里,当然也有载着黄煜斐的那一架,国泰港龙航空,离他最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可望而不可即,叫破喉咙黄煜斐也听不见他,把玻璃墙撞碎黄煜斐也不会知道他来了。他又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8:43,心想这航班真他妈准时,后来找了根柱子,靠着坐下,木然地看着飞机起飞,又看着数字跳到9:22,手机就没电黑屏了。

    他揉了揉眼睛,然后起身,坐车,回家。

    余翔还跟个柱子似的守在他家门口,见他灰溜溜地回来,像是意料之中,还有些同情。李枳把东西都收回屋子,道了谢,忽然抬头问余翔:“你早上怎么不跟着,就那么放心让他一个人走?”

    余翔奇怪地瞧了他一眼:“少爷不至于为了你出什么意外。我也有工作要做。需要把出租房里的一些行李打包带回香港。”

    “他跟你说要回去多久了吗?”

    “没说,但要我带很多东西回去,”余翔已经开始往胡同口走了,“可能要很久。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少爷好像打算做一些麻烦事,但没跟我说明具体是什么。”

    李枳没答话,关上了门。站在十多天没回的空荡院落里,有点泄气,但也只是有点,他为了鼓舞一点精神,回屋洗澡去了。

    十一点出头,李枳又出门去了趟出入境办证大厅,排队续签他的港澳通行证。

    因为还没过期,他的签注申请得还算迅速顺畅。但即便如此,人家也要他等上三个工作日再回来取。

    三天,三天会发生什么?李枳有两个选择,一是看看三天后的机票,二是偷渡去香港。对于一个尚且还没疯掉的人而言,这相当于只有一个选择。但余翔的“状态”一说让他实在是很不放心,心里发堵,也不知道该怨谁。

    盯着银色箱子发了挺长时间的呆,李枳无比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无能和搞笑之处,随后,下午天色已暗,估摸着黄煜斐差不多该落地开机了,才想起自己那只可怜的黑屏手机。结果充上电一打开,音乐学校的负责人在微信上炸了他二十几条。

    屋漏偏遭连夜雨。李枳悻悻地回复:“非常对不住,晚上可以给他们补课。”

    “人家学生晚上还没空呢!李老师你跑哪儿去了?人间蒸发?好歹别关机啊?”

    “真的抱歉,我早上有事。”

    “哦,学生就不是事儿对吧,你得当面给学生赔礼道歉,这不能推,李老师。”

    李枳回了个“好”,接下来那人再跟他发泄什么,他都不想再吭声了。因为他给黄煜斐拨了个电话,仍然是关机。

    一下午统共拨了十来回,听了十来句优雅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

    李枳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惩罚。

    当晚课还是补了。李枳确实挺愧疚的,作为从来不迟到的兼职老师,他也觉得这回是自己过了头,给无辜学生添了麻烦。他老实鞠躬,说对不起,也同意这次不收课时费,但他就是拒绝解释自己白天到底是什么事。

    有个学生的家长,立着领穿polo衫的一米九大叔,见到他惯有的那副懒散冷淡的样子,似乎是有些瞧不上眼。

    后来李枳挽起袖子,专心在教室里教人弹琴,挨个带着学生纠指法过节奏时,那人就一直在外面跟一群妇女嘀咕,隔着门都能听见。

    到了课间休息,李枳坐在地上帮一个学生调着琴弦松紧,琴弦油弄了一手,有点烧得慌,又听见那大叔站在门口说:“你看这老师脖子上什么东西,还出来教书呢,带坏学生!”

    李枳没反应,继续低头调琴。

    “平时老拿指甲勾它吧,”他有点想不起眼前这女生的名字,但还是尽量柔和道,“你爱美爱做指甲,也得爱惜琴啊,哪天我不教了,你只能自己伺候它。”

    “哎,”女生红着脸答应,“小李老师,您不会不教吧?don“t cry我们还没学完呢。”

    “学完了,你没学会而已。”

    “……”

    外面那家长又像是找到茬似的,直接走进教室,跟那女生说:“不教了好,小宁你这么大姑娘了得知道羞,叔叔给你和海泽换个脖子干净,不会旷课的好老师。”

    “我脖子上什么东西?”李枳把收拾好的吉他放下,站起来,看着他问,“您一直阴阳怪气地讽刺谁呢?”

