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二
整个城市红光大盛，繁复的魔纹展开。火神以自己为代价发动了什么。胡克叹道，“果然是疯子。莱因，走不走？”
“我想等等。”
莱因垂眸，看这座覆盖整个城市，耗费八十五万人命的魔法阵，也许，能成功呢？
胡克完全没脾气了，“行吧，我和伊利摩尔陪你一起等。”
“伊利摩尔？！”莱因回神，“不行，太危险了。”
“你只想到伊利摩尔吗？”胡克相当吃醋，“我呢我呢！你亲爱的表哥呢！”
老实说，火神这个人有些可怕。
不是说他疯起来可怕，而是说他对于人心的把握。萨切里的空间封锁在他死前就解除了，他似乎笃定莱因不会离开，伊利摩尔不会离开，莱因不会离开，事实证明，他猜对了，不仅没人走，甚至于还会拉人进来。茜茜在圣堂上搭帐篷，戴着教皇的冠冕，挥舞着教皇权杖，不像个盗贼，像个女王。
“不然咧，伯里克都发觉了，扮成教皇去刺杀他也没什么用了吧。”她如此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人生啊，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皮斯在一边附和，“唔噶。”
圣堂中的雕塑被无聊中的伊利摩尔推掉，一时间只剩下，穹顶和四根柱子。十几扇时空之门在圣堂中打开，胡克利用它们穿梭于萨切里和普尔镇各处，第一天他给家族中的亲人都留了书信，又将火龙铳的图纸放在镇公所，第二天他取来祖父不愿他看的禁术书目，在圣堂地上演算火神的魔法阵，第三天茜茜玩厌了冠冕和权杖，随手把它们扔进已经化成红液池的红水晶里，此世间权力顶峰象征的物件沉得特别快，一个水花也溅不出，第四天静静等着结果的莱因抬头，天际降下一个金色法阵，与地下的红色法阵遥相呼应。
胡克演算的结果也出来了，“这个魔法完成阵需要六天，上面那个据我所知一天能发动。我们需要争取一天时间。茜茜、皮斯你们差不多要离开了。”
“那你呢？”茜茜蹙眉，“上次我见到上面那个东西，它可是毁灭了我的家乡。”
“既然如此。”胡克笑笑，“那我们可得报仇。”
伊利摩尔将龙息封印在卷轴里，加上杂七杂八的龙族魔法，给了胡克上百个。胡克、茜茜、皮斯从时空之门离开，圣堂之内只剩下莱因和伊利摩尔。
“他们走了。”伊利摩尔关闭那些时空之门，只留下一个通向太苍树海，他和胡克约定，事情结束后在波利切里遗迹附近，那棵最初相遇的树下见面，“不用担心，事情会顺利的。”
“我以为你不会和说话了。”莱因松口气，数日来紧绷的表情也有所缓和，“抱歉，我不知道你对那具龙骨的反应那么大，我当时只是想…”让你离开而已。
火神太疯，他不想伊利摩尔出事。
“那是我父亲黑龙戈迪亚斯，”伊利摩尔轻声道，“我的母亲萨梅特丝是风龙，风龙死亡化为风，没有遗骨。”
莱因心跳漏一拍，“那个时候，你和我说，你在亚斯大陆上旅行寻找一个人，就是你的父亲戈迪亚斯吗？”
我找他干嘛？
伊利摩尔喉头一酸，“是的。”
莱因默默取出一枚骨戒，和其它骨戒苍白的灰色不同，戈迪亚斯遗骨制成的骨戒琉璃般通透，或许是被亡灵法师经手的缘故，伊利摩尔对着它没有叫帕帕的冲动，只是简单的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下一刻莱因捏碎黑龙的骨戒。
伊利摩尔心疼，“不用这样的。”有黑龙的遗骨你统一大陆更加方便，我也能早点下班。
莱因摇头，“不，你是我的…挚友，我不能这样做。”
