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傀儡在周思泽接过信件的那一刻就消失了，黑色的雾气弥散在空气里，只留下这个指路者一个人拿着那封厚厚的信件站在门口。才下过一场雨，周思泽小心地将粘在纸面上的点点水珠抹去，举着印着火漆的信件从楼道上走上来。屋子里水声哗哗作响，戴蒙又在洗澡了。
“放在桌子上了！”
水声骤然停下，被水系魔法操控的水珠从半空中砸落在地板上，周思泽盯着地面上蔓延出来的水渍有点无语，他习惯性地将抹布踢到了门口，抱怨着那些蔓延出来的水迹。戴蒙探出湿漉漉地脑袋：“你……”
“我什么？”周思泽示意地上的水渍，没有好气的回答到：“我是你的指路者，又不是你的保姆。”
戴蒙瞟了一眼地上的水渍，抓着门槛迟疑地开口：“我的家族徽章放在我父亲曾经的起居室里，如果，如果这封信上盖上的是康普顿的家族徽章的话，我，我就会以戴蒙·康普顿子爵的名义入学。”
周思泽和戴蒙对视了许久，久到男孩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周思泽迟疑地将信件收好放在桌上，不由好奇地反问：“难道呢，你难道想以谁的名义入学？”
水声又渐渐地响了起来，落在地面的水渍逐渐的消失，男孩含糊不清地声音从浴室里传来。
“那就帮我盖上印章吧。”
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小混蛋……
周思泽握着那封信独自一人走到了过道上，雨水点点打落在玻璃上，窗外的乌云逐渐收拢在一起。黑发的指路者飞快地掩好几扇没有合好的窗户，天色越发阴沉，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征兆，他转过身想要点亮几个蜡烛的时候，看见了走廊尽头那幅巨大的画像。
“啊，我都没有时间好好看过这个。”
周思泽借着这个空隙好好地观察了戴蒙父亲的画像，德维特·康普顿这个俊美的男人手握一根让人看上去无比眼熟的法杖，依靠着一座古朴的橡木椅站在那里。画面上的男人和戴蒙有着一双几乎一模一样碧色的眼睛，金色的头发同样如丝绸般闪烁。周思泽仰着头看了半晌，最后意识到，只要戴蒙·康普顿在未来的日子里不长残，长大之后只会比这个男人更加俊美。
然后因为爸爸是首席魔法师，所以孩子才这么聪明是吗？
他踮起脚细细地看着这幅巨大的油画，越看越觉得画面上少了什么。他后退一步重新审视整个画面的布局，才发觉那一座古朴的橡木椅真的占据了画面太多的空间。按照周思泽所想，这幅画的构图上，本来应该还有一个人。
空荡荡地椅子，上面坐着的应该是谁呢？
橡木椅的顶端有着一道小小的痕迹，似乎有人在椅子上写了什么东西，周思泽摸着下巴小声地念出了几个单词，他的手指触碰到画面，然后猛地收了回来。
冰蓝色的魔法在画面上绽放，周思泽这才在保护魔法的打击下回了神。他赶忙举着信用力推开了身边那扇厚重的木门，几年从未打开过的大门发出一声尖锐地咯吱声，周思泽捂着鼻子，空荡荡的起居室灰尘四起，他猛地打着喷嚏，忙不迭地将窗户打开通了风。
“还真的没有人来过……”
按照戴蒙所说的位置，周思泽来到了这个起居室的正中央。那儿有着一张咖啡色的巨大长桌，周思泽皱眉回想了一下戴蒙所说的找到家族徽章的诀窍，然后弯着腰在长桌边缘上摸索了起来。
十分钟以后，周思泽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他干脆蹲下身查看书桌腿上雕刻的花纹，各色的水晶和宝石镶嵌在木器上，周思泽不由抓了抓脑袋，到底有谁会记得走哪几个手势？本来他也不会什么魔法，戴蒙说的话被他抛在脑后，周思泽审视了一粒水晶片刻，然后将那粒装饰物一按。
桌身发出轻轻地一声咔哒声。
竟，竟然成功了！
误打误撞的周思泽看着那些繁琐的花纹，然后按照记忆里戴蒙说的大致的印象继续了下去，他的手指用力，桌身上的花纹依次浮起了青色的光芒。家族徽章放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周思泽蹲在那里等着花纹的变化，目光落在光滑的桌面上那层厚厚的灰尘的时候突然想起，戴蒙的父亲也是一位天才式的魔法师。
你会放心把自己年幼的孩子一个人放在这个孤单而又复杂的世界吗？
周思泽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桌上雕刻的花纹颜色骤然生变，青色的魔法光芒依次变成了血液般的鲜红色。指路者猛地后退一步，坐在了地上。
整栋楼抖动了起来，从浴室里出来了的戴蒙抬起了头，巨大的吊灯在空中不住的晃动。灰尘开始从房屋的角落里不断地落下，男孩扔下手中的东西冲上了走廊，大喊着周思泽的名字，整个屋子安静的吓人，男孩越过倒在了地上的巨大花瓶，直接推开了起居室的大门。
