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夜晚要是能在阿魄炽热的拥抱里睡着,那一定是足够享受的。抚摸着阿魄瘦劲结实的背,直到嘴里吐出急促的喘息,胸膛中都是有力的心跳,血液里都滚滚发烫。
他正放任地想着阿魄的吻,连那人所做的讨厌事都一概不计较了。
突然肚子咕咕作响,打搅了他的遐思。果然是睡了太久,这一日还什么也没吃。
那伍老先生在前边走着,忽然从自己破布缝做的行李中拿了个东西丢给邱灵赋,邱灵赋伸手一接,竟然是一个硬邦邦的馒头。
冰天雪地里,谁愿吃一个硬邦邦的馒头?
邱灵赋拿在手中,闻了一下,丢也不是,吃也不是。
那伍老先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太平镇的王面包子铺,伯平以前每天都要吃一个。以前是王掌厨做,现在是王掌厨的儿子做。味道确实一样的。”
邱灵赋听着,又把那馒头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此时肚子饿得又叫了几声,他便皱眉,咬了一口。
可能是因为肚子实在是饿,他放在嘴中慢慢嚼,竟然也咽的下去。
没吃几口,前边伍老先生便停住不动了。
邱灵赋望去,神色一怔,嘴里也忘记咀嚼。
这面前的山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上下二十丈高,左右也可容纳成百人——好大一个山洞。
邱灵赋惊讶的并非这座山洞的宽阔,因为阿魄曾经告诉过他这山中有一处练武之地。
他惊讶的是,这练武之地上,为何焦黑一片,遍地烧毁的痕迹?
邱灵赋上前摸了摸一处烧黑的木块,只见那上边被斩断的新鲜痕迹还如此清晰——那是被剑斩断的。
邱灵赋心里一紧,开始往四周搜寻起来。
伍老先生只站在一旁,静静看着邱灵赋一举一动:“你想找到什么,还是不想找到什么?”
邱灵赋的视线立刻扫了过来:“你知道了什么?”
伍老先生只悠然道:“你要找的东西可能在我这里。”
邱灵赋赶紧凑过来,伸手道:“那你赶快拿出来。”
伍老先生低头看邱灵赋伸过来的手,只轻轻出了一口气,像是无声的嘲笑。但他绝不是个会嘲笑人的人。
他道:“近来江湖上暗里有不少传言,说前些日子花雨叶与青山盟在崇云城大闹一场,花雨叶因此离开崇云城。花雨叶离开了崇云城,可是却依旧在这周围盘旋。动向不清,目的不明,而这又是在江湖人决定要来白雪岭之前的事。”
他看邱灵赋神色开始急促不安,便知道自己是猜中了他的心思,只徐徐道:“我想你要的并不是一个东西,而是这个消息。因为所谓影响人判断的蛛丝马迹,可不只是用眼睛看到的,还可能是用耳朵听到的。”
邱灵赋说道:“江湖人会认为是花雨叶再次焚烧了什么。”
伍老先生只瞥他:“那她们有这么做么?”
邱灵赋一愣:“这······”
这个答案,邱灵赋也无法给出。因为花雨叶知道段惊蛰可能会在白家故设罪证加以栽赃,但她们不会知道,如果她们真上来烧毁“罪证”,再经段惊蛰煽风点火,反而才是留下了最可疑的证据。
这江湖故事听得这么多,难道还不清楚变成江湖众矢之的是什么下场吗?眼下白家便是最好的例子,连灭了门,还被当做棋子使唤。
毕竟似阿魄那般头脑清醒置身世外的浪子,天下也只有一个而已。
这时,身边的伍老先生突然道:“走。”
“走?”邱灵赋一个激灵,便立刻感到了有人朝此处走来。
不止一人,是许多的人。许多江湖人。
不早不晚,正是被精心定下的巧时候——若再不走,两人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邱灵赋二话不说,赶紧跟着伍老先生离开。他离开时借着冰凉的夜色,尚能看清此处满目疮痍的场面。
那漆黑粉碎的狼藉,像是被焚尸的骨架,一个个从地上站了起来。它们正狰狞地等着谁,来听他们不知真假的伸冤。
第72章 殊途(二)
邱灵赋终于知道了那段惊蛰要做什么!
伍老先生看邱灵赋并不是真的愿意走远,他找了个足够大的山石远远躲着。
伍老先生问道:“你不走?”
“你要走?”邱灵赋怀疑道,“你不是要看这山上的故事?还是你另有目的?”