城外遥远的地方隐隐炸开一朵火花，天上金色的法阵骤然破碎。纷纷扬扬的金色粉末飘洒而下，热爱金子的巨龙眼睛都直了。莱因轻笑，抬手耐心地为他的龙积下一捧，递到他跟前，信仰魔法产生的圣光对亡灵法师不太友好，不动声色地灼伤着他的皮肉，手的主人却毫不在意，诚恳道，“送给你，能原谅我对你撒谎吗？”
“什么谎？”
“我和你说我是在威尔顿，从仆从口中知道母亲死亡的，其实不是，我在普尔镇就知道了，”莱因垂眸，他的人生从来没像此时此刻这样诚实，向别人剖白内心，这种待遇，与他最亲近的胡克也没有过，“我回威尔顿是为了复仇，纯粹的复仇。说谎是因为不想你知道。”知道我是这么一个、十岁设计杀死主母的孩子。
她察觉出我的个复仇者，想保卫自己的家庭，却没有除掉我，反而让我借父亲的手除掉了。母亲，你会高兴吧。
剩下的话莱因没有说出口，他只是静静托着那捧蚀肌销骨的圣光，以伤痛赎罪，“恳求你的原谅，伊利摩尔。”
知道就好啊！
就算是游戏被骗也很伤心啊混蛋！
伊利摩尔睁大眼，噗嗤一下笑出来，“原谅你了。”他开心地接过圣光，没注意到亡灵法师快速藏起的手心。
破碎的金色法阵在第六日正午重新凝结成型，但已经太晚了，城内被无数教廷学者判定为‘前所未有的黑暗、邪恶’的法阵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整个城市的红液在城主府邸火神死去的地方汇聚成蛹，天光之下，可以看到半透明的红液里有一个人形。
莱因一刻也不等不了，他忘记魔法，忘记他统帅的不死族，像一个不懂魔法的普通人那样奔向他的母亲。披着龙皮的卢社怀疑到飞起。
他召唤出蓝光团。
深蓝也很无奈。“不可能！”独立智脑回答得斩钉截铁，“无瑕人生整个世界设定里设定角色死亡是不可逆的。这一条写进核心程式里。除非——”
“有蓝客深潜进蓝区修改了游戏设定。”
“骑士，我再次好奇你的大学经历，”深蓝道，“潜客的存在目前并不为大众所知，更别提蓝区这种术语。如果不能透露，请藏好自己。”
“谢谢。”卢社真诚地道谢。
“我依旧搜索不到比特598的信号，且无法以卢卡斯的权限终止游戏。和王子的定时联系六小时一次，而国王这次的游戏时间为两小时，指望他发现我们的困境并不现实。我建议你强制下线，向杰夫主管反应并来终止游戏。卢卡斯只有一个，我可以模仿人类的思维波动，你却无法模仿智脑的信息流，留在这里看着国王的只能是卢卡斯的智脑，杰夫只能你去找。”
“好，但该怎么做？”
“我会让卢卡斯情绪剧烈波动，触发工作台的操作人保护系统，让你强制下线，这过程大概是这个世界的五分钟。”
五分钟…
伊利摩尔化出龙形，他认真操纵着风托起疯狂跑向血茧的莱因，把人小心送到血茧旁边，两匹马大的纯白巨龙落在莱因身边，穷尽龙生所学在亡灵法师周身筑起一无数个防护法阵，连所有注意力在血茧上的莱因也分神看他一眼。
“不用担心的伊默。”莱因稳定心神，抬手拍拍他的龙，“会好的。”
啪。
血茧骤然破碎，显现出沉睡其中的女子。她有碎金般的短发，肌白胜雪，唇若点朱，披着玫瑰色的丝绸，温婉静好，如同童话中的睡美人。
莱因却后退一步，表情阴森地快滴出水来。
伊利摩尔是初次看到这样的莱因，疯狂阴鸷，想毁灭一切的样子。“她不是，”莱因冷冷道，“她不是薇儿。”
天空中的金色法阵忽而凝实，迟到一天的天灾骤然而至，无数缠绕着黑色火焰的具是出现在萨切里上空，流星般坠下。被骗了！伊利摩尔下意识将莱因拥进怀中，用腹部、用四肢、用翅膀、用尾巴、用全身气力包裹起来，严丝合缝，死不放开。
天上的密密麻麻的巨石落下，飞龙要塞萨切里化作地狱火海。
天火焚烧三天三夜，将一切化为灰烬。
伯里克公国再无萨切里。
战无不胜的神圣骑士团凯旋而归，光明神国极其属国举国欢庆，莫名其妙沉浸在狂欢中的人们不知道，风龙死去化为清风，没有遗骨。
