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论失宠是如何练成的》分卷阅读15

    那种不按节拍的心跳又开始作乱,柏子青没有睁眼,却能感到身后的动静。赢粲掀开杯子的一角,躺了进来。

    背后的温度一寸寸升高了,柏子青却又觉得那不全是赢粲的温度,也有他自己的。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呼吸声。床头的蜡烛未灭,二人这样的僵直持续了似乎一个很是漫长的过程。柏子青左等右等等不到那多一床的薄被,又实在受不了,遂翻身坐起。他这一转身,这才发现原来赢粲也没有睡,正一手撑着后脑勺,笑得无声,却肆无忌惮的。

    “你笑什么?看我做甚?”

    “我在等你回头。”赢粲道,“我在猜你什么时候会回头,什么时候会问我‘为什么’。”

    “……你在说绕口令吗?”柏子青清了清嗓子,“我是在等被子。”

    “是我的被子。”

    “什么?”

    “你说了不用,是我让人多拿一床的。”

    “那拿我怕冷当理由的不是你吗?”

    “是啊。”赢粲老神在在的,仿佛有一百个理由,“那也是我要的,不给你。”

    “给我也不要!”柏子青那些什么心神意乱啊,脑中空白啊统统都烟消云散了。他裹着被子躺下来,闭着眼睛硬睡。或许是今天太累,不知不觉居然就睡着了,翌日还是赢粲推醒的他。

    即使是睡前两人拌嘴,那床薄被还是盖在柏子青的身上。他睡觉向来比较安稳,但睡得迷迷糊糊时主动往赢粲那边靠也有。

    柏子青揉着眼睛伸懒腰,在秋风中鼓足了好大的勇气,这才起了身去给长平公主请安。

    早饭时分,柏府的人都知道柏子青得了“特权”的事了。其中最高兴的要数柏念,她欢呼了一声,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被二夫人呵斥了一句。

    虽然过程与结果都有些意外,但到底,与崔道融和素问见面的事情圆满解决了。柏子青上了马车,与家人挥手告别。

    柏子青却未能松口气,这天赢粲虽然没有早朝,但未必不会找一些涉案的相关人员到宫里来进行查问。会试已过,这两日就是出榜张贴名单的时候,柏子青更担心的会是某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对张珣等人不利。人证的安全,也成了至关重要的事。

    柏子青在路上也就此事有意无意问了问赢粲的想法,虽说是后宫不得干政,但赢粲却连一丝避讳也没有,大大方方地答疑解惑。

    “也就是说,张珣等人可以拥有人证以及考生的两重身份,再进入殿试?”柏子青皱着眉,“如果将这几人全部放进宫,会不会被人说是有所偏袒?”

    “会。”赢粲道,“但事实是,这六人确有进入殿试的资格,只是在这过程中,被人无辜夺去了名额罢了。”

    “他们都是自幼刻苦读书的人,都从挺远的地方过来,家不在京城,更无人依附……”柏子青的声音渐低,这句话前半段与这六人都吻合,最后一个,唯有张珣不同。“……张珣机缘巧合地与我见了一面,大概是听了我会在初二这日回府的消息,才带着其余的人等在门前,这个勇气与魄力,实在难得。”

    赢粲的指尖在软塌上敲了敲,“子青这是在为自己的朋友吹枕边风吗?”

    “……”柏子青被他噎住,“什么枕边风?再说,我只与他见过两面,还是加上了这一次,根本不能算朋友。”

    “那你为何对这个张珣这么关注?”

    “我刚才说了啊,因为他有信念,也有能力。”

    柏子青找了个借口,他在内心思忖:比起这些,我当然更怕这个张珣是你的人。

    “你既这么欣赏他,为何不去找柏卿,给他安排个差事?”赢粲淡淡道,像是随口一问。

    “这话又绕回来了。第一,我与张珣不熟;第二,父亲不会是这样的人。”

    “你大哥……”

    “大哥好歹也是名师出身,身份学识样样都不差,昨日薛猷定薛大人不是也证明了吗?”

    赢粲低笑一声,“你这意思还不是一个背景在先,既然如此,方才帮那些寒门子弟说话,又有何意义?”

    柏子青诧异望他一眼,“我们的出生岂是能由我们决定的?别人羡慕我,我又何尝不羡慕他们?”

    “从何说起?”赢粲淡淡道,“自开国起,柏氏一族一向享尽皇家赋予的,最优渥的恩宠。在这恩宠之下,迭代而起,柏家出了三朝宰相,世袭的公爵之位,能保柏府下的人荣华富贵一生。”

    “你说的对。”柏子青苦笑一下,他反问赢粲:“人们能从出生起便平白无故得到东西,难道就不会付出代价吗?”

    前世的他也不懂,大概是习以为常,就真的以为这些都是他们应得之物。

    莫须有的罪名已经不稀奇了,他死的时候,不是还背着叛臣之子的身份被人唾骂么?那时的百姓看到的只是他柏家曾享受过的东西,又怎会看到他们付出过的东西?

