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骨债》分卷阅读45

    如此,距那时琼露宴竟已过去整整十年。

    是日,此乃十年来筑子遥第一次见到司命,他道:“上个月西晋使者对卓费出言不逊,卓费下令将之灭了。于三个时辰前,西晋亡国,老皇帝亲信吴褚带着小皇子和西晋残余逃脱追杀,是年江余十岁,国丧流离,就此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筑子遥皱了皱眉,“卓费此行与段景又有何分别?”

    “帝王之位本非人,一旦坐上,与入魔便已无差,历来这般,也不知该怨何人。”司命轻叹一口气,转而又道:“还有,前几日有个茶商看上含湘,欲要娶她做妾,唐夫人以为这样甚好便答应了,明日成婚。”

    司命以一种询问的眼神看着筑子遥,后者摇头,“我不会去的。至于那件事,东西一直留着,再给我一段时间,让她……再、再过几年好日子……”

    筑子遥的目光不自觉望向窗外,看着那个消瘦的身影忙碌在人群之中,心口一痛,倏尔轻笑一声:“珍珠这孩子算是幸运的。”

    他这般说,司命也不好催促,便点了点头,“不过,含湘既为妾,也不见得嫁去后日子会有多好过,或许不如早些结束,但成美若已打定注意,我便回去了。”

    不待筑子遥作何反应,紫衣身影已然褪去,前者一愣,这些年司命恐是操心不少,今日所见仿佛沧桑了许久。

    筑子遥下楼,瞧见姬汝颜正与几位公子谈笑风生,届时珍珠面上带着一抹红晕跑过来,还如当年的小丫头般扯了扯筑子遥的衣袖,“姐姐,那白衣公子找你,今晚约见洛水畔。”

    “哪位白衣公子?”

    “十年前,他曾来过墨烬斋。”

    筑子遥神情微微一变,莫不是……南宫御?

    或许,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罢。

    入夜,风声凛冽。

    洛水畔,月光笼罩下,一袭白衣翩翩好似谪仙下凡。

    有闻脚步声,南宫御摄人心魄的声音在筑子遥耳边响起:“十年了,可有些事情我终究还是想不通。”

    筑子遥不语,静待下文。

    “你说,从诛仙台上下来的人为何还能成仙?又如堕入六道轮回的神,若入魔,天道该如何?”他的声音中带着无数疑虑气息,甚至其中还夹杂着丝丝忧心。

    然,筑子遥不明所以。

    却见南宫御眸底露出半抹惊讶之色,“子遥?你……不是沈怀?”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筑子遥更是一头雾水,于“沈怀”之名似有九分熟悉,但想要仔细去想,脑子又不够用了。

    沈怀……沈怀……

    原来他一直记挂的都是这个人,而自己不过被当作别人的替身罢了。

    筑子遥张口欲道“我不是沈怀”,可话到嘴边,他竟说不出口。

    沈怀……到底是谁?

    突然,南宫御抓起筑子遥的手腕,深沉凝望着他的眼睛,蹙眉轻语:“人魂既已归体,三魂相聚,为何你还记不得前尘世事……”

    “南宫御,你今日到底在胡言些甚?我不认识你口中的沈怀,怕是帮不了什么,若无事,我便走了。”筑子遥企图离开,可对方却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忽而脚下一滑,觉腰上一软,竟直接跌入了他怀中,筑子遥窘迫万分,不知所措之际耳畔一股暖流飘过,他柔声道:“忘了也好,反正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晴朗的夜空,划过一道狐影。

    倏尔一股撩人的香味刺入鼻梁,白泠儿鲜红的衣裳上似是弄脏了一般点缀着几点黑色。

    她怒目着筑子遥,魅惑的眼眸之中夹杂着无数血丝,愤然:“你们神仙当真卑鄙!”

    后者未能从中反应,白泠儿又道:“困我十年,说什么天命所归,难道天道就是这般不公的么!杀一个段景,又何必给他扣上这么多顶帽子?”

    筑子遥愣是转不过脑筋来,当年不是魔族召白泠儿过去的么?可据她所说,好似并非如此。以白泠儿对段景的感情,魔族又怎会不知,筑子遥低眸看到对方身上的几道缚仙索捆绑的痕迹,不由心下一颤,竟是司命骗了他。

    骤然苦涩一笑,老狐狸终究还是老狐狸,原来一切早已安排完全。

    “劫数已定,他是逃不出天命枷锁的。”筑子遥心下苦涩,却也只得这般对白泠儿道。

    届时,白泠儿冷眸扫过筑子遥身侧的南宫御,半带一缕哀伤,转而露出狐狸的狡黠,阴阴笑道:“纵然只是一道人魂,可他终究背叛了你,想必镇妖塔一战还历历在目吧,大王?哦,现在或许该换个称呼了,容御。”

    南宫御眸子微微一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筑子遥柔软的三千青丝,怀中飞出一张灵符,白泠儿大惊失色,化作一缕青烟逃窜而去。

    筑子遥看得出此刻的白泠儿身负重伤,法力极其脆弱,是以她会连一张世俗的灵符都心生畏惧。

    一棵高大的榕树坐落于洛水河畔,似乎有着得天独厚的滋润,无数长根从粗壮的枝干上垂泻下来,形成一副美景。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空隙,隐隐散落在二人身上。

    ☆、尘缘莫相忘

    南宫御轻轻搂住筑子遥腰间,幽深的眸子直直看着他,“什么都不要问,子遥。”