    大叔瞪圆了眼睛,像是没料到他会这样顶撞:“什么东西你自己清楚!还讽刺,我可没阴阳怪气,你那玩意不老实遮着就是恶心!”

    李枳也不顾手上的油,摸到卫衣的圆领上方,先是碰到栓拨片的皮绳,又把手搭在脖子上的一处,皮肤太白了,导致那一块红显得明艳。他忽地弯起眼睛:“哦,这个啊,这既不叫‘东西’也不叫‘玩意’,您这么关心的话我就解释一下,这叫‘吻痕’,我喜欢它,干嘛遮着?”

    负责人赶来了现场,拦着他道:“李老师你控制一下!”

    大叔也是不依不饶:“听我儿子说,李老师还是个同性恋?你成天都跟学生灌输什么?”他转脸又对负责人抱怨:“早就想跟你们提了,这种不是科班毕业的,自己玩野乐队的社会青年,你们就不该雇他来教学生。我家海泽天天要学他打耳洞留长发,折腾死个人!”

    负责人连忙解释:“海泽也就是说说,又不是真去把自己弄成李老师二号。而且您看,李老师的水准是有目共睹的,人也认真踏实,今天情况特殊而已。再说,人乐队可不是野的,玩得溜着呢,在圈儿里差不多一小明星了,比那些只会看谱的科班生经验多得多,将近半年把您儿子从不会扫弦给带入了行,所以您就放心吧。”

    大叔看着李枳冷笑:“就他?我怎么没听说过他们乐队?反正就一条,我不想我儿子被带成娘们兮兮的同性恋,今天既然这样,咱就把话说开了。”

    “说开了好啊,省得您气出病来,”李枳闻言也笑了,他看向那个叫做“海泽”的,面露土色的男孩,“我说过我是同性恋?”

    “不是……是我们猜的,这两个月有个男的,每次都开车过来接老师……”

    负责人冷下脸:“同学你们这样乱猜就不好了,李老师不能有关系好的朋友吗?人家私生活和他的教学也是两码事。”

    李枳却点了点头,又道:“确实有这么个人,但我跟他在你们面前,做过亲密举动吗?我跟他在校门口走路不都隔着两步吗?”

    海泽怯怯的:“您在车里和他亲嘴了,还抱一块……那辆大奔,我们看见好多次。”

    “你们?你们是谁?”

    “我,小宁,阿华他们……”

    “哦,也就是说,你们鬼鬼祟祟跟踪我好多次咯,还躲在车子外面,贼一样,偷看我。这是什么神奇的爱好?”

    “对不起老师……我们就是,我们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李枳找了块抹布,终于想起擦手上烧皮的油,“就像好奇我扎耳洞留长发想学一样,准备回家跟家长说,要学我当同性恋,那成啊,我帮你背锅呗。”

    眼看一屋子十几个学生都围过来了,也有家长在外面蠢蠢欲动,负责人慌了,看了一眼怒目圆睁的大叔,以及一脸寡淡嘲讽的李枳,打圆场道:“小孩子嘛,对什么都比较好奇,今天这事儿就过去了,咱都有不对,接着上课吧,成不?”

    “都有不对?如果说我早上失踪不对,我承认,我道歉,我做补救,但关于我是不是个同性恋,”李枳走到负责人旁边,平声问:“孙老师,我在学校外面,干什么事,只要不犯法,都是我的自由吧。”

    “哎,是。”

    “我上谁的车,在谁的私人空间,跟谁接吻,被偷窥,这不能说是我的不对吧。”

    “哎,孩子们确实不该追着您瞧。”

    “是呀,我自认为挺安分守己的,突然就给我扣上个误人子弟的帽子,我可承受不起。”

    那大叔终于不再失语了,理直气壮道:“哎呦,咱这小李老师还真跟男人接吻了,脖子上这玩意怎么来的,也好猜了,原来真是个同性恋啊!同性恋出来教小孩,还任性得不得了随便旷班,这不是误人子弟,是什么?”