伍老先生只拖着那沙哑是声音:“这种能预见结果的故事,我不太想看。”
这老爷子似乎知道得更多,只是不愿开口,邱灵赋怎么能这么让他走了。况且他目前对自己一个人可没自信。
他正要想些留住他的办法,可却眼见那老头子在山石后找了个地方坐下,似乎也并不想一人走。
“你知道你那仇人的目的了?”伍老先生看得出来,他面上有种压抑的平静。
邱灵赋也不隐瞒:“他想让我看着他一步步的设计,却毫无办法。”
伍老先生道:“你会因此放弃打破他的计划?”
“当然不会。”他回答得很快。
“那你的毫无办法,于他有何用?”
邱灵赋沉默着。这老头子,所思所想都会更深一层,邱灵赋与他说起话来,那高傲的气势都不由得弱了几分。
邱灵赋撇过脑袋:“我现在还不知道。”
伍老先生便道:“那你现在还不是他的知己。”
邱灵赋鼻子出着冷气:谁要成为那人的知己,我想做的不过是把解药拿了,再把那人杀了。
就在这时,那远处传来人声:“那信上所写的地方居然还得走这么大老远,这白家的老路实在曲折,还好陈盟主了解。”
邱灵赋听了,悄悄往那便看去,夜空下黑压压的人影,手中拿着火把的人也只是能照到自己的脸,像是黑色河流上飘着一张张冷漠的面具。
那陈盟主,果然说的是那青山盟的陈巍。邱灵赋心中终于明白:哦,这段惊蛰找来的另一个傻子,终于派上了用场。
而他们说的信,该不会是柳婆婆寄去的吧?
又听那陈巍叹气道:“十五年过去了,当年之事还时常在我梦里······”
他像是说不下去,这话生生被斩断。邱灵赋听在耳朵里,只觉得三分真都没有。这人向来不屑弄虚作假,所以这假象做得还不如丁奢。
那边各门派的领头人也没有个说话的,大家都不傻,不仅对这狼眼泪看得透彻,此时来这里,也都各有所图,谁也没心思安慰他那矫揉造作的伤心梦。
邱灵赋悄悄朝那边看去,来人举起了火把,一路星火点点漫向天边。他依稀能看到紫霄佛门的人,含嫣衔璧和焰云庄的烈百溪也在其中。那烈百溪一脸呆相,往四处左顾右盼,像是觉得寒冷。
烈老鬼倒是神色凝重,烈云霞不在他身边。
那翁一苇带着渔舟寨的人也在其中,邱灵赋想起这白家当初的计划,曾让肖十六与穆融去寻过翁一苇,说是要让他配合白家人。
如果柳婆婆是想要用那般极端的办法报仇,那去找翁一苇的最大的可能,其实是让这白家的老朋友保护好自己。
邱灵赋仔细观察那翁一苇,只见他神色严峻。
身边一名身材高大的手下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那手下因为头戴竹帽,看不见真容。
当邱灵赋呆呆地看着那人的唇和下巴,他立刻心跳如擂鼓——这个唇和下巴,他用舌头都能勾勒出它的轮廓。
是阿魄!阿魄来了这里。
阿魄来了,那别的人呢?
邱灵赋在人群中仔细搜寻,却找不到其余白家人的身影,就连许碧川也不在。
只是他忽然察觉人群中一道尖锐的目光正往这边射来,他敏感地循着那目光看去。那人嘴边挂讥诮的笑,不是段惊蛰是谁?
邱灵赋不敢再看,他把背部靠在那山石上,吓出一身冷汗。
伍老先生还在闭目养神,嘴里却道:“你那仇人,知道你藏在这里?”
邱灵赋平缓了气息,调侃道:“我有时候在想,你和他到底谁更老狐狸。”
这时那伙人中忽然有人大喊道:“这是什么?”
那边突然嘈杂起来,突然之间许多人开始高声议论,邱灵赋仔细听着,却辨不出谁说了什么,只感觉那吵闹声愈加热烈起来。
他又从那山石之后偷偷看去,看那花雨叶弟子不过十人,果真被围在了中间,领头的含嫣对那陈巍脸红粗脖子,她本不是忍得住的人,衔璧却只在一旁冷静站着,一只手要拉住含嫣,目光却毫不避讳看向了那陈巍和段惊蛰。
不过争执片刻,这些人已经是剑拔弩张,看得邱灵赋心惊肉跳。
伍老先生道:“你救不了的,如果他们怀疑当年白家的遭遇与花雨叶有关,那便一定不会放过花雨叶。因为他们要的不是真相,而是那隐藏多年的宝物,他们相信异常的人一定掌握着一定的线索······你能对付得了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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