“周思泽！”
那封信在地面上，微微烧焦了一角，戴蒙无视那张纸片直接越过。灰尘在空气里弥漫，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从窗户的边缘砸进了屋子里，戴蒙用力推开厚重的书桌：“周思泽！”
桌子下空无一物，戴蒙后退一步然后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他沿途推来所有的大门，但是门后都空空荡荡。最后他用力推开实验室的大门，冲了进去，身后突然发出轻微的咯噔声。戴蒙心怀喜悦地转过头，角落里的那个机械飞快地转动了起来，机械臂往上一摆。
漫天的魔法雨水从屋顶上端砸落，把戴蒙淋了个湿透。男孩眨了眨眼，在大雨中往外跑去，今天没有阳光，那些水渍落满了一地，他颤抖地拿起父亲留下的法杖，尝试着使用回溯魔法。
什么都没有，那个男人悄无声息地拜访了这个世界，又再次急匆匆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里。
水滴沿着男孩的面颊往下滴落，他伸出手试图将水弄去，但是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弄不干净。男孩低着头，朝着房间那头大吼：
“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告诉我你在哪里啊，周思泽！”
年轻的魔法师在这个房间尝试了一切他这个年纪，甚至超越了他这个年纪的男孩能够施展的魔法，然而他什么都做不到。他既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无法将刚刚才过去的一切回溯过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他从天亮忙碌到天黑，最后又是一天的黎明。
“求你了，你可以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吗？”
这个华丽的古堡美丽而又寂静，屋檐的水滴不断地砸落在潮湿的地面上，从漆黑的地下室到满是魔法试剂的三楼，从浮华的木制家具到朴素的实验器皿，这个世界其实一直只有一个身影留在这里。
“不。”对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声，年轻的魔法师抹了抹眼角，他跪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抱起了膝盖：
“不，周思泽，求你不要再出现了，求你了。”
第十六章 访客
“我操！”
见了鬼了真的是的……
周思泽抱着脑袋坐在床上，暗地里咒骂了一声。空调已经停止了转动，他热得头昏脑胀，伸出手想要摸到遥控器，不了却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周思泽揉着额头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把手机扔在一边。他突然一愣，重新点开了手机界面。
‘联系人：周思梦；最晚通话时间：前天晚上11:33。’
是我真的睡蒙了还是去太久了记错了时间，我明明记得。不对，按照上次的惯例我应该是第二天就会回来了的……
哎呀，卧槽，脑袋疼。
周思泽捂着额头，右边的额头不住的发疼，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一点都记不得了？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而回来的？
男生坐在床边不住地喘气，他头疼欲裂，房门突然被推开，房间里的空气骤然就流通起来。周思泽喘了一口气，他捂着脑袋抬起头，林妈妈站在门口，一脸讶异：“我还以为你和思梦一起去学校了，你昨天不是就走了吗？”
周思泽摇摇头并没有说话，妈妈担忧地走进来，看清了自家儿子的打扮。林妈妈扭过头朝着那头大喊：“爸爸你快来看，思泽头发一下子长得好长啦！”
周思泽正欲开口阻止，还没等爸爸过来，他突然扶着床沿呕了出来，家里一阵慌乱。父母只能带着他赶忙去看医生，看完病后，妈妈自责地追问到：“你这孩子怎么就弄得中暑了呢？空调半夜坏掉了？还是昨天你自己跑出去玩的时候没有注意？”
“妈，我有件事……”
“怎么了？”母亲担忧地回过头。
周思泽看了父母已经带点花白的头发，靠在车后排无力地摇摇头，表示自己真的没事。他的目光落在街道上耀眼的阳光上，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半晌又挣扎着醒了过来，周思泽摸着自己的额头，突然蹦出了一个念头。