    负责人打着圆场:“您一口一个同性恋的,李老师和那男的说不定就是好哥们呢!”

    “不是好哥们,您到现在都没听懂还是怎么,”李枳朗声道,“他就是我的恋人,我跟他在交往,我就是同性恋。”

    周围一阵惊呼,又是嗡鸣,在家长和学生之间。那大叔都被他惊呆了,指着他鼻子道:“听见没,这儿有一不要脸的!”

    李枳慢条斯理道:“我的脸?它不还好好在这儿吗?倒是您,因为短浅无知,就把自己理解不了的事儿当怪物看,您这是吓得吧。这么一想,担忧您儿子的未来好像也挺有道理的,毕竟他爸爸是这副活在古代的穷酸样子。”

    大叔被气得脸都白了。

    李枳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道:“您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我这么祸害您的宝贝儿子,那快别让他跟着我学了,可不能荼毒您家皇位继承人啊。”

    负责人也被惊得呆了一会儿,印象中这位老师不吭不哈,鲜少跟人较劲,属于活在自己世界里所以不在乎什么的那一类。等他回过神来,却又想起来训李枳:“李老师,您这么说就过分了,家长也是为了孩子考虑,您讽刺挖苦什么呀?”

    李枳瞥了眼吓得不敢出声的海泽、小宁、阿华等人,轻松道:“我就是这么一刻薄人,但我敢作敢当,我喜欢的人是男的,我就敢顶上同性恋这个名号,谁也不能跟这儿胡乱评价我的恋爱,我们也不比异性恋就低贱或者肮脏。”他笑了笑,目光坦荡清朗,“当然,我在学生面前根本没提过这些事,平时也都很注意了,谁知道偏有人闲得无聊喜欢打听别人**。既然这样,学不学我,关我毛事。”

    门外有个胖女人远远地嚷嚷:“怎么不关你事了,小李,你为人师表!”

    “哦,还真把我当老师看啊,真是难为您了,”李枳转头,直视着她,“好,退一步说,就算我是个令人不齿的垃圾玩意儿,您们的宝贝儿和我一周见面仨小时,话都不说几句就光弹弹曲子,也能被我污染成垃圾,这说明他本身就是做垃圾的料。”

    “你别跟我这儿指桑骂槐!”那大叔开骂了,什么“傻逼”“杂种”“没脸没皮”,一个劲儿地往外冒,眼看着拳头就要挥起来。李枳眯起眼,看着负责人赔着笑脸把他送到门外,送到一堆吵闹妇女间解释着什么,心里感到疑惑:他和那家长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事情是怎么从道歉补课发展到这一步的?

    不过,对于突如其来的恶意,他也算比较习惯了,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还学吗?”他提起自己的小马哥,坐回教学位,“不学了就回家,正好咱都早睡了。”

    没一个学生走,十几双稚嫩却不清透的眼睛,又怕又兴奋地盯着他。

    “海泽去把门关一下。”李枳拨起了弦。

    那天补完课已经是十点出头了,不好好学的,还是学不会don“t cry的和弦,一辈子只能弹同桌的你。李枳戴好了他的“emo魂”,正喝着葡萄糖水,点头和几个学生告别,负责人忽然在门口敲了两下,要他再等一刻钟,待会儿忙完他俩谈几句。

    李枳答应了,事实上他已经三十多小时没睡,虽说不太困,但是想静静,于是趁这空档躲到厕所隔间给黄煜斐打电话去了。

    还是没开机。

    他又发了条微信给余翔:“我得三天后才能去香港,你要不早点回去,看看他怎么样了。或者你联系得上他也行,能确认他没事就好。”

    余翔倒是很快回复:“少爷没事的,已经安全落地,就是暂时不想见你。我明早回港。”

    李枳定了定神,克制住咬嘴的**,回道:“哦。你确认他状态还可以就成。如果你回去见到他,就说我确实有不对的地方,我们该好好谈谈。”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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