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枕大被/应长好》分卷阅读23

    文寿神情严肃,脸色憋得通红:“大哥,爸爸他、他……”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绷也不住,竟然扑簌簌地流了眼泪下来:“大哥,气死我了!大哥……”

    关鸿名手足无措,脑子发蒙,只好急匆匆地将他抱在了怀里,可惜文寿个头日渐大了,抱起来有些费劲:“这、你哭什么?”

    文寿也抱着他,将头钻进关鸿名的胸膛里,嚎得情真意切起来:“你怎么能受这个委屈?”

    关鸿名理不清到底是谁受了委屈,一下一下地拍着文寿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文寿只管自己哭了个尽兴,横竖在关鸿名面前,并不丢人。末了他抽抽搭搭地直起了身,眼圈当真是红了一片:“我要是不在,你就真跟淑华姐结婚去吗?”

    关鸿名一愣,想也没想:“怎么会?”

    文寿挂着泪,悄悄地放下了心:“那你怎么办呢?”

    关鸿名偏着脑袋细细地一想:“我走得远些,往家里寄钱,还清了债,再说罢。”

    谁知文寿一捶床铺,立刻纠正了他:“再说什么?到哪里去?你得先来找我!”

    关鸿名低头一看文寿,此人神情很是委屈,眼角带泪,面色桃红,并滴着两条美丽的鼻涕。

    如此紧要关头,纵使是关鸿名,也忍不住笑了:他这位弟弟对他确实是赤诚一片的。

    “找你做什么?你尽夸些海口。”

    文寿将关鸿名的肩膀掰正了,正色道:“并非什么海口,有三条在,钱我自然借得到,只是大哥,”他去看关鸿名的眼睛:“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以后要是做了教书匠,没有几个钱……”

    关鸿名还停在他的前半句,想起了三条,便豁然开朗,喃喃道:“是……”

    文寿鼻子一皱,捏了一把他的脸,继续问:“大哥,你嫌我穷么?我往高了教,再要么、再做些翻译的事情,总能有不少钱的,大哥……”

    关鸿名总算听清了他的絮叨,这心里一软:“冒什么傻气,我几时说全凭你养了?”

    言至此,关鸿名又仔细地考虑起来:“你倒说得轻松……到底不能和家里断了联系,还有个那么小的孩子……”

    这话一听,文寿刚作出喜不自禁的神色,这会儿却抓着关鸿名的肩膀,将他一把推到了床上。

    “我瞅个没人的空,把鸿禄给偷过来,总行了吧?”

    关鸿名仰躺着倒在床上,将床垫凹陷出了他的轮廓:“啊?”

    文寿压了上来,额头抵着关鸿名的脑袋,语气有些发愠:“鸿禄宝贝,还是我宝贝?”

    关鸿名眨了眨眼,这脸顿时带了红色,他推了推文寿的胸膛:“这时候了,你……”

    文寿坚持不肯动弹,又因刚才流过了眼泪,眼睛通红着,也不知斗的哪门子气。

    关鸿名拗他不过,末了只好服了软,轻轻地将手附在了文寿的细瘦腰身上,说话说得低声儿,简直像是呓语起来:“唉……这、谁有你宝贝呢?”

    文寿猛一抬头,顿时破涕为笑,小兽一般地,贴着关鸿名的肩颈窝儿又磨又蹭起来。

    关鸿名捏着他的脖子,经历了方才的大事儿,这时候心里竟还能暖融融地,有些发痒。他低头嗅了嗅文寿的头发,也是暖的,带些海上的风,又带些草木的香。

    文寿磨蹭了半晌,终于垂着头,正对着关鸿名了。他不说话,只是笑。

    关鸿名望着他,无端端地记了起来:那本厚重的浮士德到哪里去了?

    他思忖了半天,却得不到结果,便伸出了手,勾着文寿的脖子,向下轻轻地一压。

    罢了,如今纵然找到了,也并无大用:要是魔鬼拿文寿来引他订下契约,他也想不了什么地狱天堂,必定爽快地答应了。

    雷雨终有竟时,草木自当一新。

    第二十五章

    1926年,九通城法租界。

    晨雾方拂,朝鸟啁啾。

    文寿睡在一张雕花木头双人床铺上,迷迷瞪瞪地向旁一摸,空的。

    “大哥——”

    没有人应。回答他的,只有一串小而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停在文寿的床边,摇摇晃晃地:“啊,文、文。”

    文寿听见是他,眼皮子也不抬,用被子蒙住了了头,在床上扭了一会儿,末了睡也不着,干脆坐了起来。

    关川生睁着他的圆眼睛,脑袋比床稍稍的高一点儿,在文寿旁边乖乖地盯着他瞧。

    他是关家的三儿子,本来大名叫鸿禄,可是文寿很不喜欢他名字里带个鸿字,拿张白纸冥思苦想地写了个“三”,最终将白纸一横,成了个川字:“以后,就叫他川生!”

