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沈夙生敲敲他的头。
“没，你感冒好了？”风瑔不自在地转移了视线，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掩饰他的失态。啊，烫。硬是面不改色咽了下去，很好，他的肠子要烧烂了。
“你还好吗？”沈夙生笑得勉强，指指嘴，“刚盛出来的，不嫌烫？”
风瑔这才崩了，皱着眉：“烫死了，你不早说。”
沈夙生哭笑不得，端来凉水，等他喝完了，才斟酌着开口：“明天去我家看看？”
风瑔木了。反应过来后跟个兔子似的“嗖”的窜到沙发上抱着靠枕装可怜：“这也太突然了。”
沈夙生：“突然什么，我爸妈早知道了，他们都同意了，嚷嚷着要见你。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风瑔还是不乐意，沈夙生呼他脑袋一下：“有我跟着你呢，你怕什么？他们要是敢欺负你，我下次做饭时不给他们放盐！”
“那，还买点东西么？”
“随便。不用讨好他们，他们问你问题，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让他们闭嘴。”
“……”
风瑔挺疑惑，明明之前还吵着架呢，怎么一天没到就上升到了要见家长的高度呢？
最后还是去了一趟超市，人挺多，闹哄哄的，灯光明亮，一片岁月静好。两人一路上推着推车挑挑拣拣，躲在货架后面见没人注意偷偷拉个小手，咬个耳朵，跟偷情似的，遮遮掩掩又有一种隐秘的快乐。有人过来了，也不慌，把头凑到一起讨论，“这个怎么样？”，“不知道，我老婆喜欢就成。”等人走了，再相视一笑。
最后每个人都提了一堆东西，趁没人的时候手牵着手走回去了。
回来的路上碰巧看见水果摊，要收摊了，价钱也便宜。风瑔惦记着家里没有水果，要挑几个回家尝尝。沈夙生由着他，在他挑着的时候，问：“你钱包里的照片是谁？”
“哦，我呀。几年的照片了，那时候还年轻着呢。”正好他拣好了，递给老板过秤，趁这空当，风瑔解释：“那阵子迷上古惑仔了，整天想着怎么耍帅。大概，是这样。”风瑔用手把刘海往下压一点，正好贴在眼睛上方，又伸手把头发三七分了，酝酿了一会儿，露出个阴郁的眼神，静静地盯着沈夙生。风瑔逆着光，身前黑乎乎的，身后一地灯光，衬的那双眼黑漆漆的要把人吸到肚里去。
沈夙生一窒，这种感觉很不好，仿佛照片里的风瑔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他不认识的风瑔，用防备而冷漠的眼神看他。沈夙生伸手挡住他的眼睛：“丑死了，以后不要露出来这种表情。”
“真的？不会很帅吗？看着又冷又拽的，才吸引人啊。”风瑔恢复过来，嬉皮笑脸。
沈夙生不说话，接了水果交了钱：“回家。”
风瑔跟在他身后，沿着他踩过的地方走，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乐此不疲。没想到他突然停下来，风瑔撞了鼻子，疼得抽气：“你干嘛？”
沈夙生牵着他的手：“跟在我旁边，别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风瑔愣了，沈夙生步子迈了出去，风瑔被迫跟上，自己傻乐，走着走着，又靠近了些，凑到沈夙生旁边低低的笑：“其实我也不喜欢。”
沈夙生看他一眼，勾着唇笑了。他的小白菜受了那么多苦，终于能开开心心的笑了，所以，他也很开心。
风瑔又说谎了，那其实是他抑郁最严重的时候，风母强迫他去照的。他把自己单独关在房间里，已经很久没出过门。杜绝社交，疏远亲友，悲观绝望，整夜失眠。害怕光，害怕声音，害怕人。他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壳子里，并且没有多余的力量竖起坚硬的刺。他沉醉于日复一日的黑暗与寂静，枯坐着，和时间打交道。照相的时候，他面无表情，摄影师让他笑，他笑了，那笑容灰败。他无数次看见父母在客厅里盯着他的照片哭，他漠然的感觉不到疼。他有错吗？他没有。他该死吗？他不该。他才不会去死，也不会好好活着让大家都解脱。
可现在，都好了，不是么？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们总会坚定的走下去。
☆、第十六章
“咳，那什么，你让我坐哪路车来着？”风瑔在车厢里摇摇晃晃，越走越觉得不对，赶紧打电话求证。车里人声鼎沸，他几乎是在扯着嗓子吼。
“你现在在哪儿？听听广播上下一站的地名，听清了告诉我，在下一站下车，不许乱跑，等我来接你。”
车上又吵又挤，热一身臭汗，心情也躁，上哪儿听清去。正巧有人在他背后叽叽喳喳的，也不老实站着，说到兴起甩胳膊，扭身子的各种嗨。风瑔被她碰了一下又一下，看对方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不想骂她，她还变本加厉了，周围的人都皱着眉，她也不会看人脸色。风瑔的火气蹭的就上来了：“你有病啊，在这儿耍流氓啊！你就算再碰我一万下，我也对你没兴趣！”
车厢了静了一瞬，听清了地名，风瑔赶紧告诉了沈夙生，挂了电话，风瑔冷着脸站着，向外释放着低气压。那小姑娘自知理亏，拉着同伴另找了地方站着。车里空间有限，一车人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不知道又是谁碰到了风瑔的腰，他忍，紧接着又被人碰了几下，不疼，也不能忍。风瑔冷笑一声：“你也想耍流氓？”