    因为他是柏子青,所以他必须入宫,必须放弃成为不属于任何人的柏子青,这个道理,他很久很久后才看清。

    可以这么说,当你从云端跌下来的那个时候,看清身边人的真面目很简单,但拥有相信这些的勇气却更难。

    “赢粲,你知道当一个人不想死却不得不死时,他在想什么吗?”

    第20章

    20

    马车缓缓前行,车内一时陷入了沉寂。

    车外正巧路过市集,喧哗声与人□□流声络绎不绝,不时还有马蹄的声音由近而远,淹没在飞扬的尘沙中。

    记忆最后断点的地方,在一个四月底的阴天,天气格外闷热。

    房间里几乎听不到任何响动,他就坐在床榻上发呆,直到木门吱呀的声音响起,才回头幽幽看一眼。

    那一天是小九端着东西进来的,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自己的结局。

    那时,柏子青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每天都失眠。冷宫的待遇不好,他没有东西吃,也吃不下,只是每天都求着小九能从宫人那里得来一点关于柏家的消息。

    冷宫也不是毫不透风的,有人总想趁着他落难使坏。方璟虽不屑做这些事,却还有袁辛夷一党的人,借着袁家日渐壮大的势力兴风作浪。柏子青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敢去想赢粲的事,只担心自己会在柏家没落以前崩溃。

    或许是赢粲最后的仁慈,直到这一天才让他得知柏舒三日前在家中病逝的消息。

    “柏府已经被朝廷封府了,长平公主恩准移居常州灵隐寺,除了公子已出嫁姐妹和二少爷,其余人等都要发配到兖州……”

    柏子青艰难的望向小九手中托着的东西,“那……那我是……”

    “方才公公……送来了三尺白绫……”小九一揖到底,他的声音比柏子青颤抖地还厉害,几乎说不出话来,“皇上……皇上他是要您……自行了断……”

    ……

    回忆戛然而止。

    柏子青闭上眼睛再睁开,他听见自己粗重且抑制不住的呼吸声,夹杂着一丝庆幸。前世就像一场噩梦,他得上天庇佑,从噩梦惊醒后,发现一切都还来得及。

    慧安法师说,明明白白无生死,可他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这些“不明白”,他才依然如此在意生死。自他前世入宫,命运的奖罚都是大起大落。由那场赢粲为他准备的生辰而起,赢粲就是谈论的爱的个中好手,而他不过是自认为的天才,在纸上谈兵。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是他见惯了文人的风花雪月,才自以为独独一卷世间难寻的字,便是赢粲对他的爱。可他到底忘了身边这个人是皇上,又有什么得不来?

    柏子青久久没有等到回答,便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赢粲一眼。

    赢粲坐在软塌上,抿紧了薄唇,看向他的眼神中有着极深的困惑。他眉头微蹙,最后还是顺着柏子青的话问:“他在想什么?”

    赢粲这样的模样实在是太少见了。像是老老实实跟随着他的思路,更像是要作势安慰人。柏子青恍然回神,这才有些意识到,自己或许说的太多了。

    “他在想‘为什么’。”柏子青笑了,他顺着话讲,“所以这是一个永恒的难题,这次张珣的事情过后,你会着手提倡对科举的一些弊端进行改变吗?”

    “你一边拿昨晚的事来搪塞我,一边还转移话题。”赢粲缓缓点头,“很好。”

    柏子青也知道瞒不过他,只能吐了吐舌头,“那我不问了,等到殿试的时候,我去围观一下总可以了吧?”

    赢粲唇角微勾:“张珣当真不是柏家的人吗?”

    “如果是如何?如果不是又如何?”柏子青道,“是别人给我引荐的张珣,他最终拿不拿这个状元,对我都只有好处。”

    “什么好处?”

    “你想啊,他以后也就至多在朝廷当个官。我在宫里凡是有些什么事照应不了,大事找我母亲,小事就靠朋友,有这么个认识的人,岂不方便?”

    大概是那句理直气壮的“找母亲靠朋友”,赢粲笑出声来,他又问柏子青:“那他若没有当官呢?”

    柏子青两手一摊。“没有就没有咯,我一没给他钱二没放什么希望在他身上,一点损失也没有,你说是不是只有好处?”

    “什么都得不到,也算好处?”

    “算!怎么不算?”柏子青道,“还有人光天白日地走在路上,被别人诬赖偷了她的如意簪呢……凡事啊,没有得到坏处,没有付出,落一个两不相欠的地步,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赢粲朝他挪地近了些,他像是没听见后半句,倒是对前半句感兴趣的很,“什么如意簪?”

    柏子青翻了翻白眼,“就是那天我在御花园见着了你的几个‘美人儿’,你说如意簪这种东西我拿它干啥?又不怎么好看的,我自己又戴不了……”

    赢粲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柏子青一番,点点头,“是得找人给你做些首饰了。”

    “……我不要,也不戴!”

    赢粲见他又要逃开,便不再上前,而是靠在软垫上半眯着眼看他,“近来总是想起最初遇见你的样子……”

    “我一岁多的时候?”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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