    川生今年三岁半,正当会哭会闹,要死要活的年纪。然而川生十分地乖巧。文寿猜想,自己在美国读完书的这段时日,这小屁孩子长年累月地和大哥在一起,是被关鸿名教育得好。

    文寿俯视着他,先摸了摸他的脑袋,继而问道:“大哥呢?”

    川生回过头,伸手向楼下的厨房比划。

    文寿光着半截身子,翻身下床,弯腰抱起了川生,要向楼下走。

    关鸿名在厨房炖着粥汤,忽听得背后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回头,正好撞在文寿的肩膀上。文寿单手抱着川生,按紧了他的细脖子,不让他回头,接着俯下身,用鼻子尖蹭了蹭关鸿名的脸颊,口齿不清地喃喃:“大哥。”

    关鸿名哭笑不得,仰着脸任他蹭:“几岁了?刷过牙没有?”

    文寿睁着惺忪睡眼,只是笑,又将脑袋埋在关鸿名的肩膀上,亲他的脖子。

    川生被他按着,动弹不得,心中茫然,只能看向墙上的挂画,上面画着两个黑夜里的小人儿,一个站在高高的阳台上,另一个站在楼下,张大了嘴巴,像是在歌唱。

    关鸿名抱着川生,坐在餐桌旁边,要给他喂饭。

    川生吃饭是很听话的,也不瞧碗,也不看饭,只盯着关鸿名,嘴巴一张一合的,也不知仔细地嚼了没有。

    文寿见着很有意思,主动请缨,要替关鸿名喂一喂川生,关鸿名直起腰来,求之不得。

    川生却仿佛很怕文寿似的,见了是文寿喂他,也不东张西望,只垂着眼,乖乖地吃了。

    相差二十岁的两位兄弟之间立刻产生了一些隔阂,文寿心里阴阴地笑了起来:小兔崽子,我岂能让你独占着大哥?

    关鸿名翻着报纸,扫了眼日子:“文寿,”他往咖啡杯中加了块儿糖:“换换衣服,今天得去看看他。”

    文寿将勺子里的粥吹凉了:“行。”

    是日艳阳高照,春光灿烂,乃是关老爷的忌日。

    人都道关老爷死得蹊跷,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失了精气,接着每况愈下,一病不起。

    关老爷死后,关鸿名遣散关府,卖掉老宅,又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钱,和肖家一笔两清,末了带着他的两个弟弟,从六平城销声匿迹了。

    驱车半个时辰,便能见着墓林。

    关老爷的墓十分平常,一片绿茵草地上,和别的墓碑稀散着,并不显眼。

    三人下了车,文寿将川生从关鸿名的怀里接了过来,放在了地上,嘱咐他道:“乖乖站着,你还小,就不必跪了。”

    他拉过关鸿名的手,弯下身放了捧花,接着两厢无言,在关老爷的墓前跪下了。

    关鸿名抬脸望着碑上父亲的名字,大好的天气,一时间却思绪涌动,心中怅然起来。

    任谁也不会猜到,关家的结局会是如此。

    文寿拍了拍关鸿名的肩膀,将他揽了过来。

    日光倾泻,天地无言。

    川生左右无事可做,趴在草坪上东翻西找,倒真让他找着了东西。是个耳环首饰,也不知是哪位贵妇垂落,盈润光滑,像是珍珠。

    他拿着珍珠,连跑带跳地,去给关鸿名看。关鸿名寻找失主无果,又思忖这东西不是稀罕玩意,便将珍珠又交给了川生:“今天很听话,当做是哥哥送给你的,拿去玩吧。”又叮嘱他一句:“不能吃,别吃掉了。”

    川生一听,很是欢喜似的,将这颗珍珠攥牢了。

    及至入夜,关鸿名安顿好了川生,自个儿好容易喘一口气,窝在床上,翻起了书。

    谁知文寿紧随其后进了房内,神神秘秘地将门关上了:“大哥,川生很喜欢那个东西,放在枕头边呢。”

    关鸿名头也不抬:“小孩子,是这样的。”

    文寿一抬脚,也钻进了被窝:“跟他妈妈一样——金飞燕也爱挂珍珠,是不是巧的很?”

    关鸿名腾出手,匆匆将文寿的枕头拍松了,才从书中抬起了头:“倒真是。”

    文寿侧躺着,撑着脸看着关鸿名,没话找话了:“大哥,你最近还忙不忙?”

    关鸿名翻动书页:“做顾问,总要忙一些的。”

    文寿的手向下捏着关鸿名的大腿,动作自然:“我明天得去当什么教授助理了。”

    关鸿名侧脸看着他,认真地叮嘱了起来:“那么,你态度得好些,有什么不懂的,得去问他,可不能像在我面前一样的……”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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