萨切里焦热废土中有一个两匹马大小的空洞，洞中有个疯狂刨土的男人。他挖出几颗站着血污红水晶，挖出残留着黑火残垣断壁，挖出狼狈无比的教皇冠冕和权杖，挖出伯里克王室的光辉之戒，最后挖出一个纯白的龙蛋。指甲全数崩裂的男人紧紧抱起龙蛋，他没有哭，也没有召唤什么，亲自一步一步走到香丽舍。
路上看见他的人都说，是个挺好看的年轻人。
同年，伯里克十六世册封王储尼禄为晨星龙骑士团荣誉团长，册封王储的侍卫长胡克为雷鸣骑士团团长。
次年，有冒险者在「天谴之地」仍然燃烧着的萨切里焦热废土中挖出教皇冠冕和权杖，伯里克公国以神示教皇渎神以至天谴为由，支持红衣主教圣约克·南威尔顿继位，教廷分裂为南北教廷，内斗不断。
又次年，南教廷宣布北教廷为异端，内斗升级为神圣战争，谕属国伯里克讨伐异端。雷鸣龙骑士团全灭支持北教廷的神圣骑兵团，团长胡克成就战神之名，主君以公国北境奥多平原的普尔镇分封，根据本人意愿，冠以姓氏‘杜科多耶’。
四年，有冒险者在波利切里遗迹苦找巨龙无果，却在于穆希图峰某棵树下目击到战神胡克抱着一颗冒蓝光的白色龙蛋在等人。战神的右手似乎不太灵活，冒险者观察一个下午，战神苦等的人没有出现。
五年，末代教皇圣约克·南威尔顿宣布解散教廷，神国及其属国领土归于伯里克公国。有下属询问他是不是被人胁迫，末代教皇微笑回答，不，有人让我知道权力没有意义，是的，他说服了我。
十年，伯里克十七世尼禄·伯里克继位，为亚斯大陆国王联盟共主。
五十年，伯里克公国末代君主离世，终身未婚，无后，遗命传位战神之子伊默·杜科多耶。大家都说他和父亲长得基本一模一样，连喜爱传家的龙蛋以至于不肯有别的龙这一点也很像，但这又什么关系呢，会用火龙铳就行啊。
六十年，亚斯大陆国王联盟改王国为行省，联盟为帝国，并以大帝伊默·杜科多耶之名命名为亚斯-伊默帝国，史学家说，这是亚斯大陆机械纪元的开始。
帝国历三十六年，在杜科多耶家传了三代的龙蛋终于孵化了，和祖父长得一模一样的伊默二世并不高兴，贴身侍从多次听他囔囔：没有骨戒…不是伊默…之类的话，后世有人以此断定伊默二世心智有失，来佐证杜科多耶王室近亲结婚的野史。
帝国历三百四十年，连续焚烧四百年的「天谴之地」萨切里焦热废土彻底熄灭，再也没有云荒巨龙在上空御风而起。
作者有话要说：
排雷这一章有点小虐，相信我，只有一点点。另，因为之前的暴更，咸鱼的存稿感觉已经被掏空。
于是，（无情脸）只能恢复日更三千加啦，呱。
第34章 三十三
浑身的灼热感消失一瞬之间消失。
全息头盔的视界都是红的，各种过载警告布满整个界面。卢社挣扎着脱下头盔。米白色调的办公室有一种宁静的光，与落地窗外灯火璀璨的深蓝之城中心区隐隐呼应。办公室门被打开，穿保安制服的义体推门而入，“卢卡斯先生，主管找您，杰夫主管。”
杰夫主管的办公室在卢卡斯的上层，星际时代有空间技术，具体高了多少层只有电梯知道。十点钟的乐园总部只有加班的员工和保安，透明的电梯厢让卢社路过技术部楼层时，充分明白什么叫人声鼎沸、人仰马翻、人人自危。
保安耸耸肩，“听说是那款要命的游戏，无瑕人生的服务器被人黑了。快十点的时候的事，所有的指引系统都下线了，下线前有的还和玩家说自己升级去了，结果现在一大票人陷在里面，真可怜，他们这个月奖金没有了。对了，指引系统是什么？”
卢社喉头发涩，“智脑。”
保安一拍大腿，“果然是智脑，我就知道。先生，您的楼层到了。杰夫主管的办公室在尽头第三间，需要我带您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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