那年轻小伙梗着脖子：“我可是男的！难不成你是女的？”
“所以说你男女通吃更恶心。”风瑔没个好脸，提高了音量，“还有谁想耍流氓？”他扫了一圈，周围的人默默退了些，给他腾出块地儿，他落得轻松，闭了嘴，看着窗外。
到站了。风瑔一下车，车厢里的气氛顿时缓解不少。车上的人透过窗户看见有个男人朝着风瑔走过去，伸出手来似乎要拉他一把。众人猜到了结局，纷纷摇摇头叹息。然后看见风瑔笑的跟朵花似的自己黏上去了。
……
众人：这一定是在做梦。
沈夙生对风瑔坐错车的事不予评论，上了车，风瑔由着沈夙生给他系上安全带，突然问：“我是不是很笨？”
沈夙生沉默半晌：“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风瑔愣，随即炸毛：“啊——可我是玉啊！是玉啊！”
沈夙生：“……”
车子在沈夙生家楼下稳稳停住，风瑔深吸口气，下了车。
沈夙生笑：“放松点。”风瑔绷着脸，点点头。等他停好车，跟着他上了楼。
风瑔是被沈夙溪请到屋里的，看着她和沈夙生颇为相似的脸，他莫名的安了心。他在沙发上坐下，沈夙生问：“爸妈呢？”
沈夙溪指指里间。
沈夙生冲风瑔笑一下：“等我。”说着走了过去。
风瑔的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直到沈夙溪一声轻笑才拉回他的注意力。他看着沈夙溪，对方坐在他对面，笑容灿烂，这场景似曾相识，他呆呆的，也笑了。
“准备好了？那我开始了。”沈夙溪脸上突然没了笑影，“我是沈夙生的妹妹沈夙溪，他现在不在场，我来替他把把关。”
风瑔的心揪起来，开始？什么？□□？下马威？勒令他们分手？想到这儿，风瑔手指扣着沙发，大气不敢出。
沈夙溪清清嗓子，用公式化的语气说：“沈夙生，男，29岁，身高185m，体重75kg，硕士毕业，目前在xx公司担任ceo。还有疑问吗风先生？”
风瑔愣了：“哦……”
沈夙溪面无表情：“该你了，风先生。”
那天的记忆慢慢变得鲜活，风瑔渐渐放松，和记忆中的自己一同回答：“我风瑔，男，28岁，身高180m，体重70kg，三围……”
沈夙溪适时打断他 ：“工作？”
“目前没有，不过我会努力的。”
沈夙溪没什么反应，继续问：“有什么不良嗜好吗？抽烟，酗酒之类的？”
“绝对没有。”风瑔笑。
沈夙溪又问：“平日里喜欢干什么？”
风瑔掰着手指头数：“很多啊，跑步，打球，助人为乐，劫富济贫，那什么，见义勇为算么？”
沈夙溪终于笑了：“算。”她掏出个本子，在“印象”那一栏里打了个“√”，“很好，经我认证，你合格了。”
“这么简单？”
“我妈说了，当沈家的女婿资质自然要过硬，你嘛，反正是当儿媳妇，长得顺眼就成。”
“……我什么时候上岗？”
“别急，正要说。”沈夙溪清清嗓子，“经我认证，你已合格，即日上岗。请携身份证、机票、签证等重要文件于明日上午9:00抵达xx机场，搭乘xxx飞机飞往瑞典，与沈夙生先生登记结婚，还有疑问吗，风先生？”
风瑔：“！！！”
他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我还没办签证……也没订机票……”
沈夙溪笑了：“这些我哥早就办好了，嫂子你只管随行就是了。”风瑔听了，脸红的像一把火辣辣的小辣椒，上次情况紧急，她喊了一声“嫂子”也没觉得怎么样，怎么这次听了，心里这么别扭？
沈夙溪突然说：“嫂子，你看。”
风瑔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沈父沈母缓缓走出来，还有他爸妈！他们笑着站了两排，有节奏的拍着手，沈夙溪走到沈父沈母旁边，也跟着鼓掌。
风瑔心里砰砰乱跳，他咽口唾沫，心跳快的他喘不过气来。他等待着，果然，沈夙生慢慢走出来，在家人的见证下，目光深情，走到风瑔跟前，单膝跪地。
“风瑔，我爱你，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都将毫无保留的爱着你、珍惜你，对你忠实，直到永永远远。你愿意和我结为夫夫么？我们将成为一个整体，互为彼此的一部分，我们将一起面对人生的一切，去分享我们的梦想，作为平等的忠实伴侣，度过今后的一生。你愿意么？”沈夙生眼神温柔，举着一枚戒指，缓慢而坚定地说出他曾想了千万遍的句子。最后一个问句，压抑着，尾音发着颤。
风瑔又惊又喜，眼泪都要逼出来了，生怕他反悔，赶紧点头。那模样，别提多可怜。几位老人看着，眼眶也湿润了，总算是定下来了，他们，也总算是放心了，怎么过不是过呀，孩子高兴就好。
沈夙生为风瑔把戒指戴上，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这才站起来了。几位老人围上来，风瑔一一看过去，看到爸妈欣慰的看着他，喊一声“爸妈”，待看到沈父沈母慈爱的表情，风瑔心下感动，也动情的叫了一声：“爸，妈。”
沈父沈母笑的咧嘴：“好好。”
沈夙生看一眼风父风母，笑：“爸，妈。”
风父风母笑着点头。风母眼中泛着泪花：“风瑔儿，就交给你了。”
沈夙生庄重的点头：“放心吧。”
沈夙溪吸吸鼻子：“哎呀，大喜的日子哭什么？那什么，两位新郎，你们可以接吻了！”
风瑔、沈夙生对视一眼，笑了。他们慢慢地凑近，直到触碰到对方的唇。
《宅书屋》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