    后者对上他那叫人沉沦的双眼,心头悸动,许久才是反应过来,挣脱对方的怀抱,喃喃自语:“沈怀……容御……沈怀……容……”筑子遥的视野逐渐开始变得模糊,液体在眼眶之中徘徊,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然而下一刻就消逝得无影无踪。

    南宫御拾起筑子遥的手放在他胸口,后者显然感受到了他炽热的心跳。

    之后,筑子遥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的天庭,隐隐看到天兵降临,他们带走了南宫御,而自己则被司命拉回了天庭。

    筑子遥抬起手臂,心下一喜,他的法力都恢复了。斜眼望了眼一旁的镜子,里边半带憔悴的风流公子面露迷茫之意。

    筑子遥软塌塌地倚靠在墙上,正要去找司命问个清楚,转身他便来了。

    筑子遥甚是仓皇,迫切询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司命面色并非很好看,略显苍白无色,看着筑子遥许久,才轻轻启唇:“因为接下来凡间的任务,你都不必涉入其中了。”

    筑子遥淡淡一笑仿佛无意一般,神色间却是深以为然,缓缓道:“现下可非开玩笑的时候,南宫御呢?你们把他怎样了?”

    司命久久不语,取出一颗鲜红色药丸,徐徐:“它可以稳固你的魂魄,有些事情外人着实说不清,成美你自行领会罢。”

    不待筑子遥反应过来,司命便给他塞入了口中。

    后者感到脑袋好一阵刺痛,渐而闭上了双眸。

    “我的兄长近日又有所动作了,他们看不惯我已是饶久,腓儿,你说我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做?为何我出身在朝廷,为何我不可以是普通百姓?喂,你怎么睡着了……”熟悉的声音将筑子遥从黑暗中唤醒。

    筑子遥幽幽睁开朦胧的双眼,眼前的少年一袭黑衣不曾更变,眉宇间透露出那份专属于他的傲气。直到看清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筑子遥久久呆滞住,除了那一身黑衣,除了他眼底的澄澈,活脱脱就是一个南宫御。

    少年瞟了一眼面前的人儿,嘴角微翘,略带挑趣的味道:“这般痴迷于我的美色?你看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丫的!这下筑子遥可以断定眼前之人一定不是南宫御,只是那张几乎无二的脸,差点又要让他沦陷了。

    筑子遥张望周遭,他隐约记得这个地方,再次将目光转向眼前的少年之时微微一愣,“你是谁?”

    少年以一种看白痴般的眼神盯着筑子遥,顺便搭了一把额头,“你不是睡傻了?我是易之啊。”

    段景,段易之……

    苦涩的味道在心头蔓延开来,一瞬间说不出一句话来,但这里确实就是段景记忆中,年少时与常腓初相逢的地方,也是日后来往的场境。

    筑子遥不可置信,轻轻抚过自己的面颊,他低头发现身上的是昔日常腓的衣裳,莫非他又变回了常腓?那眼前之人……

    犹记得天庭时司命给他吃的那颗药丸,他说,可以……稳固魂魄?加之事前南宫御的一反常态和奇怪言论,以及白泠儿口中无意流露出的“大王”二字。

    倏尔,一个不好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筑子遥带着几分认真的神色询问少年段景:“你几岁?”

    “二十。”段景倒是回答得简单干脆,不过他怕是觉得筑子遥睡傻了,亦或者撞邪了,一心拉起他嚷着要去看大夫。

    筑子遥不作任何反应,自顾思索。

    这是二十三年前段景和常腓初遇的场景,若南宫御就是段景,那他……不对,南宫御怎么会是段景,这世上当真能有人可以跟另一个自己同时出现么?

    段景正要抱他上马,筑子遥一个灵光跳了下来,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解释道:“我可好着呢,方才,只不过是睡糊涂罢了。”

    只见他嘴角勾勒一抹弧度,轻轻抬起筑子遥下巴,略带暧昧地道:“无碍,我都懂。毕竟本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世间为我而痴狂的女子可谓数不胜数。”

    “公子?”筑子遥饶是不习惯地将之推开,低声疑问。

    “你又忘了?我的父亲担任着朝廷中的官职,兄长们和父亲那群妾室一直想要夺走属于我的那份家产,据为己有。”淡淡的语气,却似包含一切,冷淡中透出一股华贵之气,眼眸深了深,他稍微启唇:“近日他们又有动作了,你说,我要不要暗中把他们都处理了?这群人当真是烦。”

    原来与常腓相识时段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也是难怪,倘若常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王者,恐怕也难免心生畏惧。

    “你的父亲难道对这些事情都不晓得么?”筑子遥疑惑,后宫嫔妃无一不想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自然对他这个太子九分忌惮,那么当朝君主又怎会不知?

    段景眼眸之中夹杂着几丝讽刺和不屑,“因为他的家产就是当初从兄长们手中夺来的,弱肉强食,他从始至终就没有打算插手其中。”

    筑子遥微微一愣,对生父的反感,对帝王家明争暗斗的厌恶,宫中着实没有几个人可以完全信任,这也正是他为何会视常腓为毕生挚爱的原因,甚至不惜为她负了天下。

    筑子遥想要回到天庭,却根本施展不开仙术,莫非哪里又出了差池?

    届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狐鸣,其中夹杂着无助和恐惧。

    段景面色微变,捂住筑子遥一个健步转到树后。

    山坡上,狐狸正撕咬着白兔尸体,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饿狼悄然靠近,狐狸撒腿开跑,不慎被石子绊倒,从山坡上滚下来,身后的饿狼更是穷追不舍。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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