“妈。”
“哎。”
“我想提前去学校，反正姐也在那边，这个学期我就先过去。”
林妈妈在包里翻找着清凉油，她递给自家儿子：“也好，家里现在也没人管你。我和你爸现在又接了一个工程项目，你下半年就要大三了，趁着这个机会补一补英语。还有你马上就要开始考虑考研的事情知道了吗？过去和你姐姐聊一聊。我还没问你呢。”林妈妈特地转过身：“上个学期没挂科吧？”
“没……”
周思泽握住那个小小的玻璃瓶，这个世界真实的让他差一点喘不过气来。窗外成排成排的行道树在这个城市默默地呼吸着，树叶无精打采地耸拉在枝条之上，所有的绿色都笼罩着一层灰。周思泽闭上眼睛，突然想痛痛快快地迎来一场磅礴的大雨。
“爸，我爷爷家那边有什么来头没？”
“没，我们全家除了你太爷爷外全部都是根正苗红的老农民。”周爸爸打了一个转向，扶着方向盘转了弯：“听你外婆讲，你和思梦跑到地下室去了，发现什么好东西没？”
“没有。”
靠在玻璃窗上的周思泽怏怏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的眼皮不住的下沉，在将将就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打起精神问：“周思梦说爷爷家的族谱放外婆家的地下室里，这是为什么？”
“思泽不说我都忘了，当年抄家的时候还是留了一点东西下来的……”
前排父母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周思泽握着那瓶清凉油也终于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那个时刻，他突然记起戴蒙三楼那间起居室的窗户还没有给他关，磅礴的大雨肯定会打湿一些家具。想着想着，他就彻底睡着了。
八月中旬，已经有不少的学生来到了学校。暑假期间兼职的、创业的、考研的，还有在读的研究生和博士们，周思泽比宿舍的室友提前两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回了学校，他翻开日历，认真地开始研究起来自己穿越过去的时间。
7月8号、9号……
然后是8月6号……周思泽的视线落在日历上，阿拉伯数字下方浅灰色的字迹显示那几天刚好都是农历十五。接下来的日子就是9月5号，周思泽掏出手机给周思梦打了一个电话。
“喂，周思泽同学，听说你为了好好学习提前来学校读书了。”周思梦半开玩笑地问候了一声：“这么听话，你没挂科吧。”
“你才挂科呢，周思梦，你读大学的时候可是挂过高数的。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前几天，我又回去那里了。”
“哪儿？不是吧，哎，你等等……”
从实验室出来的周思梦左手抱着圆底瓶，右手握着一大把核磁管，她用肩膀夹着手机，走在前面的师兄抱着瓶瓶罐罐的试剂，等待着周思梦来开门，眼见对方就要撑不住了。周思梦不由对电话那头说了一声抱歉，然后飞快地帮师兄把门给打开了。
周思泽握着手机回忆起了从小到大周思梦种种不靠谱的事情，于是干脆手指微动，将自己的猜想当作短信发了过去。几分钟以后周思梦的电话回了过来，他问：“你不忙了？”
“我在过柱子咧，柱层析色谱……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我在讲什么。”周思梦拿起一根毛细管，顺便打开了手机扩音：“你说你又去那边了，好吧，这次是怎么回来的？”
“我不记得了。”
“你确定你是真去了还是在做梦。”
“我失踪了一天，周思梦，妈以为我和你一起去学校了。”
周思梦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晶莹剔透的液体从柱子下方一滴一滴落下来，她犹豫片刻抽掉了空气泵的电源，关上阀门，拿起手机仔细问：“爸妈不是知道我是一个人来的吗？我还给他们打电话报过平安了的。”
“我怎么知道啊。”周思泽的声音在那一头，听起来苦闷地不得了：“我发现我每个月的十五就会过去，下个月9月5号，就是中元节的时候，我要不要到你那边去？”
周思梦在紫外灯下对比一块样板，她收起镊子。想要开口答应又犹豫了一会儿，她抛了一枚硬币看了看正反面，最后开口道：
“我过来吧，反正我都快被这坑爹的实验给弄疯了，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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